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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璇照料着刘昭洗漱了一身,令他先躺下休息一会儿,运动再受伤,他也有些疲惫就睡着了。
她出了寝殿时,刘暄却还没离开,正在庭院中。
“太子没事了吧?”
“嗯……”
“我有话和你说。”
两人沿着回廊来到东宫后花园僻静的小池塘边,朱璇捏了几张树叶摧残着,淡淡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他不知道,对吧?”刘暄目光有几分异动。
朱璇抬眸,说:“你什么意思?”
刘暄说:“如果,全国上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一飞冲天的太子妃娘娘原来是我的女朋友,你说会怎么样?”
朱璇冷哼一声,说:“李子明,算我看错你了,就算你曾经做出再过分的事,我想起你的时候都是美好的。只有现在,你让我觉得恶心。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请允许我这么形容,但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干什么。”
面对朱璇的这吊儿郎当的反问,刘暄心中似有一条毒蛇在噬咬着,攥紧了手,轻笑:“我只是看不过去你这么会勾搭。”
“我怎么样,关你什么呀?难道被你玩弄过,还得给你守节呀?你脸长得白还是你脸上有花?你少来了,当我真怕你呀。”
刘暄胸膛起伏,俊颜阴沉说:“你现在自然不怕,你是太子妃呢,当初的小丫头都成了太子妃了……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很讽刺?”
朱璇抱胸昂头,轻笑一声,说:“对不起哦,对于我能不能当太子妃,你的意见不重要,因为……你又不是太子。”
她呵呵一声,耸耸肩。
刘暄却刚好被刺痛,说:“就因为我不是太子,所以你才移情别恋。”
“很好的理由呀,这样一想可以洗白骗子和负心郎的身份了,可以站在道德的致高点把责任推给自己曾经口口声声说爱的人了。李子明,我第一次发现,你连男人都不是。”
刘暄恼恨,猛得抓住她的臂膀托起,俯头去吻她,朱璇被他的力量、愤怒、冲动吓了一跳,她垂下头顶在了他胸膛上。
刘暄几分苍凉地笑,低声道:“璇儿,你告诉我,让我怎么忘记,怎么原谅,怎么快乐……”
“你问别人吧,请放开我。”她推着他的手臂。
“你也是怕有人来的吧,装得不在乎不害怕而已,你比谁都害怕失去。”
“继续脑补。”
“不是刘昭……就不行吗?”
“当然,他是我丈夫。”
“名份就这么重要?”他曾经也试想过活出两个人,一个刘暄,一个李子明,他承诺过一辈子只爱她,却从来没有说过要娶她,他怕不能实现。
“我是负责任的女人。你不介意没名没份地跟我,但不碰没名份的男人是我的原则。你这种野花哪比得上家花?”朱璇自然懂他的话,可是她也发现可能女人在他眼里并不是平等的,所以她故意以平等的视角反击表达。
刘暄放开了她,凤目复杂地看着她,竟不知说什么好,良久才说:“也许,我真的没有我想的了解你。”
朱璇轻笑,忍不住再给喂一口心灵毒汤:“你才知道?你觉悟够低的。不过,你不用太灰心,智商不够,颜值来凑。你红颜知己那么多,怎么说还是有那种只看颜不看脑的女人会要的。”
刘暄五味陈杂,不知是该怒、该恨、该悲还是该笑,她还是这样古灵精怪,可跑离却似隔了千山万水。
“你也没有你说的那样一点都不恨我。”
朱璇哂一声笑,说:“李子明,你还是回部队吧,少胡思乱想。”
“怎么,你害怕见到我?”
“不是,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是因为我而反常,那么是没有必要。如果……你有别的……理想……”
刘昭不由得心中一冷,抢道:“太子妃娘娘如今果是不一样了,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朱璇道:“我是学历史的,史上赵括并非庸才,可长平之战棋差一招赔上性命还得一个‘纸上谈兵’千古笑谈;隋朝一统江山功业赫赫却只能给大唐近三百年江山作垫脚石;周世宗也是一代明君可偏偏后代当了大宋的‘国宾’;陈友谅若非兵败鄱阳湖,谁说他比不上乞丐皇帝朱元璋?历史凡能成事的英雄,除了能力、气魄之外,怕是还要一点‘气运’。孝烈太子何尝不是贤良英明,却也……”
“朱璇,别以为你是太子妃就可以妄议宗室!”
“本朝难道不是历史吗?太/祖立朝本就欲做华夏史上最后一个枭雄,世界的潮流不能等他慢慢来,所以是以一己之超脱的睿智带着整个华夏帝国大/跃/进。在整体的制度、思想上我们民族又跟不上这种国家的大跃/进和文明扩张,这令五零事变有酝酿的空间。而后来皇祖父解决了这个危机,他继续太/祖那种结束枭雄的空间的事业。延迟几十年,但是皇爷爷已经基本完成了太/祖的设想……”
刘暄心口砰砰直跳,在父亲幕僚中自然是也有学识渊博之人,但是从来不会有人这样直白地说起这个,别的不是亲信之人就更不会说,或者恭亲王一脉一直是避忌的。
“太子妃!”忽听一声呼喝,朱璇只觉背脊散发出一阵寒气。
这个声音,怎么,好像是……父皇?
只见石子路上,一身帝王制服的高大英俊的男子走过来,随身侍官都远远立着不敢走过来。
皇帝俊容威严,喜怒难辨,说:“在暑期就不思学习进取了,反而是不是皇后管得太宽松了?”
皇帝还是听说了太子受伤的事,下午他刚好有空,皇后却是正在上阳空陪皇太后,所以他独自过来看看。抵达寝殿一听说皇太子睡着了,又听说太子妃和恭亲王世子来了后花园,不禁过来问问,却在寻过来时正听到太子妃正毫不避忌地和恭亲王世子说些有隐喻的话。之前的话,他倒是没有听到。
朱璇额头有些冷汗,朝皇帝行礼,皇帝沉声道:“太子受伤你不在他跟前,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朱璇忙道:“父皇息怒……我……我这就去看子贤……”
朱璇摸不准皇帝听到多少,退了一步,又抬头看了看皇帝,想要从他脸上分辨一分。
却被他的威严面庞吓到了,她咬了咬唇,福身告退。
刘暄其实同样紧张,这也是他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事。她已是太子妃,这世间根本就不存在了和她安全单独说话的可能了。
皇帝都听到了?
皇帝却中只是不冷不热地看着他,声音转淡,说:“子明,太子妃年幼无智,却是偏偏读了几本歪书就自以为得之,你不要当真就好。”
刘暄见帝皇未提及他们私事,暗猜皇帝只是刚刚过来,松了一口气,他虽说气话,又吓吓朱璇,自己却也没有准备好被宫中知道后怎么做。
刘暄揖了揖手,说:“陛下,太子妃不过是天真浪漫,少年人总有几分这样的冲动。”
皇帝淡淡道:“你理解就好。子贤既受了伤,朕还要再过去看看。”
刘暄知其含义,忙揖手拜道:“那我就不打扰陛下了。”
朱璇回到寝殿,刘昭还睡着,但她仍坐立难安,不久,听女官敲门进来,说陛下召见。
东宫外书房。
朱璇垂立在堂中,皇帝坐在桌后,虎目冷冷瞧着她,朱璇心口砰砰直跳。
怎么办?皇帝要是听到了,会不会以为我不守妇道?公公会管儿媳妇的人品问题吗?
好半晌,皇帝冷冷道:“太子妃,自作聪明其实正是愚蠢的表现,你既已嫁进宫来,就与从前不同了,不要因为自己的不当行为连累太子,连累整个皇室。”
朱璇却是努力从他的话中判断他究竟是不是知道了她和刘暄的事,此时更不敢多话。
皇帝虽然恼怒却没有爆发出来,但是他说的话其实已经不轻了,朱璇似也感受到了。
这时刘昭拄着拐杖过来,他也是刚醒过来,打听到父亲和妻子在外书房才过来看看。
皇帝见太子过来不好再对太子妃多说什么,看了儿子,说:“既是有伤就别乱跑。”
“谢父皇关心。”他看看现在的朱璇犹如鹌鹑一样,有些疑惑,却没有问出口。
皇帝却道:“今晚就免了请安,上阳宫那边,朕亦会解释。”
“是,父皇。”
“还有,朕看你近日也不适合外出,明日起,太子妃就去皇后那学习,不要游手好闲,终日嬉戏。”
晚间,刘昭才问起,朱璇吱吱唔唔透露她和刘暄说的话,当然暂时隐去他们间的旧情。
刘昭只觉目瞪口呆,说:“猪是怎么死的?”
“说清楚,不好吗?”
刘昭戳着她的脑袋说:“是笨死的。这种事情是说得清楚的吗?决定关系的是利益,而不是道理。况且,你说的历史之镜,上帝的眼光自然是清晰,可是你能强迫局中之人拥有上帝的眼光吗?”
朱璇不禁说:“你也觉得……恭亲王一脉,有想法?”
“眼前有一座宝山,你会没想法吗?”
“宝山不是我的,我自然没想法,银行里有的是钱,我也没想法。”
刘昭淡笑:“人们不去抢银行最大的原因是有法律。”
朱璇接道:“有《皇位继承法》、《皇家宗室条例》,他……他们就算有心思也是一场空。”
刘昭反问:“既然这样,你急什么?送口实给别人?还是让人觉得我们小肚鸡肠心怀猜忌?”
朱璇怔怔出神,心底生出更大的慌张:是呀,按理说急的不应该是他们。那她这样和刘暄说潜意识中也并非单是为了自己清静,但想若是刘暄真有想法,空谋一生而没有快乐,却也不是她所愿的。不管这个男人曾经做出怎么样过分的事,她有过怨和伤,可从来没有恨过,甚至希望各得其所。
朱璇又回思:父皇没有和刘昭说其他,当时父皇刚刚过来,以他这样的身份,他的性格习惯当做不出听壁角的事,而他们前半部分的谈话,他还离得远,没听到的可能更大。
刘昭手轻轻抚着她的额,揉了揉她的眉间,柔声问道:“怎么还蹙着眉头呢?”
自她嫁给他后,就算是劳累的时候也没有这种忧伤蹙眉的,她蹙眉还是未嫁时。
她一双清亮的眸子盈盈望着他,刘昭更是心软,不由得哄道:“没事的,这种涉宗室关系的事太过微妙,你不太会处理也是正常的。”
朱璇沉默了一会儿,却跳过话头,说:“你脚又伤了,我又惹父皇不高兴,我还要跟着母后学习……”
“你不想去学那些吗?”
“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学好,你说,我以后会不会连累你呀?”
“傻瓜。”他温柔地拥住了她,想起皇帝今天的话其实已经挺重的了,不禁又轻声细语宽慰。
如果是一年前,他绝对是无法想象自己能够变得这样细腻温柔,只不过如花美眷、情至深处,改变总是这样自然。
……
翌日上午,去上阳宫,二老得知刘昭的脚伤不禁心疼,谈及暂时不能去度蜜月,皇后果真提出不能空废岁月,要好好教导太子妃的事。二老想着这也是为了孩子好,自然没有异议。
朱璇就被皇后安排着上午学习宫中实务,下午学习皇太子妃的基本修养的课程,包括上流社会的潜在规矩、当今帝国世家的谱系、艺术品鉴、仪容等等,教导她的还是皇太后那一辈的女官,她更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