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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虞文周这句话像锤子般，狠狠落在程小寻的心间，被捂藏得很好的秘密就这样被摊开说出来，她无法言述此刻的心情。
程小寻下意识攥紧洗漱台的边缘，微微垂头，不敢直视虞文周的眼睛。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事实上，她是真的并不十分明白，什么叫“还喜欢”，“还”这个字，用得太过微妙。
虞文周又朝她走近了两步，距离拉到最近，两个人简直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他们都同样紧张。
“就是你所理解的意思，你之前喜欢我，我知道了。那么，现在呢，心意变了吗？”虞文周一改往常的矜持，将话说得十分明白露骨，就像是受到什么刺激，终于忍不住了。
而与此同时，路钦和他们只隔着一道门的距离，身体紧贴在盥洗室隔壁车厢的门背后。
但他并没有出去的打算，他同样也在等，等程小寻的答案。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答案，程小寻却犹豫了起来。
换做从前，她应该毫不犹豫、不假思索，直直点头承认。可是，好像自从知道路钦的心意之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她没有办法再直白地表露自己对虞文周的喜欢，或者换句话说，她喜欢的人其实已经不再是虞文周了。
思及此，程小寻猛地瞪大眼睛，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真的是这样吗？
原来路钦已经在自己的心间占有一席之地，无法再忽略，甚至阻隔掉其他情绪的发展。
如果是，她应当在第一时间就给男神否定的答案，现在就给。
可是，她不能够啊。
现在是竞赛前夕，多么关键的时刻。虞文周放弃掉了英语竞赛，全力以赴化学竞赛，事关高考加分项，可想而知，这次机会有多么重要。
而她若给出否定的答案，会不会影响他的心情，又会不会影响到后天的竞赛。
这两个少年其实很像，心眼都忒坏，全把皮球踢给自己，让她来做残忍的选择。
程小寻抿唇，思考着如何给出个万全的答案。
片刻，她终于抬头和虞文周对视，“时间，我需要时间理清楚一些事。后天晚上考完试，我再回答你可以吗？在这之前我们都好好准备考试。”
虞文周微怔，没想到她不肯定也不否定，和自己一样，都拿竞赛当挡箭牌。
他还能说什么呢，不能。
选择这个时间点问，本来就是利用了竞赛的由头，知道她肯定不忍心直白拒绝自己。这是他的最后希望，但好像也破灭了。
“好。”他苦笑，“希望你初心不变。”
话毕，虞文周没有再继续逗留，回到了车厢。
也没有再留的理由了。
路钦靠在门背后，无声一笑，这的确是她的风格。在感情上，永远逃避。
不过已经很不错了，比他预料的好得多，他很清楚，程小寻一定不会直接拒绝虞文周。他不是没担心过，她会一口承认的情况。
可她做得多好啊，皮球踢过来什么样，她还回去就还是什么样。虞文周以竞赛相逼，她便以竞赛拖延。
程小寻或许不清楚，但路钦明白：以虞文周的敏感和自尊心，肯定感受得到她的动摇，他一定以为程小寻在情感上已经完全偏向了自己这方。
无论是不是，都对自己十分有利。
他只需再主动向程小寻靠近一步，虞文周便再无任何机会。
脸上的笑容扩大，路钦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具，慢悠悠去到盥洗台。
程小寻果然还在发呆，估计在消化方才的信息，他抬手戳她后脑勺，“刷个牙你也能走神，这样还考什么试，不如和我出去玩三天。”
梦游似的程小寻瞬间清醒，白路钦一眼，“没正形！”
然后，她终于将思绪扯回，迅速洗漱好，爬到上铺躺下。
床上并不宽敞，路钦在车厢里坐了很久才爬上去，他的床铺就在程小寻的对面，中间只隔着窄窄的一截过道。
两人翻个身，就能四目相对，犹如同床共枕。
火车颠簸，上铺尤其严重，程小寻虽然很早就爬了上来，但并没有睡着。
路钦突然出现在眼前，她吓得往后一靠，差点磕在墙上。
“你怎么睡这铺？”她难以置信地问道。方才路钦一直在床下，她以为对方住的是中铺或者下铺。
路钦从善如流地躺下，侧头，漫不经心回答：“因为铁道部安排我和你睡对铺？”
……程小寻竟无言以对，瞪他一眼，翻身背对路钦。如果不是心跳有些快，她都要以为一切并没什么不妥。
他们，隔得太近了。
路钦发现自己对着她总能会心一笑，他侧身静静望着她的背影，竟然也看不厌。
见她久久没有翻身，他以为是睡着了，也闭上了眼睛。
而程小寻并没睡着，侧身躺久了，身体都有些麻。她估摸着路钦应该睡了，才悄悄翻了个身，眼睛也睁开一丝缝隙。
路钦安稳地睡在对面，夜晚车厢里熄了灯，面容看不太真切。
但莫名地，她觉得这样的路钦挺温柔的，退去了白天的棱角，是个丝毫没有防备的温柔少年。
看着看着，程小寻就陷入了沉思，路钦在她心里面的地位真的变得重要了起来。
自己喜欢他吗，哪种喜欢，好像她也不太确定。
“你睡不着？”路钦猛地睁眼，将她逮了个正着。
程小寻心中一惊，面色绯红，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蒙起来。
“就睡了！”只有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出来。
路钦微微蹙眉，一把撩开被子，令她受到更严重的惊吓。
“你干什么！”她低呼，考虑到其他乘客都休息了，又不敢说得太大声。
“火车上被子不干净，别蒙着脸。”对方扯住被子，生怕她又将被子蒙回去。
程小寻：“……路钦你有洁癖吧！”
路钦竟点了点头，“算是吧，但这个确实不干净。”
说着，他又摸出个随身听递给她，“睡不着听听音乐和广播剧，听说是火车助眠利器。”
黑色的随身听悬在空中，程小寻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愣着干嘛，不是翻来覆去很久了？”路钦轻轻一扔，随身听落在了雪白的被单上。
她想了想拿了起来，“好，谢谢啊。”
路钦淡淡瞥她一眼，“你欠我的多着呢，别说废话。”
话毕，他重新躺回去，翻身背对着她。
程小寻抿唇克制笑意，又轻声道：“知道了，晚安。”
黑暗里，路钦没有回答，眼睛睁着，对着车厢的隔板，无声一笑。
程小寻仰面点开了随身听，文件夹里面几百首歌曲，而第一首居然是“香水百合”。
记忆涌上心头，大合唱情景仿佛就出现在昨天，在艺体班的半个月，她过得真的很开心啊。同学千奇百怪又可爱，老师也风趣，课本也不是古板的条条款款和枯燥无味的公式。
路钦肯定是不听这种歌的，所以是专门为自己下的这首歌么，想到他当时跳脚的样子，程小寻就心中一暖。
炸毛的路钦也很可爱啊……
程小寻播放“香水百合”，耳机里响起欢快甜蜜的歌词，她不由得侧头看了眼路钦。
这个人在自己生命中，的确是特殊的存在吧！
·
帝都的冬天很冷，圣诞节这天下了很大的雪，寒风凛冽，人在外面超过十秒钟，就站不住了。
程小寻和虞文周的考试地点都没在一个区，基本上到达帝都之后，他们就分道扬镳。
清晨，世界一片白洁。
程小寻拉开酒店的窗帘，简直叹为观止。因为蜀城位于南方，从来没有这鹅毛大雪，更别说银装素裹。
她见时间还早，立刻洗漱好跑到酒店大厅之外，连喷泉都冻住了。
雪地靴踏进雪地，松软的积雪瞬间凹下去一片，像踩在棉花之上，脚步虚浮。
程小寻蹲下|身体，捏起一个雪团，外缘融化，雪水浸湿手套，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四周没什么人，她用力一抛，啪叽，雪团又与地面融为一体。
第一次玩儿雪的她兴奋极了，简直想撒丫子去雪地里奔跑两圈！
路钦刚到门口，看见的就是程小寻来回抬腿在雪地上踩踏的样子，很是可爱。
“大清早就玩雪，你还考不考试了？”他撑伞向她走去。
头顶的雪花被黑色伞面隔开，程小寻脚步一顿，“反正时间还早啊，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雪诶，你不激动吗？！”
路钦将伞微微倾斜，抬头看了眼天空飘落的雪花，淡淡道：“国外的雪比这更大些，也更冷些。”
程小寻面色一怔，她怎么将这事给忘了。
一个人在异乡的冬季，大雪纷飞，不用深想也觉得冷。
她瞄见路钦没戴手套就这样撑着伞出来了，灵机一动，将手套扒掉揣兜里。
然后，她捧住路钦的手，将自己手掌的温度度到他手背。
“这样就不会冷了吧。”
少女仰头，背景是雪白晶莹的雪地，笑容明媚而炙热。
路钦低头望着她，微微怔忪，心中一动。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他弯腰俯身，忍不住吻住了少女温暖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