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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喂,真是不好意思,瞧我这事办的,本来是想把这鸡杀了招待你们的,没曾想一个分神,让它跑了,这位女同志你没事吧?”
一个穿着土棕色汗衫的瘦小男人举着菜刀从厨房跑出来,晒得黑红的脸上还沾着几根鸡毛,瞧着实在狼狈。
顿时,苏楠什么火都没了,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我没事,那只鸡已经被解决掉了。”苏楠指了指前方周让高大的背影。
其实不用苏楠的指引,高忠斌也早就注意到了那单手提着鸡的年轻人。
“兄弟,力气可真大,瞧这好身板,不错不错。”高忠斌小跑到周让面前,踮起脚自来熟地捏了捏他结实的肩膀和手臂。
周让不着痕迹躲过高忠斌还想拍背的手,眉头轻皱,似是很不习惯和陌生人如此亲密的接触。
后者满脸笑嘻嘻地接过周让手中的鸡,没想到那只鸡居然还没死透,一个扑腾落在了地上,小翅膀不停拍打着,鸡毛掉了一地。
“畜生,还挺能闹腾,呸。”高忠斌手脚麻利地将其制服,一刀下去,彻底没了动静。
后赶来的丁茂连忙拿装着糯米的大碗接住不断往下流的鸡血,见只浪费了一点点,才松了口气。
这鸡血可是好东西,营养高,还能益血补虚,利肠通便,不能浪费了。
最重要的是这年头一年到尾见不到几次荤腥,一盘鸡血糯米粥已经是很拿得出手的硬菜了。
若不是为了招待新来的知青,村子也不会给他们知青点这只鸡。
“毛手毛脚的。”丁茂没忍住瞪了高忠斌一眼。
高忠斌摸了摸后脑勺,也知道丁茂为什么瞪自己,心虚得厉害,于是讪笑道:“丁哥,我先回去做饭了,你们聊,你们聊。”
话音刚落,端着碗提着鸡,脚底生风地跑了,转眼就消失在厨房门口。
苏楠目瞪口呆,看不出来这人短跑能力一流啊,动作真快。
“你们好,我是七一年来肖家村的知青,我叫丁茂,目前负责知青点的大小事务,我应该比你们年纪都大,你们跟着他们叫我丁哥就好。”
口齿流利,言语间带着浓浓的北京口音。
“丁哥好。”
众人连忙打招呼,嘴甜一些又没有坏处,而且看之前大队长以及刚才那个男同志对丁茂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丁茂在这里的地位绝对不低。
要是能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甚至是打好关系,那么以后的日子肯定好过得多。
“嗯,你们先进屋收拾一下行李吧,男生宿舍在左边,女生宿舍在右边,自己选空床位住下就行。”
话音刚落,就见他一改温柔和顺的语调,话锋突然变得犀利严肃起来:“只一点,我们知青点必须团结起来,不能发生矛盾,我相信谁也不想第一天就闹出事情来吧?”
“没错,同为知青,我们就应该和和气气相处才好。”
“说得好,我们来这是为了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而不是为了来惹事吵架的。”
一个又一个人接话附和着,首当其冲的是刘玉和李俊杨,一副热血青年勇于奉献的模样。
苏楠靠着刘玉站着,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一句话就能引起大家伙儿的共情,看来这个丁茂是一个明是非,果断聪明而且领导能力极强的人。
不错不错,这样的负责人总比一身官威,拉偏架,做事还瞻前顾后的强。
“废话不多说了,你们进去休息一会儿吧,等别的知青做工回来了,我再叫你们一起吃饭。”丁茂一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进屋选床位了。
苏楠早就偷偷摸摸捡回箱子,拉着刘玉的手一点点往宿舍大门挪了,一听到丁茂“发号施令”,就连忙撒丫子冲进门,成了第一个选床位的“幸运儿”。
她前世大学体测一百米的时候都没跑出过这样的爆发力。
一群还在观望不敢冒头的知青们,见到苏楠的骚操作,愣在原地瞠目结舌。
反应过来后,也急忙提着行李往宿舍跑,你挤我我挤你,堵在了门口。
而这个时候,苏楠早已经拉着刘玉选好了位置,就在窗边,通风透气,窗户边还有个空着的小平台,可以用来摆放一些小杂物。
她看了一圈,其他新的床铺可都没有,就只有她和老知青的床位才有。
“楠楠,你真聪明,多亏你有先见之明。”刘玉凑到苏楠眼前,压低声音说道,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崇拜。
苏楠得意一笑,挑眉抱胸,做作的一挥手,娇笑道:“低调低调,只是脑子比一般人好使那么一丢丢。”
边说着,还边俯身打开了床头的小窗子。
未曾想到,一打开就与外面的人打了个照面,二人眼神相撞,皆是心灵一颤。
周让正弯着腰站在水龙头前洗手,听见开窗声就下意识朝那边望去,随之也听到了那句:“只是脑子比一般人好使那么一丢丢。”
唇边不由勾起一抹弧度,嗯,这姑娘还真是什么都敢自夸。
笑意还未消散,少女白皙精致的脸庞就闯进眼帘,发丝随风飞扬,不知到底迷了谁的眼。
“嗨,周让,等会儿我拿药水给你,我记性不太好,要是我忘记了的话,你一定一定要提醒我啊。”苏楠趴在床上,手撑着下巴,眼眸弯弯。
怕对方不当回事儿,她还说了两遍“一定”,这下他肯定能将事情放心上了吧。
“……”周让摸了摸脖颈上隐隐作痛的红痕,其实这点小伤不必在意的,他也早说过不用麻烦了。
但她好似没听见,应当是没听见他之前拒绝的话吧?
不然怎么会又提一遍给他送药。
“我……”不用药。
话还未说出口,那扇窗子又被人从里面合上了,动作迅速,丝毫不给人反应时间。
在水龙头流出的一片淅淅沥沥的水声中,听力卓越的周让听清了苏楠的嘀咕:“这人怎么傻乎乎的,便宜都不会占?有免费的药不用,等着伤口自己好呢?”
“是啊,傻子才会不占便宜。”他又不是傻子。
周让自嘲一笑,不明白自己的别扭从何而来,好像自从离了沪市,他就一直如此,沉默寡言,拼命跟自己较劲。
不就是多年的心血被毁了吗?又不是人死了,重来一次又何妨?他的人生从来就不需要别人的安排,也绝不允许被人随意摆布。
不然也不会下乡当知青了。
想起烦心事,周让接了一捧水浇在脸上,深呼出一口气,躁动的内心才得以平静下来。
抹了一把脸,提起放在一旁的行李往男宿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