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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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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莉请事假,这一日店里人手短缺。

    夏小姐在办公室里发愁,走出去对正在布展的杨呦呦说。

    “你替凯莉去一趟山顶沈家,卓少为他太太定的画今日一定要送去。”

    司机同工人一道帮呦呦将画抬上车,遇上今日来又来送货的安明理。

    “你没希望。”杨呦呦今日心情不愉,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安明理嘿嘿一笑。

    “不好讲,二十一世纪,一早一晚都有变化。”

    “她过两个月就要披婚纱,你买张海报贴床头就好了,何必天天眼巴巴地看。”

    “贴海报,她又看不见我,怎么爱上我。”

    安明理油腔滑调,面对渺茫希望依旧使出十万分的力气。杨呦呦看他心烦,挥挥手讲。

    “我祝你马到成功,让一让路啊。”

    司机带她走环海路去山顶,一路上同她聊今日股市,哪一只涨,哪一只跌,哪一分钟他身价百万,哪一分钟他又打回原形。

    这座城市就是这么犀利,干坐着行一路,身价都会变换好几十番,大少爷有可能做车房仔,失业者花两块钱也能中□□,不到终点,谁都不知自己一生如何,不过人生就是如此,若能预测,大约也就离死期不远。

    “杨小姐有没有男朋友啊,那么靓,一定好多人追。”

    司机讲完股经在红灯前头停下来换一个话题。

    杨呦呦因为他开口夸她靓,所以不好意思不理,只能答:“无人追啊,情人节注定一个人过。”

    “有没有中意的人?”

    “有啊。”

    “他不中意你么?”

    “是他中意我还不够。”

    “一定穷,没钱买车供楼,连时间都抠不出来。”

    “是啊,不过好帅,帅过广告里一般明星。”

    “帅没用。”司机说得兴起手舞足蹈,“我年轻时候也帅过梁朝伟,如今梁朝伟去英国喂鸽子,我还不是在这里开车,他老婆一只戒指就顶我一间屋,所以帅没一点用。”

    “人人都这么讲。”

    “人人都讲的一定是真理。”

    杨呦呦知道,她这么现实,怎么会不知道,光是穷,已经是好大的问题,算上其他,简直没有一点好处。

    车子环山往上,在沈家大门口停住,门房进去通报,得到确认才放车进去。

    沈太太从花园里走过来,轻渺渺地一个女人,听讲已同卓少结婚五、六年,可依旧圆圆面配软软的身。

    她穿蓝色裙子,头发松松地扎在后头,留一缕发丝飘在面孔旁边。

    “有劳你们。”她迎人入客厅,走路说话都似一缕要飘散的烟,进门时心不在焉,绊一跤,辛亏被人扶住。

    杨呦呦假装没看见,等沈太落座才戴手套拆开包装。

    一排四联的画,每一张都是沈太的脸,笑了哭了怒了哀了。

    沈太站在画前迟疑,她美得极其温柔,看画时微微颦眉,不知道想起什么,唇稍启,似乎要哭。

    “沈太太是否喜欢?”

    杨呦呦问,担心横生枝节自己不好交差。

    话说完,有人从楼上下来,她抬起头,看见沈崇,沈崇第一眼没有看她,盯住沈太背影一路下行,末了注意到杨呦呦,当她是一桩额外的惊喜。

    “又见面。”他同她讲。

    于是呦呦颔首回应:“是,又见面。”

    沈太太回头看见沈崇,似乎松一口气,又仿佛找到了依靠,同他说:“是沈卓,你大哥有时候……”

    她只讲半句,后半句在那翘起的唇里逡巡不出。

    沈崇站一旁笑笑,目光落在几幅画上。

    “他用心起来,无人可比。”

    “是。”沈太太答,她依旧颦眉,目光从画上离开,一时间无处安放。杨呦呦心里猜,这也许是丈夫的道歉礼物,他应当让她非常伤心,所以并不能一时间就原谅他。

    沈太太签字收讫,让管家送人出去,杨呦呦站在门边等车,看见沈崇开一辆新款跑车从车库驶出。

    他经过她身边时摇下车窗。

    “上车啊。”他叫她,“带你去一个新奇地方。”

    “我还没收工。”

    “夏小姐是我朋友,我帮你请假。”

    “谁喜欢这样狐假虎威的员工?你会害我被开除。”

    “你真小看你老板,她不知多喜欢自己员工有自己的社交圈,那对她有百利无一害。”沈崇说完下车,帮呦呦开门,请她上车。

    杨呦呦脱去西装外套搭在手上,同司机交代一声坐进了沈崇车里。

    新车还有皮件气味,车上没有装饰,干干净净没来得及留下任何主人的痕迹。沈崇坐进来,倾身靠来,帮杨呦呦系上安全带。

    靠近的一瞬,闻见古龙水带来的植物清香,男人的味道也分三六九,这一类,也许算高级。

    安全带同一般车辆上的不一样,扣在身前成一个x形状。

    杨呦呦忍不住发笑。

    “像□□刑具。”她说。

    沈崇也忍不住同意:“意大利人,总是这样。”

    他一踩油门,车子呼啸而去。

    一路上,杨呦呦安安静静,沈崇同样没有开口,两人居然有默契,一声不响关在寸方的空间里。

    沈崇开车极快,变道时呼啸着,只留下刹车尾灯的一道光晕。车子下山后往北角去,半小时后开进一条小路上突然缓缓停下。

    “我找人改装,陪陪我啊。”

    他同杨呦呦说,呦呦心想他大约当她是普通女伴,陪一陪他,得一挂珠宝,有价有偿,谁都不亏。

    她无所谓这个,只是看见车子拐入一间熟悉车房,顿时紧张。

    “你是常客?”她忍不住问。

    “老板以前是我老豆司机,替我老豆挨过十七刀,鬼门关上捡条命回来,从此衣食无忧,当恩人供奉,我见他,也要叫他一声洪叔。”

    杨呦呦听过记住,目光却透过车窗寻找贺海楼。

    她看见他,正同人讲话,弯腰敲车轮轮毂,手指指出几处,并未察觉有人看他。

    沈崇停车下去,呦呦也一道下去。

    那位洪叔从里面出来,看见沈崇的车大声笑起来。

    “意大利的车最难改,你偏偏中意。”

    “测评都说好,所以买来试试,不过油门太软,不是我那杯茶。”沈崇递洪叔一根烟,自己不抽,随手将烟丢在车顶,“上一次动力套件是谁动手装的?”

    “不满意?”

    “好满意,下压力有加强,过急弯时终于不再发飘,这一次还让他来。”

    洪叔点起烟,转身叫人。

    “海楼,过来,崇少有新生意点名找你。”

    贺海楼回头,第一眼,便看见杨呦呦。

    她穿衬衫西装裙站在一辆新款玛莎拉蒂旁,不合衬。

    他脱下手套□□裤兜,走过去,同沈崇打招呼,沈崇讲车,他应声,目光却看杨呦呦。

    杨呦呦浅浅一笑,退到阴凉地里无所事事。

    大树荫下坐着一个穿背心的胖男孩,手里捏着彩纸,折过来,又翻过去,男孩目光涣散,显然智商同正常人不同。

    有人叫“阿正,拿瓶水。”

    男孩起身去冰柜拿水送去,然后高高兴兴回来,又坐下继续折纸。

    杨呦呦往一旁站些,不去理会,也无心招惹,可是男孩注意到她,他肥胖的手指抓起一张板凳递给杨呦呦,请她坐一坐。

    呦呦吃惊,连声道谢。

    男孩笑笑,汗水从他额头一直留到面颊,一颗一颗落到肩头肉上。

    “你等人吗?”男孩问她。

    她说是,我等人。

    男孩又说:“我也是,我也要等人。”

    她问他,等哪一个。

    男孩举起手指指向贺海楼。

    “呶,那一个,我阿哥。”

    呦呦忍不住追问:“你确定是他吗?”

    男孩很用力地点头:“是啊是啊,那是我大哥啊。”

    她哦一声,收了声。

    那一边沈崇已经交代好,换一把钥匙,让人从车房开除另一部车出来,随后转身冲杨呦呦招手。

    呦呦起身,发觉贺海楼正在看她,她朝他走过去,脸上带笑,像店员对待客人。

    “我见到你阿弟。”她说。

    他点点头:“叫阿正。”

    “一只新故事。”杨呦呦突然想起那位沈太太,也这样,说话只有半句,沈崇懂那位沈太太没出口的下半句,而贺海楼也许懂她的。

    “都是老套故事,我没空讲,你没空听。”

    是,是。这里叫亚城,人人都好忙。忙到叫人生气,忙到生气也没功夫去琢磨,到底为什么。

    杨呦呦同贺海楼错身,上沈崇的车。

    车里男人看着她笑。

    “你同那个车房仔认识?”

    “是,认识好多年。他叫贺海楼。”她回答他,然后突然转头盯住沈崇问他,“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她今日出来便心情不好,现在更是糟糕,语气犯冲,并不在乎沈家是否富可敌国。

    沈崇有一些些吃惊,不过不生气,反倒高兴,觉得她这样肆无忌惮才有趣。

    “我记得啊,杨小姐。”

    呦呦无火可发,沈崇依旧过来帮她绑安全带。

    靠近时一回头,两张脸近在咫尺。

    “如果我此时亲一亲你,你说车房仔会不会在意。”

    他逗弄她,像逗一只关在笼里的鸟。

    杨呦呦纹丝不动,垂下眼睑盯住眼前男人。

    “试一试啊。”她答得云淡风轻,不紧张也一样不向往。

    沈崇靠过去,手掌捉住她的下颚,轻轻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