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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街购物自古便是女人的天性。
自从跟在后面碍事的男人找地方喝茶去了之后,便成了她们的天下。三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子逛起街来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从一家店换到另一家店,两手空空的进去,大包小包的出来。
苏如熙虽然看不见,但是也很享受这个买买买的过程。
凡是绿意和寿儿觉得好看的东西,便口头上向她描述一下布料的颜色做工,首饰的花样款式,然后,一锤定音——买!
有钱,就是任性。
半条街逛下来,店铺老板们个个喜笑颜开,笑得合不拢嘴,人都走出去多远了还站在门口依依送别,嘴里喊着欢迎下次再来~
苏如熙觉得这样逛街的模式十分新奇,自己究竟是买了什么东西统统不知道,反正她们说好看的,便都买了下来。要等到眼睛好了,才能看得见。倒有一种拆礼物的新鲜感,好好玩呀。半条街逛下来,早就把心里的那些烦心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三个女孩子逛街逛得欢天喜地,倒是苦了跟在后面陪着她们逛街的护卫们。个个都是上可杀敌,下可保家的七尺男儿,如今两手都拿满了女孩子家的绫罗绸缎、胭脂水粉,倒是另有一种反差萌,引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梁栋身为堂堂御林军首领,此时抱着寿儿买的一个半人高的巨大的小熊布偶走在苏如熙旁边,苦着脸问:“小姐,我们还要逛多久?”
这时,寿儿她们正巧路过一个首饰摊,寿儿立马就被那些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吸引住了,站着就不走了。苏如熙无奈的摊了摊手,道:“你看吧,是寿儿想买,我也没办法。”
梁栋一脸的苦大仇深。
寿儿手里拿着一个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小铃铛的木头簪子转过头来,安慰梁栋道:“梁大哥,你别难过,等会儿回去我把我的小熊娃娃送给你。”
梁栋一脸惊恐地摆手:“我不要!我不要!”
寿儿很大方的挥挥手,道:“没事啦,别客气,我知道你很喜欢它的,我看见你一路上都在偷偷摸它的耳朵。”
梁栋顿时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如熙在一旁哈哈大笑。真没想到堂堂的御林军首领,还有一颗少女心呢。
寿儿又挑了半天,然后拿起了一支簪子,是最简单的那种木簪,簪身上刻了一朵别致清雅的兰花,她拿着左右看了看,那卖东西的小贩见她喜欢,连忙满脸堆笑地说:“姑娘,这个是男子的发簪,你是要买给心上人的么?”
寿儿微微红了小脸,她不太习惯跟陌生人说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苏如熙听到了,十分好奇地问:“寿儿,你买簪子送给纪公子?”
“恩!”寿儿乖乖点头,声音软软的说:“子筝喜欢兰花,我想买这个送他。”
苏如熙心顿时软了下来,揉着寿儿的脑袋道:“哎呀寿儿真是太贴心了!我真是好嫉妒纪子筝啊……”
寿儿任她揉着脑袋,一脸认真的说:“苏姐姐喜欢什么花,我也可以送你啊。”
苏如熙一愣,她喜欢的花……脑海中莫名地浮现出那日桃花树下,皎洁的花瓣落下,如碎冰乱雪般拂上他的衣襟,月白衣袍,一身风华。
她还未说话,绿意在旁边插嘴道:“小姐,寿儿都知道买东西给纪公子。要不你也买个什么给少爷吧?我看今天一整天少爷都挺不高兴的,你是不是又惹他生气啦?”
苏如熙想也不想就反驳道:“我哪有!”
绿意幽幽的语气明显不信:“……小姐你确定没有吗?”
苏如熙心虚地默了。
她又不是有意惹他生气的……她都不想说了,是他非要问,问了又要生气……能怪她么……
绿意见她突然不说话了,便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劝道:“小姐,其实……我觉得少爷他对你挺好的。这几日我都看在眼里,他特意陪你千里迢迢的去求医,事事都将就着你,既然相处的时日不多了,就别跟他怄气了吧……”
“什么叫相处的时日不多了?我又不是得绝症……”
“呸呸呸!”绿意怒道:“小姐你别给我岔开话题,你明知道我说的是等你到了回春谷之后……”
“我知道。”苏如熙轻轻打断绿意的话,“绿意,我知道。可是就像你说的,既然都决定离开了,又何必再给对方留什么念想。就这样不是更好吗?”
阳光照在她覆面薄纱上,绿意隔得她那么近,近得能够感觉到她此刻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悲伤。
她知道苏如熙的倔脾气,决定了的事是怎么劝都劝不通的。于是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对她说,可是小姐,你知道吗?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好。
寿儿在旁边听得似懂非懂,一脸的茫然地眨了眨大大的眼睛,道:“苏姐姐,你和沈大哥吵架了么?”
“没有,寿儿你别听绿意胡说。”
“哦……”
“小姐……”绿意还想说什么,却被苏如熙淡淡打断。
“好了,别说了。”苏如熙转朝着寿儿的方向,语气恢复了刚才的轻快:“寿儿,东西挑好了吗?”
寿儿乖乖点头道:“挑好啦。”
“恩,逛了那么久也有点累了,干脆我们也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一听到吃东西,寿儿立马两眼放光:“好呀~”
闻言,梁栋大大松了口气。太好了,谢天谢地,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了。以后谁再让他陪女人逛街,他跟谁急!
苏如熙道:“绿意,你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酒楼茶楼。”
梁栋连忙建议道:“小姐,要不我们去少爷他们喝茶的茶楼与他们会合吧!”
苏如熙果断地拒绝:“不去,重新找一家。”
梁栋垮下脸来,哭丧着脸四下扫了一圈,然后眼睛一亮。
前面街道不远处有一家酒楼,雕檐映日,画栋飞云,在一众房屋中看上去颇为气派。
烫金的匾额上飞龙画凤地写着三个大字——南音坊。
这晋阳城连个听曲儿的酒楼取名都这么文雅啊……梁栋本就是个粗人,性格木讷,当下也没多想便道:“小姐,前面有一家听曲儿的茶楼,看上去还不错,叫什么……南音坊。要不要去那里歇歇?”
“南音坊……”苏如熙想了想,道:“恩,就去那儿吧。”
梁栋一喜:“好叻!”
那卖首饰的小摊贩正埋头乐滋滋的数钱呢,等人都走远了,他才突然觉得不对,抬头一看,几人正跨进南音坊那雕梁画凤的大门,他连忙扯着嗓子喊道:“哎哎!姑娘!你们走错了,那不是茶楼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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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真正的茶楼包厢中。
三位衣饰精致的英俊男子正围坐在桌案边,屋内茶香四溢,精美的屏风后一名素衣女子抚琴奏乐,幽幽琴声混着茶水沸腾的声音,别有一番雅致滋味。
慕容策穿了袭淡色的袍子,斜倚靠枕坐在临窗的条案旁,案上白瓷茶釜里水正烧得滚开。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的街道上,似是在寻什么人。
纪子筝一边碾箩筛煮,调器弄盏,动作熟练得如行云流水,一边抽空看了一眼坐在临窗边的一脸神思不属的慕容策,忍不住取笑道:“沈兄,别担心,她们只不过逛个街而已,不会有事的,你总不能一辈子把人家别在裤腰上带着吧?”
夏离也开口道:“纪公子说得是,何况不是还有梁栋他们跟着吗?”
闻言,慕容策收回了投在窗外的视线,压下了心里隐隐的不安,点了点头。
当时只想着护着她的安全,所以才派梁栋跟着。可是梁栋是个武呆子,也就打架厉害,真要出什么事,他可不顶用。慕容策这样想着,更加觉得当时应该派徐寿跟着的……
纪子筝见他还放心不下的样子,眼中带了几分笑意。将刚斟好的茶推到慕容策面前,道:“沈兄看上去倒不是这般优柔寡断的人,怎么一遇到苏姑娘的事,就像乱了分寸一样。”
慕容策看他一眼,拈了茶盏云淡风轻的说道:“纪公子倒是心宽,寿儿姑娘初到齐国,人生地不熟的,你就不怕她出什么事?”
纪子筝闻言,脸上笑意尽数收敛,眼神带上了几分警惕:“沈兄何出此言?”自己同寿儿燕国人的身份从未告诉过别人,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问……
慕容策神情如常,他低头品了一口茶,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在桌案上,微微一笑:“纪兄别激动。是方才我留意到,你在斟茶的时候,将三个茶杯摆成了品字状,在斟茶的过程是沿着三个茶杯一圈圈、循环、斟沏。这种斟茶的手法只有在奉行茶道的燕国才有。”
纪子筝听了慕容策话,先是一怔,然后缓缓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拱手道:“沈兄果然才识渊博,子筝佩服。之前对你们隐瞒身份,也是无奈之举,希望两位切莫见怪……”
夏离忙回礼道:“纪兄言重。”
慕容策也道:“如今齐燕两国局势紧张,纪兄一路上隐瞒燕人的身份,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纪子筝见两人神色坦然,倒让他心生钦佩之意,举杯道:“此番来到贵国,能够有幸结识诸位,实是在下之幸。古人云,君子之交淡若水,那我就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
“先干为敬!”三人都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夏离余光掠过慕容策在袅袅的白雾后若隐若现的英俊眉眼,眸光一暗。
慕容策同自己一样,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变知道对方的身份了。纪子筝,燕国有名的少帅,燕国宰相之子。十四岁领军出征,十七岁加官封爵,有燕国‘不败战神’之称,就连之前燕国举兵来犯,奉旨领兵的将军也是他。
慕容策之前假作不知,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究竟是何用意。
就在夏离心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纪子筝放下茶盏,幽幽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一路走来,看见两国战争过境之处俱是生灵涂炭,打来打去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齐燕两国要是有朝一日能够交好,免去战争,那该多好。”
夏离下意识地看向慕容策,只见他沉思了片刻,点头道:“纪兄所言甚是。”
纪子筝笑道:“不过,提起打仗,我倒是很佩服贵国的一位将军。”
听他这么说,慕容策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哦?不知道纪公子说的是哪位将军?”
夏离眉心一跳,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秒便听见纪子筝道:“就是此次赤炎关一战贵国领兵的将军——苏远之。”
慕容策余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夏离身上,只见他面色如常,在纪子筝说话的时候还在站起身来为两人续杯。
纪子筝继续说道:“沈兄有所不知,当时赤炎关一役齐军这边败象已生,要不是那苏将军孤身潜入燕军营帐,烧了燕军的粮草,恐怕这仗还得打下去呢……唉,只不过,英年早逝啊……要不然,我实在很像认识一下这位将军。”
慕容策看了夏离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没想到战场上的事纪兄知道得还挺清楚……”
纪子筝一愣,然后笑道:“哈哈,我还不是道听途说的,都是些坊间传言罢了。”
“是这样啊。”
“是啊。”纪子筝总觉得慕容策话有深意的样子,于是便端起手边香气氤氲的茶盏,作势低头喝茶。
慕容策端起茶盏浅浅尝了尝,笑笑:“说起关于这苏将军的坊间传言,我前几天倒是听到一个有趣的,不知道纪兄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夏离心头一跳。
纪子筝来了兴致,抬头看着慕容策道:“什么传言?说来听听。”
慕容策仍是笑着,轻啜了口茶,淡淡道:“我听说,苏远之还活着。”
屋内的琴声正好弹到缠绵幽幽之处,他低沉的嗓音仿佛陡峭春寒,明明是夏末正午,却似乎有一股凉风吹进人的心间,凉透肌骨。
纪子筝大惊:“什、么!?”
夏离正在斟茶,一时失手打翻了茶杯,霎时间,茶水四溢。
“抱歉抱歉。”夏离连忙站起身来,动作间难得的有些慌乱。
慕容策黑眸凝视着他的动作,薄唇微启,正欲再说什么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不急不缓的叩门声。是守在门外的徐寿在敲门,应该是有事要同慕容策禀告。
“什么事?”慕容策剑眉微皱,有些不悦。
徐寿推门而入,对屋内诡异的气氛视若无睹,径直走到慕容策身侧,微微俯身恭敬道:“少爷,刚才梁栋派人来报,小姐……”
慕容策眼波一横,徐寿连忙改口:“不是,是夫人……夫人她们逛完街,就近找了一家听曲儿的茶楼休息,我来向您请示一下,我们要不要过去?”
慕容策剑眉打了个结,“听曲儿的茶楼?”
徐寿点头:“恩,好像是叫什么……南音坊。”
“铮——!”刺耳尖锐的声音蓦地响起,琴音乍停。
琴弦断了。
这是非常不好的征兆。
那抚琴的素衣女子神色慌乱的屏风后走出来,吓得快哭了的样子。
夏离忍不住出声安慰:“你别紧张,茶也喝完了,我们正要走。”
那女子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我刚才不小心听到,诸位客官是要去南音坊吗?”
慕容策神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他言语中散发出的压迫感让那女子微微颤抖,复又低下头去,结结巴巴地小声道:“那、那南音坊不是听曲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