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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亦有本参奏。”
贺昱的声音回绕在大殿中央,底气十足。
这一出并没有出现在事先安排之中,小皇帝顿时有些慌乱,瞥了一眼下立的众臣,也都是面面相觑的样子,一时没了主意,犹豫再三,只好道:“讲。”
贺昱道:“谢陛下隆恩。臣未能携家眷前来,实属无奈之举,臣的内人临盆在即,根本经不起长途颠簸,犬子年幼,尚不能远离其母,至于臣的老母,自孀居后一直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我朝一向以仁爱治国,不会致老弱妇孺的安危于不顾……”
语罢不等众人异议,继续道:“还有一事,臣觉得有些蹊跷,先帝殡天,令臣深感痛心,先帝身体一向很好,又值壮年,怎会忽然离去?臣听说一桩秘闻,据传宫内曾有人刻意隐瞒先帝病况,以致耽误病情,最终无力回天……臣怀疑,朝中有人狼子野心,故而在此斗胆奏请皇上,请核查先帝病因,给臣等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也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先帝的死当然蹊跷,好端端的壮年男人,竟一下就死了,朝野内外不是没有人议论,因此此时他一提,殿内竟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更重要的是,他的话音落下,立刻有人站出,正是左丞相徐樊,徐樊也俯首道:“臣以为肃王言之有理,臣附议。”
徐樊说完,紧接着就是他的表侄,现任户部侍郎唐恒修,以及唐家的姻亲,唐菡的公爹翰林院大学士朱启时,及唐菡的丈夫鸿胪寺少卿朱天俊等人纷纷站出复议,一时间,原本被参奏的肃王在声势上占了上风。
一下站出这么多人,让仅有九岁夫人小皇帝没了主意,原本照安排,他只需宣布贺昱罪名即可,但眼下这些人却突然提到了他的父皇,这可怎么办?
知道小皇帝忐忑,成王忽然抬高声音道:“陛下,肃王这是在避重就轻,臣以为,应先定他的罪名。”
成王显然没有料到贺昱会捡先帝的死因来说事,且殿中居然有这么多人来声援他。唯恐错过此次的绝佳时机,情急之下,没控制好情绪。显得激愤异常,更加叫人看出,他有多想除掉贺昱。
然贺昱却一派淡定,反口问道:“臣奏请陛下重查先帝死因,王叔竟说臣是在避重就轻,难道在王叔眼中,先帝命如草芥吗?”
这……
成王被他一噎,这才惊觉语失,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位亲王剑拔弩张,而此时大大的龙椅之上,才行完登基大典的小孩已是如坐针毡,现在该怎么办?一个九岁的孩子,如何能拿出什么主意?情急之下,竟连连唤起母后,“我要回去,回寝殿。”
连皇帝的自称都忘了。
随侍太监见此,只好站出宣布,“陛下微有不适,起驾回宫。”语罢搀起小主子,快步逃出金銮殿。
“陛下,陛下……”
成王不死心的在身后呼唤,心中恼怒难当,这个当口,他逃什么逃?果真没用!
小皇帝遁了,没了拿主意的人,再僵持也无意义,司礼监总管只好高唱一声,“礼成,退朝!”
成王朝贺昱扫过一眼,阴寒之意毫不遮掩,贺昱毫不退缩,将锋芒回敬过去,然后宽袖一甩,率先踏出大殿。
经今日一事,朝堂格局已经非常明显,出宫之后,徐樊,唐恒修,朱天俊随贺昱回到肃王府,共同议事。
“今日未能成事,成王必不会就此收手。”徐樊道。
贺昱点头,“如今情势已然如此,他若不想法尽快除掉我,就不是成王了。”
众人点头,这只是开始,可以预见,随后必会更加激烈。
唐恒修问,“那依王爷之见,接下来要如何?”
他凝眉道,“小皇帝已然被他掌控,今日这一出,不过是想堵日后的悠悠众口,来个‘名正言顺’罢了。他耐性不好,必定不会放过此次我回京的机会,若无意外,‘圣旨’还是会到……”他抬头看向众人,“今夜我会出城,硬仗已是无可避免,在我重新进京之前,你们恐怕要想办法自保。”
此言一出,三人都是严峻的神情,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徐樊首先站出道:“王爷放心,臣等府上都有府兵,再说,他既是要堵天下众口,断不会先拿我们开刀的。”
唐,朱二人纷纷点头,朱天俊叹道:“文人无用,这种关头,无奈帮不上王爷……不知京中可有需要我等去做的事?”
贺昱淡淡一笑,“谁道文人无用?切莫妄自菲薄。你们当然可以帮上我的大忙,我起兵,皆因朝中出现奸臣,谋害先帝,把控朝政,更欲谋权篡位,这些要让天下人知道,只能靠你们!”
朱天俊一怔,明白过来后顿如醍醐灌顶,忙俯首遵道:“臣明白了。”
果然不出贺昱所料,傍晚时分,宫中颁下“圣旨”,称肃王藐视新皇,目无先帝,抗旨不尊,要将他革去王位,撤销封地,移交大理寺法办。
然这道“圣旨”来的始终慢了些,当禁卫军携旨意到达的时候,肃王府早已空空如也。
卫景心内一定,转身挥手示意卫队撤回,有副将围上来谏言,“统领,肃王畏罪潜逃,此时非同小可,咱们应当立即将人捉拿归案才是!”
卫统领作沉思状,似乎想了很久,才道:“肃王一向足智多谋,哦不,是‘阴险狡诈’。既然能只身进京,如今又悄然遁走,料想已经做足了准备,你我若贸然前去,唯恐有诈,我看此事还需禀明圣上,再做定夺。咱们……还是先回宫复命吧。”
一来一回,卫队花了近一个时辰,听到贺昱早已出城的消息,成王肺简直要气炸,一班党人也是大惊,都暗叹,这肃王怎么好似能未卜先知,如此狡猾?薛景急忙谏言,“王爷,肃王竟公然抗旨,其野心已昭,乱臣贼子,需尽快诛之。”
其余众人纷纷附言,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赶紧收拾贺昱,难道要等他打进京城来收拾他们?
成王当然也明白,原本想轻松一些,不动兵戈的情况下除掉贺昱,现在看来,还是轻敌了。既然到了不得不动兵的时候,也没别的办法了,于是颁下旨意,捉拿逆臣贺昱,再挪用玉玺盖上金印,此就成了以皇帝之名颁下的圣旨。
一众党人们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成王至少占了个名正言顺,以朝廷之名剿灭乱臣,总能占得上风吧。
可事态又一次出乎了他们的预料,第二日,京城就开始流传,朝中出了一个大奸臣,不仅谋害先帝,把控朝政,逼害忠臣,且有谋权篡位之势。可怕的是,这个说法竟比盖着金印的“圣旨”传播的还要快,短短半月之内,已经在大陈境内各地流传。
但还有一件事,对他们而言,比流言更加可怕,原本抗旨潜逃的肃王贺昱,率领八万精兵,以“捉拿朝中奸臣,清君侧”之名由西北封地向京城逼近,短短两月间,已经拿下数十个州县。
没有料到他的兵力会如此强劲,成王一党们开始慌了神,连夜议事。
只看了一眼军报,成王便怒掷在地上,厉声道:“八万精兵?他明明只该有四万的人手,为何凭空会多出一倍?”
兵部尚书丘怀忐忑道:“禀王爷,他才去封地时,确实只有四万兵权,这段时日以来他所拿下的州县亦有兵力倒戈,估计人数应在一万左右,但其余三万,臣等真的不知!”
“不知?”
成王冷眼睨过来,“好,很好,你堂堂兵部尚书,陡然多出三万叛兵,竟然不知从何而来,难道他有天兵相助?”
压了压怒气,他问,“现下朝中可动用的兵力有多少?”
丘怀忙回道:“回王爷,亦有八万。”
“那就赶紧派出去应战!”成王怒吼。
身为带过兵的人,他当然也明白,如今大陈境内,属西北军最为彪悍,这些人时不时就上战场抗击外族,的确比其余那些寻常兵力要强出不少。真是一步失算如今就这样麻烦,怪就怪那个没用的先帝,居然把已经收回的封地拱手相让,才叫他贺昱如今势不可挡!
可是已经没有退路,成王朝已经在暗暗发抖的丘怀道:“此番低估肃王兵力,是你失职,本王先把这笔账记着,不管你派什么人,用什么法子,如若不把他尽快制伏,一旦叫他攻进京畿,你提头来见!”
“是。”丘怀赶忙仓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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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在封地以外的地方进行着,许是因为肃王府的庇佑,金城反而安稳平静。
贺昱离开两个多月,天气已经炎热起来了。
贺昱出发之前,已经留足了人手保护她们,外面的消息偶有传来,还是叫王府里的老弱妇孺难免担心。
府医们说,再有一月,胎儿就可降生了,怀孕到了最后阶段,许是因为身体不适,许是因为心中担忧,徐妍常常失眠。这夜,挨到子时过半,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正欲阖眼,却听见门外巧薇说话。
“王妃?您睡了吗?”
她应声,“还没有,怎么了?”
巧薇赶紧道:“田俊回来了,现在想见您,说王爷有事吩咐。”
徐妍一下从床上坐起,道:“传。”
田俊是贺昱的亲随,连夜赶回来,还说有贺昱的话带到,她岂能怠慢?
略略收拾了一下,来到外厅,灯光下,见到田俊风尘仆仆的样子,果然是赶路回来的。不等他开口,徐妍急忙问,“王爷可好?”
“奴才给王妃请安。”田俊忙下跪行礼,答她的话,“请王妃放心,王爷一切都好。”
她这才点头,又问,“你说,他有事吩咐?”
田俊点头,“王爷派奴才赶回来,连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