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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醒来时,只觉得头痛到不行,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直到身下再次被潮水浸湿,浑身打了个哆嗦,才反应过来。
他们冲出了古墓,但是还是被水浪打伤,她撞到了头,而谢昭……
对了,谢昭!
陈默的心瞬间吊了起来,立即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后松了一口气——谢昭就在她不远处躺着。
小心翼翼地挪到谢昭身边,发现谢昭的大腿处被河底的尖利的石头划伤,上面不停地涌出鲜血,被溪水一冲后,又消失不见。
陈默立即忍着后脑勺处紧密的疼痛感,将谢昭拉回岸上,看着谢昭有些惨白的脸,知道他是因为失血过多所致,立即在溪岸边找了找,倒给她幸运地发现了两株止血草!
立即嚼碎了给谢昭敷上,看到确实止住了血才松了一口气——如果一直这样流血不止的话,估计谢昭很有可能就慢慢失去知觉而死了。
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早早地醒了过来,要不然的话……。想到那样的可能,陈默居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他们被水流冲着水流而下,此处又是另一片群山环绕的谷底,四周根本也没有什么人烟的迹象。
陈默吃力地将谢昭扶到一棵大树下面,幸好现在是夏季,正是果实繁盛的时节,这里灌木丛丰茂,陈默幸运地找到了几个野果,虽然味道尚显青涩,嚼在嘴里味道其实非常糟糕,但是对于已经两天多没有进食的人来说,也算是美食了。
又给谢昭留了许多野果,陈默只觉得困乏异常,虽然身体冻得瑟瑟发抖,但幸好午后的阳光还算热烈,陈默吸取着这暖洋洋的阳光,不一会儿就靠着大树沉沉地睡去。
等到陈默再次醒过来时,只觉得浑身都热得发烫,一阵一阵的头疼感袭了上来,仿佛整个脑袋都要裂开了似的。
想要动动手脚,却怎么也动不了,刚一动,就似乎被束缚住,靠在一个温暖的地方,让她出着一脑门子的汗。
眼皮太沉重,努力了很久,才慢慢地抬起眼睫,只见离她一米远的地方,有个火堆正在烧着,此时已经入了夜,四周除了蛙鸣声,就是这些火柴的爆裂声,显得异常安静。
又动了动胳膊,却听到头顶上方有个人拍了自己一下,说了声:“乖,别动。”后,又没有了声息,只听到放缓的呼吸声。
陈默仰起脖子,往上看去,只见谢昭正疲惫着一张俊脸,倚靠在树干上打着盹,双手紧紧地将她收拢在怀里,仿佛是怕她着凉。只要陈默轻轻地动一下,谢昭就会用手掌拍两下,抚慰着陈默。
陈默突然感觉到鼻头有一种酸酸的感觉,侧着身子就想坐起来,不想动作大了些,立即惊醒了谢昭。
谢昭如一只豹子般敏捷地将目光瞪向前方,右手已经紧紧地握住放在身侧的木棍,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动静。
这才微微缓过神来,低下头的一瞬间嘴唇擦过陈默的额头,两人俱都一僵。
这次倒是谢昭先反映过来,明朗地一笑,那勾人的凤眼瞬间旖旎出万千风情,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豪爽舒朗,不禁让人觉得心情颇好。
刚想用手掌测测陈默额头上的温度,却发现自己手掌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于是低下自己的头,用自己的额头贴向陈默的额头,感觉到一阵火热,忍不住有些担忧道:“你都高烧了好久了,为什么还不退?”
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发高烧,赫连晴怕小孩子吃多了药不好,于是一般都是紧紧地将谢昭抱在怀里,让他出一身汗,再喝完姜汤就没事了。
小孩子爱动,尤其是像谢昭这样从小闲不下来的,赫连晴为了让谢昭少动弹,基本上将他的手脚都困住,不让他动弹。
谢昭不像陈默一样是个大夫,知道很多的医理知识,当时发现陈默一张小脸蛋烧的通红地靠在树干上,心都提了起来,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好像当时赫连晴那般照顾他一样照顾陈默。
陈默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居然就病倒了,而且烧的特别厉害,但是此刻两人处在荒郊野外,那药箱又早就被水流冲走了,想要找到能退烧的药也不是易事。
陈默恍惚记得当时被冲上岸边的时候,东面方向有一片青蒿,跟谢昭描述了青蒿的样子,谢昭立即拄着木棍采了一大片青蒿过来递给陈默。
青蒿在这个时代还是被当做杂草一般的存在,但是实际上青蒿。清热解暑,除蒸,截疟。用于暑邪发热,阴虚发热,夜热早凉,骨蒸劳热,疟疾寒热,湿热黄疸。是一种非常有效的野外退热草药。
这是这味道……。啧啧,尝过青蒿味道的陈默,一想到还要嚼碎了将它们咽下去,就觉得一阵胃疼。
这青蒿的味道非常难闻,陈默强忍住胃里的不适,将青蒿咀嚼后咽了下去。
谢昭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陈默这次却脸上出现了各种痛苦的表情,忍不住就觉得心中有些好笑,但是同时又有些好奇地将一株青蒿折了一些放进嘴里,没想到还没嚼两下,就立刻全都吐了出来。
这玩意真是难吃到了极致!陈默居然还只是略有痛苦表情,但是依旧把它们吃了下去,也是牛人!
陈默咽下去一些后,只觉得元气大伤,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想要休息,却再次被谢昭困在他的怀里。
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谢昭,你这是干什么?”
幸亏此时陈默发着烧,脸本来就红,可是此时人高腿长的谢昭轻松地将她抱在他的大腿上,长手环住她的细腰,让她的脑袋枕着他的胸膛,两个人仿佛是一个半圆,如今刚刚好的契合在一起。
谢昭长眉一挑,正色道:“现在你发着烧,晚上又更深露重的,小爷抱着你,让你暖和暖和还不好吗?再说了,可别到时候病的更加严重,拖累到小爷可就不好了!”
陈默此时动一下就是头晕眼花,根本没有力气再和谢昭辩解什么,也没力气去挣扎,反而出人意料地乖顺。
仿佛一只收敛了自己利爪的猫咪,此时正闭着眼打盹,过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鼻翼中不停喷出来的热气。
谢昭十分满意此刻陈默的乖顺。
说来也怪,虽然明明是谢昭比陈默大上了三岁,可是在行事说话都精简干练的陈默面前,谢昭一直没有一种比她大的感觉,反而很多时候,自己过于冲动,看待问题太过偏激,而显得不成熟。
谢昭心悦陈默,总想在她面前表现出最好的自己,可是却又觉得陈默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远远地胜过于他。
这人他气恼、不安,想要讨好佳人,却又无所适从。
如今,陈默的顺从让他终于觉得自己也是可以被她依赖,也是可以照顾她、保护她的。
这让他对自己第一次有了一种超乎寻常的认同感。
然而,陈默此时昏沉着脑子,根本考虑不了这么多,也没能体会出如今谢昭起伏不定的心情。
她只觉得浑身烦躁不堪,许是白天昏睡了太多的时间,此时陈默闭着眼睛,却觉得一阵眩晕,小脑袋不停地在谢昭的胸口蹭了蹭去,调整了好久,却找不到一个舒适的位置,能让她心中可以不要这么烦躁,头可以不要这么痛。
谢昭看着自己胸口处的小脑袋不停地蹭来蹭去,陈默的整张小脸仍旧红的吓人,纤美紧缩,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安。
突然,陈默还是睁开了眼睛,才觉得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闭着眼睛,陈默就觉得脑子一片眩晕,乱七八糟的旋转画面不停地在她脑海中旋转,把她折磨地更加痛苦。
谢昭也知道陈默此时正是难受的时候,烦躁地睡不着也是正常。
见她目光发直地看着前面的火堆,却是一言不发,整个人显然是陷入了放空状态。
“喂,陈默,你看这是什么?”谢昭从身后随便拔了颗“杂草”,放到陈默眼前,给她辨认。
陈默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住,眼中也有了些神采,虽然发着高烧,可是此刻通红的小脸上却是一派认真,刚刚还烦躁不堪的心情,此刻也微微沉静了下来。
看着陈默接过自己手中的“杂草”,认真查看的模样,谢昭不自觉地就有些得意。
就知道这人肯定会被这种东西吸引注意力,这不,人也不烦躁了,心也静下来了,注意力也转移了。
人在心中感觉十分不舒服的时候,就一定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将心思转到别的地方,这样才能暂时地忘记不快。
虽然谢昭也有些郁闷,能让陈默转移注意力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杂草”。
没想到,这回谢昭真的是好运到不行,随便抓的一把东西,居然还真的不是“杂草”!
陈默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是还是难掩其中的兴奋:“谢昭,这就是”亲人草“!”
“亲人草”?这是什么东西?
谢昭一脸奇怪地看着陈默,只觉得这草的名字怪异地很,从来没有听说过。
陈默如今正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虽然头还晕着,可是心却高兴地想要飞起来。
当时第一次知道“亲人草”这种东西,还是在和元成帝确认父女关系的时候。
元成帝是什么人?就算人家都说陈默是他的女儿,密报上得来的关于陈默出生年月的时间也并无偏差,可是但凡有一点点疑虑,元成帝也不会如此痛快地将女儿认下来。
要知道,这个女儿万一认错了,被人带了绿帽子不说,还混淆了西岚皇室血脉,这样的罪名他就是到了阴间也无颜面对先祖的。
所以当时元成帝曾经特意找到了“亲人草”,将陈默和他的血分别滴在“亲人草”的一片叶子上,然后就看到原本绿色的叶面迅速变成了深蓝色。
原来,这“亲人草”之所以得此名,是因为只要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之间,将鲜血滴到叶面上后,如果是血缘关系比较近的,就会变成深蓝色,越远颜色越浅。
陈默当即就问元成帝索要了这“亲人草”,如果这东西用到查证亲属关系上,无异于现代的DNA检测,这样有用的东西,她怎么能放过。
只可惜,这“亲人草”世面上千金难求之物,只存在各国皇室之中,而且也是寥寥无几。外人更是难以得知此物。
要不是当时陈默坚持将那用剩下的“亲人草”带回去好好研究了一通,又查遍了书籍,或许今天也认不得这株看似普通的小草。
陈默也不想喝谢昭多废话,主要是说话喉咙太痛,嘴唇也太干裂,直接在他身上找了个伤口,挤了一滴血在上面,然后也在自己的伤口上处挤了一滴血,对着谢昭解释道:“你看,这个”亲人草“,如果滴上我们的血,就会变得……”
咦?!为什么根本没有变色?!
难道这不是“亲人草”?
陈默扶着有些疼的脑袋,仔细地再次看了一遍,不可能,这就是她曾经研究过的“亲人草”!
那为何谢昭和她的血滴上去后,完全没有起反应?
不由得,一个答案在陈默心间升起——她和谢昭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可是,这怎么可能?
如果她确实是元成帝的女儿,那么有问题的人是谢昭?
一瞬间,陈默的声音卡在了喉间,再也说不下去。
谢昭听不见陈默的声音,低下头将那片叶子翻来覆去看了一番,也没看出什么苗头,却只见陈默双眼又发直地看向别处。
“怎么不说下去了?”谢昭的大手在陈默的眼前挥了挥。
陈默立即回过神来,低下头不动声色地将那“亲人草”收拢在衣袖中——不行,不能说。不管谢昭是不是皇室中人,现在说出来肯定会伤到他。
也有可能是她错认了“亲人草”,对,不能这样妄下定论。
陈默摇了摇头,干脆重新倚在谢昭的胸前,闷闷道:“没事,就是头太晕了,关于这株草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谢昭长眉一挑,本来也对这个没什么兴趣,见陈默不想再说话,便也专心地继续守夜。
原本谢昭是准备在这里休息了一夜之后,养足精神明天一早出发,走出这个山谷的,可是谁曾想到,陈默吃了青蒿之后,原本已经开始有些稳定的病情,到了后半夜之后居然开始浑身烫的吓人!
谢昭使劲地想将陈默推醒,可是陈默怎么也醒不来,等到终于睁开眼睛后,也是半昏迷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整个人都烧迷糊了!
这样下去不行!要是没有药、没有好的休息环境,估计陈默在这样烧下去,脑子都会烧坏掉的!
谢昭犹豫了几秒,忍着大腿上的疼痛感,将陈默背在了身后,稍稍辨别了一下方向,一步一步地顺着河流往东面走去。
穿过这片山谷,东面就会有官道,有了官道就会有人烟。
山谷中的路非常难走,灌木丛太多,脚下又多细石,谢昭一路背着陈默,默默地往前走。
虽然陈默不重,可是经历了古墓之行的谢昭其实也早就耗尽了力气,再加上大腿上撕裂的伤口,每走一步都是隐隐作痛。
可是谢昭稳着身子,一点都没有让陈默感到半点颠簸,一步一步地走在漫无人烟的山谷之中。
静谧的山间只剩下一片蛙鸣声和谢昭沉重的呼吸声,每一步都很累,可是每一步都很稳。
谢昭是一个从小没吃过什么苦的人,锦衣玉食、养尊处优。
如果他的背上此刻躺着的人不是陈默,他不会走得如此坚定,不会坚持这么长的时间,不会连大腿处的伤口再次裂开也忍痛继续向前。
那背上背的,是这世间最甜蜜的负担,即使再累,他也想一路背下去。
然而,山间气候无常,刚刚还是清风万里的朗朗之夜,突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从细小的雨滴慢慢汇聚成豆大的雨点。
谢昭心中一急,顿时加快了速度,四周也没有看到任何可以躲雨的地方,只能蹒跚着脚步,快点走出这里。
此时其实也已经快到天亮了,只是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加上下雨,到处更是一片漆黑。
陈默是被雨滴砸醒的。
只感觉到自己一路在移动,一开始以为是头晕的错觉,可是当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确实是伏在谢昭的背上,他正背着自己一路前进。
陈默恍然间想起了谢昭腿上还有伤,有些虚弱地附到谢昭的耳边,断断续续道:“谢,谢昭,不要走了,休息,休息一下。”
谢昭感觉到陈默喷洒在他耳边的热气,有些敏感地侧了侧头,将陈默往上托了一下,继续加快脚步往前走:“臭丫头,别急,我们很快就能走出去了,前面就是官道。”
陈默双手搂紧谢昭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头窝在谢昭的脖颈处,冰冷的雨滴倒让她浑身没有那么热了,脸上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混合着雨滴一起流到了谢昭的脖颈处。
“谢昭,其实,你是一个好人。”陈默喃喃的说道。
“嗯。”依旧不停歇一下步伐,明明左腿已经疼到不行,伤口也裂开了,可是谢昭只想着加快步伐,因为很明显地,陈默已经开始在说胡话了。
“谢昭,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喜欢你。”
“我这么讨厌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有人喜欢,我好,好开心。”
陈默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开心地仿佛像个孩子。
谢昭的心,一下子变得好柔好柔。
“谢昭,谢昭,谢昭,谢昭……”陈默嘴中不停地念叨着这两个字,又喃喃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谢昭眼看着天就要亮了,马上就要走出山谷了,立马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双手托住陈默的双腿,继续往前走。
突然,就快要到官道的那一刻,谢昭停了下来。
前面有个人,同样淋着滂沱大雨,蹒跚着向着他们前来。
越来越近,近到谢昭终于认出了那个人。
双手顿时收紧,让陈默紧贴着伏在他的背上,双眼怒视着来人。
满山风雨,那人向来纤尘不染的蓝衣上,沾满了泥水,发髻早就被这风雨吹散,湿哒哒的长袍紧贴在他身上,露出了瘦削的身材,漆黑的眸子在看到陈默的那一刻,瞬间泛起万千星辰。
风一路,雨一路。
担忧了一路,焦急了一路。
最终看到那个人儿还在。
虽然伏在另一个人的肩头,可是,还在。
虽然此刻的柳乘风浑身雨水,整个人也是疲惫不堪,可是当他踏风而来的时候,那举手投足间,翩翩公子的风采还是让人觉得,即使最狼狈的那一刻,他仍旧能夺人眼球。
谢昭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呼吸声更加急促,两个男子对视的那一刻,一个怒目而视,一个嘴角泛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
在谢昭面前站定,柳乘风摊开掌心,显出了握了一路的白瓷瓶,声音和缓道:“这里有些小默配置的药丸,可能有你们需要的。救援的人马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将她交给我吧。”
柳乘风看了一眼谢昭还在流血的大腿,淡声道。
谢昭犹疑地看了一眼柳乘风,却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只觉得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下来,整个人眼前一黑,向着前面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