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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欣只晓得阿娘是首阳王之后,却不晓得首阳王姓周。
阿娘当年是被赐了李姓,出自天舟首阳王府。她到京城之后,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跟皇祖母打听一下首阳王府的情况,但是心虚自己的身份,一直没敢提。
那么被关在冷宫里那些周家人其实都是她的亲戚?
“那也是你教导有方。”桑月华微微笑着说道:“首阳王府一直忠心耿耿,皇上与哀家深感欣慰。”
首阳王听了,头垂的更低,不住说道:“臣惶恐……”
他既没有顺着朝臣的意思去提立新君的话头,也没有顺着桑月华的称赞而大表忠心。
李欣觉得他非常谨慎。
可是有人就不服气了,大声问道:“敢问王爷,于大人道周将军自作主张将二十万兵力分守南疆,此事是否上报过朝廷?若是太后未曾问起,你们父子是不是就打算一直这么瞒着不往上报?”
众人一看,原来是范诚悦。
首阳王还未说话,余家全便大声反驳道:“范将军此言实在诛心!周将军早就将情况禀明本官,如何就能被说成是瞒着?若是瞒着,那也是老夫瞒着的!跟王爷及周将军无关!”
于家全可恨死范诚悦了,若不是他一直让林千红吃败仗,他又怎么会一把年纪了还天天被康平帝骂?若不是周将军在南边还有捷报传来,他早就被撤职问罪了!
林千红跟于家全是一致对外,闻言也嗤笑说道:“皇上一直昏睡不醒,就不上朝,咱们这些臣子便是有折子也不知道该给谁上啊!范将军刚来不久,未曾上过朝,不知道这些事也是情有可原……”
范诚悦哪里听不出他们是在挤兑他。气的脸都涨红了,也无可奈何。不由瞪着陈齐二人,那意思是你们还不快给本将军说说好话!
陈齐二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倒是一直未曾开口的李欣这时候说话了:“首阳王与周将军是一家?”她露出好奇的神色:“那么之前住在宫内的周家人也是王爷的家人?”
首阳王忙点头说道:“正是。老臣一直找不到机会进宫叩谢公主殿下的照佛之恩,今天有此机会,请殿下受老夫一拜!”
他说的倒是真心实意,但是李欣岂敢受他这礼,慌忙叫着宫女内监:“快扶老王爷起来!欣儿年纪轻,怎敢担此大礼!”
这可是她的亲外祖啊!
老王爷听了。心里便认定这位公主殿下是个仁厚的。周家被救回来后,老王妃便整日里念叨着让他进宫给公主谢恩。但是这个关键时刻,他岂敢进宫参与到夺位纷争里头。便一直推拒着。
可是如今看来,这清王登基是势在必行啊!
桑月华清楚的感受到了李欣对这位老王爷释放出的善意,有些奇怪的问道:“欣儿与周家人很聊得来?是不是在周家子孙辈结交了好友?”
李欣眨了眨眼睛,然后一本正经地对桑月华道:“回皇祖母,欣儿跟首阳王府还真是有点渊源!”
此话一出。群臣皆惊!
这周世源竟然早就被清王府给收买了?
首阳王也是惊诧,他们周家并没有跟清王府扯上关系啊?!
“哦?”桑月华也是好奇,便笑着问道:“欣儿与首阳王府如何扯上关系了?说给皇祖母听听?”
李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哎呀,还不是因为光华公主嘛!在玉昌,欣儿买了不少从新卫逃过来的奴才,他们带了不少稀奇玩意儿。据说都是从光华公主手中流出来的。欣儿收集了一大套,加上小时候听女评书讲了不少光华公主的事迹,心中甚至仰慕佩服呢!”
光华公主原名周世慧。后赐李姓,封公主和亲新卫,从此杳无消息。康平帝宁可将周世源派到南方去守边也不愿意将他调到北方去打范诚悦,防的就是他与新卫勾结。
周家人不敢打听光华公主的消息,此刻竟然从安溪公主口中听到了。自然就留了个心眼。
回头让妻子进宫找机会问问公主殿下。首阳王心里暗暗打算着,世慧嫁过去后老妻就整日在家垂泪。现在有了门道,她大概能开怀不少。
桑月华听了,终于想起周家还有个和亲的公主在新卫呢。只是李欣对光华公主这么在意,她还是有些疑惑。
但她并不想追根究底,便微微笑着对李欣说道:“回头让首阳王妃给你多带些小玩意儿,瞧你多大了,还惦记着这个。”
李欣便装作不好意思,将头深深的埋在了胸口。
可实际上,她忍不住泪花都快要落下来。
群臣见话题又一次偏离了新君的册立问题,不由着急。
齐宰相牙一咬,心一横,突然往地上一跪,大声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老臣恳请太后下懿旨召清王爷进京登基!”
陈靖见了,自然也是跟着呼喊:“请太后懿旨召清王进京!”
接着便是于侍郎,王阁老,一大帮子王公贵戚,呼啦啦跪了一地。
桑月华疲惫的摆手说道:“哀家可以宣清王进京,但是他愿不愿意登基,哀家可不敢保证。你们都是皇上的老臣子,有些甚至是先帝在世时就提拔的能干之士。推立新君是大事,可马虎不得,若是草率决定,可对不起先帝,对不起皇上,更对不起天下苍生!”
群臣听了,谁不明白太后的意思。这是在说,我给你们把清王请来了,你们可要拿出点诚意来,别他一推辞你们就当真了!要有耐心有诚心!多去请几次!
“臣等谨遵太后懿旨!”大家觉得只要清王来了京城,那便好说了。他要一直缩在玉昌,总不能叫大小朝臣坐几天几夜的马车去玉昌劝进吧!
众臣在延熹宫内又各自奏禀了一些政事,桑月华三言两句解决后,他们才散去。
李欣随着桑月华最先退了出去,一进到内室,她就有些焦急的奔到偏殿内室去瞧张靖嘉。
他正在冥想。
像一尊雕塑一样,张靖嘉静坐在床榻之上一动不动。早先苍白如纸的面色此刻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莹润光彩,衬的他那簇新的白色锦衣也是黯然失色。
若不是对他有所求,李欣想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再理他!
“结束了?”张靖嘉卷翘的睫毛像展开的蝴蝶翅膀一下颤巍巍抖动了一下,然后便张开了。
李欣脸上又火热的烧起来,点了点头有些支吾的说道:“你……好些没?”
张靖嘉原本想不要再去撩动这少女的芳心,但是此番情形,怎教他控制的住。
微微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他下了床榻,走到李欣身边低头瞧她脸上的彤云:“你怎么,脸红了?”
他个子比李欣高了一头不止,这般俯视地望着李欣,叫她立刻生出被压迫的感觉。不自在的往后退了退,她错开眼神的交汇,指了指他散乱的衣袍说道:“你……你衣冠不整!”
张靖嘉低头看了看,果然见到外袍上好几个系带掉了下来。但是他里面还有衬衣,并没有露出什么*吧?
“我看也没那么不雅观,却得你如此嫌弃?”张靖嘉一边慢条斯理的系着带子,一边瞥眼去看那少女红若艳霞的双颊,如火似焰的红唇,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红色果然是艳色,最能叫男人荷尔蒙升高的颜色……”
李欣自然听不懂,她又不敢去问他那是什么意思。因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一旦问了,指不定又是招惹一顿调戏。
“你平时……”她心里不愿相信他是个轻浮之人,却又觉得他种种行为实在有这种可疑性:“你平时都是那个样子跟女子谈话的?”
张靖嘉身上的带子被他系完了,他往旁边的桌子走过去,倒了一杯水润了润燥热的喉咙,然后低声问:“那个样子?什么样子?”
李欣在他对面坐下,望着他的眼睛严肃的说道:“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就是什么喜欢,什么倾慕之类的!”
原来是为了那句真心实意的赞美而生气么?张靖嘉恍然,他看着对面少女那愤然的脸色,捕捉到她情绪里的担忧和羞怒,识时务的摇了摇头:“自然不是。为师只是觉得自己收了个绝色徒儿,并没有其他意思,你是不是想多了?”
李欣听到耳内,便理解为我只是像长辈一样,把你当成徒弟。你别多想我那是对你有意思。
这可比说仰慕她更教人觉得羞辱了。
虽然理智告诉她,不能跟张靖嘉翻脸;可是这般羞辱实在是她难以承受的,咬着牙跟她恨恨说了句:“你不要脸!谁对你有意思了!”
然后便要起身往外跑。
张靖嘉听她这话不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扯到面前,低声说道:“你这么出去,不怕你皇祖母跟姨奶奶担心?”
李欣心里哪还顾得上别人,她只觉得丢人现眼,眼圈一红,泪水便冲出眼眶,大滴大滴的往下落:“谁担心也不用你管!你算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张靖嘉却没有半丝怒色,他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手腕上的力气却又增大了几分,然后慢慢说道:“我没有资格吗?你喜欢我,我也倾慕你,这还不够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