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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室的寂静,只闻伤心人的低泣。
谢瑶环安抚着她,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哭泣,这人时而无声,时而泣声,究竟是否哭累了睡去也没看个分明。她替她心痛之余,呆呆地望着窗棂,太平要出嫁了,那么自己定然是要跟她的,她的公主家令也只能是自己。
这个人,从第一眼,就让自己愿意跟她。从她愿意开口为自己向武承馨认错,她就知道自己恐怕这辈子也都要跟着她了。
她不是个爱欠人情的人,而这个人也从来不是那种肯低头认错的人。
何况这个人,是那么的讨人喜爱。
有时候,谢瑶环也禁不住常常暗地里会拿她跟辛儿去做比较,可无论怎么比较,她和辛儿都不是一类人,而辛儿已经成为过去。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对谁动心,可这个人偏偏就那么的引人在意,引人想要去费尽心思的疼惜她。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忽然,窗外有柳絮洋洋而落。谢瑶环双眸一亮,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儿,微微晃了晃她的肩柔声道:“太平,快看,下雪了。”
宋玉抬起头来,婆娑泪眼,朦胧的瞧见外头漫漫朔雪洒洒,侧着头贴着她胸口,吸了吸鼻子,却是说道:“瑶环,你说婉儿若是知道了,会不会难过啊?”
谢瑶环抿了抿唇,暗叹口气道:“婉儿还不太懂情/事,在还没有开始就结束,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她本是想要宽慰宋玉,不想宋玉闻言,竟又哭了起来,“婉儿以后会不会忘了我?会不会不再像现在一样待我了?”
谢瑶环知道她这是舍不得又得不到才又是伤心又是忧愁,把她环在怀里道:“不会的,太平,你不是说过,在还没有能力之前,默默的守护她的吗?我相信将来有一天,婉儿会明白的。”说着她又不禁失笑起来,“太平,你知道吗?有时候我都有点羡慕她呢,她有你爱着多好?你一定要挺过去,你是大唐唯一的公主,一定要强大起来,这样以后你才能够在背后保护婉儿不是吗?太平,忘了这情爱吧,当她是你的好姐妹,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守护得了她。”
宋玉身形一颤,领悟到她话中的深意,是的,在婉儿还没有彻底懂得之前就斩断了它,只有这样,婉儿才不会越陷越深。全都怪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摇摆不定,不该让婉儿喜欢上自己。
谢瑶环想了想,斟酌着郑重地说道:“太平,你要记住啊,你是公主,是唯一的那一个,你有作为公主的权利,但权利不用来挥霍的,只有担负起它应尽的责任,你才能获得更多。就像……平阳昭公主。”
宋玉痴痴地望着窗外雪花飞洒,良久开口:“天亮了。”
雪花纷纷洒洒,朦朦胧胧的天色隐现出一缕曙光。
宋玉垂着头,迈步进了偏殿,跪倒在武则天的塌边。
“想明白了?”武则天隔了帐幔问道,实际上她也是一宿未眠,这种被迫不能去爱的痛苦,自己曾经也切身体会过。武则天隐隐有些后悔,若是早在一开始就阻止,女儿便不用也尝到这无助的滋味。
宋玉只是不语,起身掀起帐幔,垂着脑袋踢掉了鞋子,爬上了武则天的床榻,一头钻进了锦被里,寻了她的怀抱窝了进去。
武则天微微一愣,似乎记起自己女儿曾在太平观时见到自己去了,便是如此贪恋不舍,不禁眼眶一湿,让了位置给她,并侧了侧身子让她舒服。
“娘,女儿求您件事。”听着软绵绵又充满伤心的语气,武则天轻拍着她的后背道:“说吧。”
“您一定要保护好婉儿,不要让她受伤害,不要让她被人利用,谁都不可以,好不好?”宋玉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紧紧贴着武则天的衣襟。
“傻孩子。”武则天感叹一声,“太平,两个女孩子相爱本不是什么不能之事,只是该承担的伦理纲常还需得承担。感情这种事情谁都阻止不了,你和婉儿将来还能再见的不是?你喜欢她,也还能继续喜欢的不是?”
宋玉隐隐抽泣,她深知在他们唐朝人的心中两个女孩子的爱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可她自己却无法去接受在承担了所谓的论理之后,还能有资格去拥有一份爱情。是问,她结了婚,又还有什么颜面再去谈跟婉儿相爱?
“娘,你答应我吗?”宋玉不愿跟她去纠缠这个问题,固执的仍是追问这她之前的请求。
“我答应你。”武则天拍了拍她后背,怜惜珍重的说道,轻轻掰了她的身子,替她拭泪,叹口气道:“太平,娘可以宠你,爱你,给你天底下最好的东西,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可是娘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你不能再仗着这份宠爱为所欲为,你已经长大了,是时候该懂得如何为人处世,如何才能帮衬到娘亲。”
武则天语重心长的说着,忽而笑道:“你怎么不想想看,你们都威风了,那些人还敢说我一介妇人齐家不行妄谈治国?我一日管着这家国,你们不就一日可过得舒心?”
她虽是说笑,却无奈之意明显。宋玉知她此话不单单只是在指自己,还有那个常常和她作对的二哥,甚或李显、李旦。现在的武则天就是李治的代言人,反对她实际上就是在反对皇权,只是很多人都看不明白罢了。
某种意义上讲,她这个公主做好了,就是帮了武则天一个大忙,同样,武则天的权势更加稳固,她这个公主才能做得更威风。历史上许多败亡的公主们,通常都因权势的膨胀而忽略了最初的因果关系。
宋玉不是不明白身为一个公主应该怎样去做,接受了太平的身份,就必须得去承担太平的一切,但她嘴里面始终不肯去承认,咬着嘴唇低着头暗自心伤不已。
武则天焉能不知三言两语是不可能会让她释怀的,伸臂将她拥在怀中道:“你个小傻瓜,当那些反对娘的人通通都闭了嘴时,你想要什么,娘还能不给你么?”
“娘,不用说了,我都懂。没有你,就不会有我,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隔了半晌,宋玉才闷闷得说道。
武则天诧异轻离,低头凝看着她,察觉到她脸色苍白,死咬着下唇反常得坚毅,甚至隐隐透露着一丝戾气,不由大讶,却见她开口说道:“娘,女儿问你,武承馨是你杀死的吗?”
武则天想不到她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不由眉头一蹙,意识到她不是随口这般问,犹豫片刻,肃然答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宋玉沉默了,已明白到她话里面的旁音,挪了挪身子,挨紧她道:“娘,我会听你的话,全凭你安排,但求你将婉儿当成我一样去爱护她。”
有一瞬讶然,武则天暗自长叹,这算否自己在变相的强逼她,甚至带了些胁迫的意味?不过无论如何,她的女儿绝不能有半点行差踏错,绝不能像弘儿和贤儿一样,更不能变得跟武家兄弟一样,这也是武则天绝不允许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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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环,太平去哪里了?”上官婉儿跟着谢瑶环往武则天寝宫而去,身后还随了一众抬着她和宋玉衣物的宫人。这几日都没瞧见太平,今日谢瑶环突然回来说天后要她搬去寝宫的偏殿住。想起之前武则天有说过要太平陪伴,纵然如此,依照太平的性子,怎也会亲自来跟自己说一声才对,可眼下却不见其人。
上官婉儿感到很是奇怪,又极是不安,这还是头一次这么久没见着太平,最近她都没有睡好,原来自己早就习惯了跟太平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没有了她,连夜晚都觉得孤寂清冷许多。
“圣上病才好,想见太平得很,这几日太平都在大殿那边陪着圣上。”谢瑶环依着武则天的嘱咐淡淡的说着。婉儿迟早会晓得太平将要挑选驸马一事,但这件事武则天已决定亲自跟婉儿讲,她自是不敢多言。
上官婉儿闻言微微松了口气,入了偏殿,她本想先去见太平,可谢瑶环却拉着自己收拾寝室。上官婉儿不好拒绝,便跟着她装点衣物,一颗心思却早飞了老远。
“上官娘子,天后传召。”赵德顺立在门外,躬身禀告。上官婉儿看了一眼谢瑶环,放下手里的衣裳,转身随他去了正殿。
尚未入正殿帘门,猛听得里头一声拍案,武则天不知是在对谁大怒道:“是谁造的谣言?你这个侍郎是怎么做的?连宫里这等乱嚼舌根的人也治不了?谣言止于智者,莫不是连你也信?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微臣惶恐!天后,人都说空穴来风,那就自有人去信呀!这谣传遍内廷,若传到朝野,那可就大大的不妙!天后一定要彻查,平息谣言!”
原来是裴炎的声音,上官婉儿停住了脚步,以目相询赵德顺,不知自己该进还是不该进。
赵德顺微微一笑,却是替她挑了珠帘,上官婉儿只好垂头入内,隔了老远低声道:“见过天后。”
裴炎止住了说话,转头看向她,随即双目一眯,瞬时恢复常态,双手套在袖子里退到一旁。殿内还有明崇俨,一副潇洒无谓的姿态,立在裴炎下首。
“嗯。”武则天扫过上官婉儿,仍是怒意明显的冲裴炎继续道:“给我查个清楚,我要知道究竟是谁在其中挑拨搅事!”
上官婉儿偷觑着她,晓得天后这是盛怒之下,于是乖乖轻脚走到玉阶下的书案后坐下,一边听着一边整理上头的奏表。
“天后,这谣言满天飞,查也不一定能查出个源头。不过微臣斗胆猜想,能编造此等谣言者,必是想要从中能得获益。”裴炎拱手答道。
武则天暗自沉思。上官婉儿有些茫然不明,不知裴炎指的是个什么谣言,能让天后如此震怒。明崇俨察觉到她的疑惑,眼珠子一转,悄悄走到她身后附耳低语道:“宫中传言,太子非天后所生,乃是韩国夫人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