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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阳宫大殿寝室内,武则天找了明崇俨回长安取药未归的借口,令侍御医张文仲诊治,一屋子的人都屏息噤声,均不敢泄露半点消息。裴炎等人翘首而盼,但见经张文仲针灸让李治缓过劲来,齐齐舒了口气。
李治正与武则天说着话,赵德胜快步踱进殿内,一脸凝重之色。他悄然步上龙塌台阶,在武则天身后附耳低语了几句。武则天脸色霎时色变,若非在李治身前,只怕她就要赫然而起。
原来赵德顺禀报东宫臣属悉数入宫,左右卫率已进驻了乾元殿的事。
“怎么了?”李治察觉有异,困惑地问道。
“没事儿,是给圣上的药不小心翻了。”武则天随口答着,连使眼色要赵德顺先去处理。她心里很快镇定下来,她那儿子性子冲动,脾气倔起来跟牛一样,但也绝不会做出谋逆之事。
李治余光瞄到裴炎等人满脸紧张地盯着赵德顺离去的背影,不免感到讶异,眉头一蹙,忽然出声道:“等等!”
赵德顺骇然一跳,强制镇定的转头俯身,“圣上有何吩咐?”
“圣上,怎么啦?”武则天尚是头一次这般忧心忡忡,东宫宿卫之事必不能叫李治得知,虽非谋逆,却也是能叫李治为之震怒的行径。
“王邦国!”李治目色在赵德顺身上一带而过,却是唤了自己的近侍入内。
王邦国应声而入,李治道:“外面怎么了?”
王邦国偷觑了一眼武则天,却也机敏地俯身答道:“外面没什么呀,圣上何故如此问?”
“圣上,你好生休息,我和裴侍郎他们还有些事儿得议,晚些时候再来看你。”武则天暗赞王邦国醒世,替李治掖了掖被角,就要起身下阶。
“裴炎,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说。”李治却揉了揉了眉心,止住了裴炎。
裴炎一震,只得躬身领命。武则天无奈,下了阶来,与裴炎擦肩而过时递去一个警告的眼色,这才率众退出了寝殿。
“天后,太子殿下和太平公主在殿外请罪。”赵德顺才出去一会儿,很快又掉转头来,带着满脸的疑惑。
武则天也有点纳闷,好端端的太平怎么也跟着请罪来了?转念一想,便即猜到定是这宝贝女儿自个儿想明白了跑去找她二哥,逼着她二哥过来的。
武则天嘴角微微弯起笑意,抬腿步出了大殿,便瞧见李贤和太平正侯在台阶下头。
“娘!”宋玉见她出来,忙翘首唤道。
武则天步下大殿阶梯,眉头向李贤一蹙,旋即暗暗摇头。李贤自觉理亏,垂了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宋玉觑见武则天身后的上官婉儿连朝自己使眼色,便领悟到老妈已经晓得东宫之事,尚未开口,已听武则天戏谑道:“赵德顺说你们来请罪,有什么罪要请?”
“请罪?谁说的?娘,我是来跟你说一声的,我和二哥商量着要去洛阳府尹处帮武承嗣的忙。二哥担心我一个人出宫不好,便叫了左右卫率扈从。我可以去吗?”
说到摸杆子往上爬的能耐,宋玉绝不输给任何人,耳听武则天暗含笑意,自然领会得到老妈的意图。
果然武则天闻言乐呵呵地一笑,却目色突现凌厉得看住李贤道:“别总是这么毛毛躁躁地,你父亲身子骨不好,你作为监国,就该把乾元殿朝堂之事处理妥当才是!”
“母亲教训的是,儿臣知道了。”李贤抿了抿嘴,垂头无奈答道。他心里本也委屈,被武则天当着这么多人面训斥,更觉憋气得难受。
“行了,你父亲要多加休息,你就先回去吧。”言外之意便是不会再追究此事,李贤微微一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躬身拜退。
对这二哥,宋玉着实着恼,难道他就不能送送老妈么?耳边听得武则天问道:“婉儿,左右卫率将军都是谁呀?”
“回天后话,左将军是曹王李明,右将军是高政。”对各级官员,上官婉儿早如数家珍,听得武则天询问,踏前答道。
“嗯,知道了。”武则天再没多的话,微微捋袖,往政事堂而去。
赵德顺并一众侍郎学士慌忙追随。宋玉心头一凉,每回老妈这般淡然时,便是最危险的前兆,只怕她是要拿东宫臣属开刀了吧?
果然,不及数日,一纸斥责书便送抵了乾元殿,内侍当堂诵读,责左右卫率曹王李明、高政玩忽职守,擅离岗位。李贤不敢替二人多言半句,东宫一众臣属也只得受了这斥责。
武则天这处罚算是极轻,也带了警告的意味在里头。风波看似抚平,然而李治惦记明崇俨,武则天找了一日他心情极好时,才敢与他说了明崇俨被盗匪劫杀一事。
李治不是不知道其中另有隐情,却也晓得武则天已处理妥当,本着不将此事再度扩大的念头,顺了武则天心意,也装作不知内情,着她全权处理。
冬季第一场雪落下,万里银白,洛河薄冰。李治病情痊愈,身体大好,又逢突厥叛乱平定,朝臣歌颂,谓乃是明年祥瑞之兆。
武则天亦甚感高兴,终是允了李贤请求,调回了程务挺,实际上也是想给自己儿子一个台阶下。两宫似乎和好如初,宫内一片祥和安乐,李治竟有些乐不思蜀,不愿回长安。他不回去,却也不去上朝,依旧令太子监国,显示对李贤的信任。
宋玉觉着二老以如此给李贤撑腰,给足了太子颜面,李贤怎也会多跟老妈说上几句话了吧?然而事与愿违,李贤和武则天总是有那么一道屏障抹不开一样,虽较之以前好了许多,却也格外的生疏。
大家也是没有奈何,这日上官婉儿自政事堂回来,便是一脸愁苦。
“怎么了?”宋玉担心,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使眼色让李显端来茶水给她润喉。
上官婉儿押了口茶,愁容满面道:“太子今日起奏要封程务挺做羽林军大将军,被天皇驳回了请求,两人为此闹得很不愉快。”
“哎呀,这二哥跟母亲不爽,如今又跟父亲别扭,真是的。”李显听罢,撇嘴不屑地说道。
宋玉瞪了他一眼,嫌他不懂说些好话,拉着上官婉儿双手宽慰道:“没事儿的,他们父子两个多久不在一起讨论政事,意见不同也是正常。”
“只是太子他疑心重,怕又得误会是天后从中阻挠。”原来上官婉儿是在忧虑此事,宋玉抿嘴道:“他最近不也来参加咱们的家宴了么?这就是个好的开始。”
上官婉儿叹了口气道:“今日天皇问了赵道生一事,我看天皇是气太子不知自重。”
宋玉微挑眉梢,这二哥倒也是浑身的臭毛病,自负高傲,冲动气盛,还有断袖之癖,好声色犬马。宋玉不禁哑然失笑,这莫非是皇家男人的通病?
李旦见上官婉儿愁困,眼色一眯,故意压低声线说道:“相王妃有孕哩。”
宋玉等人微微一愣,等众人回过味来,方醒悟他所说的是刘氏。上官婉儿为他如此称呼自己的妻子感到好笑,掩嘴一乐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我希望是个女孩子,要是生得跟婉儿你一样美就更好了。”李旦少有促狭的调笑,惹得上官婉儿脸上微红,狠瞪他一眼。
四人正说着笑,谢瑶环忽然满脸紧张得闯了入内,手足失措般站在门口,微颤得身影挡住了白日灼眼的光线。
宋玉尚是头次见她如此惊慌,不由起身问道:“你怎么了?”
“我……”谢瑶环扫过一众人等,最后把视线落在了上官婉儿身上,却是冲过去拽过宋玉低声说道:“不好了,太子殿下方才在大殿当着相公们的面,请二圣赐婚,要纳婉儿作侧妃!”
“什么?!”宋玉骇然色变,一惊而跳,又被谢瑶环死死扣住,惊悟到上官婉儿还在后头,忙低声问道:“那我娘她怎么说?”
“天后自然是借婉儿女官身份拒绝了……”宋玉兀自心惊不已,差点儿就要按耐不住冲出去找老妈,却也听出谢瑶环尚有后话,拉着她避开上官婉儿三人往另一边去,听她续道:“可是圣上看来有所犹豫,恐怕会让婉儿自己去面圣选择吧。”
宋玉狠狠攒拳,该死的李贤,还不死心。
“太平?”听到身后人疑惑相询的声音,宋玉勉强维持笑容转身回头,走到她跟前执起她的手来,忧心之下眼圈一红,“婉儿,二哥方才……方才请圣上赐婚了。”
手上的柔荑微微一抽,宋玉很快抓住,看着上官婉儿渐变惨白地脸色,忙道:“别怕别怕,阿耶尚未答允,许是还要问过你才可。我娘她绝不会允许的。”
李显和李旦面面相觑,他俩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二哥能不能如愿以偿尚是未知之数。李旦更是心明如镜,早看出来小妹与婉儿之间的不寻常,他不免担忧的看着宋玉,竟是有些替她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