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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梢头,月色缱绻。
马车候在静谧的夜色里,身着藕粉纱裙的女子悄悄上了车。
“你怎么来了?”
车内男子一惊,微微蹙眉有些愠怒。
“殿下,倩儿思你成疾,想到你在此等候姐姐,倩儿就心如刀绞。”
陆倩湿着眸子,柔若无骨地靠进男子怀里。
男子的手掌不自觉地在陆倩身上游走,“你明知今日是正事。”
“殿下,刘将军最听我姐姐的话了,定会答应助殿下得位的”,陆倩将藕臂挂上男子的肩颈,气息在他喉结处蔓延,“只是姐姐这样深夜去找他,这都快一个时辰了……”
陆倩欲言又止。
“倩儿担忧的有理,待我登上皇位,定不能把后位给她。”
这种深夜去其他男子屋里的女人,怎能当皇后?
陆倩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朱唇轻轻点上男子的脖颈,车外的侍卫听到里头溢出加重的喘息声,识趣地走远了两步。
兴致正浓时,男子忽然停住了,“倩儿还是先回去,我晚些来找你。”
“殿下这是怕我姐姐出来瞧见?”陆倩娇嗔,“今日事成,殿下就是名副其实的王,还怕她不成?”
怕?他陈谨弈就是为皇位而生的,会怕一个女人?现下万事俱备,只要姓刘的愿意领兵相助,他便能稳登高位。
被陆倩一激,陈谨弈有些不悦,或许是急于证明自己,力道比往日里更重些。
陆倩再也压抑不住,起伏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撩人。
侍卫又退远了几步,到巷口守着。
约莫一刻钟后,巷口出现了一个人影,步子欢愉。
侍卫看到陆霜,神色躲闪,顾不得行礼,赶忙回头往马车走去。
这副鬼祟之态被陆霜尽收眼底,陆霜本能地察觉有异,上前抓住这侍卫,侍卫转而打算大声行礼以作提醒。
早已宵禁,陆霜见他张嘴要喊,手快地点了他的穴,那侍卫瞬间发不出声来,人也动弹不得了。
陆霜习武多年,这点事还是精通的。
那侍卫一时心中悲哉,这两人以往都偷偷摸摸的,皇子妃娘娘是丝毫没有察觉,今日这般苦的还不是他们当差的。
随着最后几下剧烈的晃动,马车恢复了平静,声音也逐渐平息,车外的陆霜胃中翻江倒海。
早已不是小女孩了,陆霜怎能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
陈谨弈身为皇子,将来不只会有她一个女人也是正常的,可今日,她才好不容易说服义兄助他谋反,出门便见这一幕。
这算什么?这么着急把她弃如敝履了?
陆霜麻木地走到马车前,迟迟不敢掀开车帘,里面每一丝呼吸声在此刻都尤为清晰,如利刃刮在她的心头。
“殿下,倩儿自幼是庶出,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只求日后能得殿下庇佑,倩儿生生世世都是殿下的人。”
陆倩趁热打铁,为自己日后图些名分。
“庶出”这两个字砸到了陈谨弈心尖上,他又何尝不是呢,皇家的庶出也是庶出,太子死后,皇帝面对一群庶子迟迟不立新太子,不论如何努力都抵不过“嫡出”二字对吧?
陈谨弈将怀中的美人又好生搓揉了一番,只觉得这是能与他感同身受的宝贝。
“只要倩儿的肚子争气,一国之后的位子便是你的。”
“一国之后……”
陆倩受宠若惊,捏尖了嗓子,用越发娇媚做作的声音谢恩,“谢殿下恩典,倩儿的肚子必不会让殿下失望。”
陆霜方才还只是悲伤,现下听了这番话,只觉得被无情地拽入了地狱里,眼前因泪水而变得混浊,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里头的人,是陆倩?
难怪她快二十了还不成婚,本以为只是高不成低不就,将自己耗到了现在,原来早就攀上了她的男人啊……
原来陈谨弈口口声声对她允诺的皇后之位,是要给陆倩。
亏她将陆家的一切权势拱手奉上,亏她方才还以命相逼,让义兄助他谋反。
悲至极处陆霜不自知地笑出声来。
三更半夜的,马车里头的人听到外面忽传来幽怨的笑声,吓得陆倩心头一揪。
“殿下…”
陆倩巴不得整个人钻在陈谨弈的臂弯里,陈谨弈捡起外衫盖到她身上。
“莫怕。”
车帘被微微拉开一角,散出些氤氲暧昧的气味。
“夫君和妹妹,真是好雅兴啊”,陆霜的声音伴着苦笑,语调满是自嘲。
马车内的人听了声音,抽回手把帘子又放了下去,陆霜并不想留时间给他们整理衣着,一把将帘子完全掀开。
“啊!”
“陆霜!”
伴随着陆倩的惊呼,陈谨弈气急败坏地低吼着陆霜的名字。
“嘘,宵禁了,二位是想让夜巡的官兵来瞧瞧这活春宫吗?”
“放肆!”
陆霜弯了弯嘴角,道:“殿下在说谁放肆?说你自己?”
陈谨弈越是理亏,便越是咬牙切齿。
陆倩做出一副刚从惊慌中缓过神来的样子。
“看姐姐的底气,事定然是成了,那殿下日后就是皇上”,她娇软地躲在陈谨弈身后道:“姐姐这是跟一国之君讲话的态度吗?”
陈谨弈直了直身,对啊,他是一国之君,举国上下都是他说了算,他想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要哪个女人,还需要跟陆霜打报告不成?
“既然事成了,就上车回府”,陈谨弈怒声。
“成?成了亦能悔。”
陆霜眸中冷冽,嘴角始终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
她转过身就要返回义兄府邸,告诉他到时无需出兵,不必助陈谨弈谋反。
义兄的话都是对的,陈谨弈品性着实不好。
身后人问道:“悔?悔什么?”
陆霜深吸了一口气,“陈谨弈,你想要这天下,就自己去夺吧”。
她背着身,终究是不争气,几滴泪透着月光啪啪往下掉,“我累了,明日你写和离书来。”
和离书?
陈谨弈心口一滞,拳头紧握。
他没想到她反应如此之大。
“妒妇!”
“老娘就是妒妇”,陆霜已经不在乎他怎么说了,顺着他的话道:“你把妒妇的后位允给别人了,那这个皇位,殿下也莫要想了。”
陆霜的声音听得出没有商量的余地。
陈谨弈咬牙,这女人是在威胁他?
“好,很好。”
他话音刚落,陆霜就自顾自要离去。
陈谨弈盯着她的背影,眼底尽是危险之色。
皇位是他毕生所求,也是他的底线!
此时手中一凉,一把利刃送到了他手中,陆倩眸子中演绎着大义灭亲的悲凉,与陈谨弈对了个眼色。
春夏交替的月夜里,划过一阵寒气。
利刃正中陆霜心脉。
待她反应过来,通身一阵寒意。
习武十余年,可成婚近五载的时日里,陆霜成了一个标准的贤妻,对危险的敏锐度大不如前。
更何况此刻她情绪在崩溃边缘,双目失神,脑中凌乱,才倒在了陈谨弈手下。
即便不能同路,她也从未想过生离死别……
原来即使是枕边人,她也该时时刻刻保留一份警惕,只是这个道理她知道得太晚了。
似是苍天明了她的冤屈,后半夜竟下起暴雨。
陆霜被匆匆带到郊外,丢在乱葬岗的一堆尸身中。
“殿下,这里好臭,我们快些离开吧”,陆倩拽着被雨打得有几分呆滞的陈谨弈,“是姐姐无情在先,殿下莫要自责。”
“笑话,我当然不会为她自责。”
凉雨无情,直直拍打进陆霜的眼眶,天地已是混沌一片。
良久,天空泛起鱼肚白。
咽下最后一丝气前,陆霜好似看见了一个身影撑伞走来,蹲到了她身边。
不甘死亡的陆霜睁着眼,隐约看到的是一张惨白的鬼脸,他伸出手来,帮陆霜合上了双眼。
也好,来接她去黄泉路的鬼差,还为她打了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