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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黑魑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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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已与成年人一般高大的孩子,黑亮的发丝因奋力搏杀散在腰间,那双红眼怒视别人的时候,好似恶狼摩梭着犬牙,好似地狱的火!漫天火焰要将乾宇内的一切焚烧殆尽。

    这就是侯殓的第一印象,他习惯把这个孩子叫作侯雪。

    他比雪更冰冷。

    但深雪之下,是无尽的愤怒与不甘。

    当时侯雪不到十岁,虽然满身疮痍,身旁还是倒着七个马贼的尸体。他就拿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简陋武器,应该就是一根长长的、坚硬的铁,可在他手里,竟沦为了杀人兵器。侯殓从那时就明白,他想与这个人沟通已经不可能了。

    公乘氏不论男女,生来便一副慑人的红瞳。被如此一双血红的眸子盯视,如羔羊陷于猛虎身前,感受到无尽的恐惧,它甚至能撕碎对手的灵魂.......因此公乘家族被誉为“甲治阿尔诺特”,译为骇人的毁灭力量,在古代朔原的俚语之中,称其为「血怒」。而朔族人姓侯为皇族,皆有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所以当侯殓在马贼的围杀中看见他的时候,就认定了他是自己的孩子。

    侯雪一直在皇城,却从没人可以找到他。

    时秋。

    乱红飞过秋千去,不见泪眼问花人。

    苏抚草原的皇城——「朔日」栽满了这样的珍树,每逢立秋,满城就飘满了鲜红绮丽的飞花。

    层层的深宫院落内,一群衣容华贵的贵族嬉笑玩闹。

    这里有大君的孩子、有武将的独苗......他们所有人的命加起来,也不及朔皇嫡子这一个称号有份量。

    嫡子侯啸尘,将来统领苏抚草原之人。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他要生,便生,要死,就死。或许这样的权利对一个孩子来说太大了,容易铸成大错,可朔皇说过:“君自执权而来,将由烽火而生。只有手握权力,才能切身体会权力的重要,才会有野心.......”

    侯啸尘如同所有的纨绔子弟一般,只是他喜欢玩弄的不只有人财富贵,还有生与死。

    朔皇将生杀大权交予了他。

    侯啸尘一如既往地在街上戏弄别人,他跨一匹纯黑的骏马,是朔北最精良的神驹——黑魑。

    侯啸尘每次骑着它在街上闲逛,人们都会远远地避开,他们知道侯啸尘是放黑魑觅食。

    黑魑不吃草,而食人!

    草无法供给它强烈跳动的心脏,血液在它每寸经络中奔涌而过,它的鬃毛油亮油亮的,像是砚台精研的宝墨。只有鲜血才令它存活,这就是上古神马「飞天」与纯种血马「赤阳」竭尽生命所孕育的唯一后代。

    赤阳交配后会杀死公马,它需要足够多的血肉来喂养雏马。因为血马单纯以肉为食,乃是暴烈难驯的杀人马,各国向来都作观赏之用,无人敢骑在它的背上。

    而上古神马世间仅存一匹,一匹一生只交配一次,它与赤阳孕育的黑魑已是世上唯一流传着神话般血统的宝驹。

    黑魑是第一匹血马与神马的后代,也是最后一匹。

    它能控制嗜血的欲望,同时拥有两大神马的凶性与神性,是举世无一的朔原之宝。

    侯啸尘趾高气昂地走着,见众人摄于淫威,作鸟兽散,心里煞是得意。可那不起眼的旮旯里,却有一人、一马没有走。

    烈酒,赤马。

    小茅屋。

    赤马并非真是红色,它本身乌黑,而在残阳的映衬下显出鲜红的色泽。

    天已入秋,他只穿了件很单薄的黑衣。旁边倚着一杆长枪,很朴实的军枪,没有枪缨,只因长期被血浸染而镀上了一层绛红色。只有在阳光猛烈的时候,血色的印记才会显露出来。

    这个人一直在喝酒。

    他分明没有醉,只是向来不为任何事物所动。

    黑魑望着此人,忽然身体一个激灵。侯啸尘大为激动,抚摸着马鬃,连道:“魑儿啊魑儿,你竟然会为他感到兴奋,一定很想吃他吧?”

    黑魑嘶鸣如雷,疾驰而去。侯啸尘大喊着:“先莫吃了他!让他尝尝被铁蹄践踏的滋味。”

    这个人终于喝完了酒,将脸缓缓转过来。

    一双血红的眼!

    黑魑忽然急刹,整具马就栽在茅屋前,动弹不得。

    此人身边拴住的黑马忽然挣脱绳索,猛地冲向黑魑!这一遭足有千斤力道,纵是黑魑这般神驹都被实实地撞倒在地!那黑马忽然张开血盆大口,钳咬住黑魑的咽喉。

    一刹那,众人都看清了,那黑马有一口利牙,嘴巴长而狭,是纯种的血马。

    顷刻间,黑魑已被撕开了喉咙,鲜血汩汩地涌动,被黑马大口大口地饮下。

    “什、什么!”“你看见了吗?你看清了吗?那可是一头纯种的血马!”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驯服血马。

    这种嗜血的烈马,就算学的一些家马的模样,可一旦上街,就会忍不住嗜血的脾性大开杀戒。可这个人却成功了!在他被黑魑盯上之前,血马一直老实被被系在旁边。血马应是世间最恐怖的坐骑,它明明有挣脱绳索的力量,却甘愿伴在此人身旁。

    黑魑已经死了。

    那头黑色的血马甚至没有去吃肉,而是鄙视般的从尸体旁昂头踏过。

    “赤,我们走。”他抚摸着马鬃,从黑魑尸体旁从容走过。

    他骤然停下,因为他已被十几个皇宫护卫所包围。皇城内唯一的警卫,朔日的最高武力。他们每个都是自小训练的勇士。侯啸尘冷冷道:“你杀了魑儿,还想走?”他越说越激动,脖颈间青筋暴起,怒骂着:“混账!还不给我跪下求饶,我还会饶你一命。”

    他攥紧了长枪。

    赤紧紧贴着他,它喜欢这样温暖而可靠的感觉,就在辽阔无际的朔南草原上,就是这样一杆长枪护它左右。

    人马相互依靠,全力攻击自己视野范围内的对手,将背后完全交给对方。侯啸尘手一挥,气急败坏道:“给我上!”

    天地间浑然黑暗。

    有光从黑暗间来,是枪光!

    枪尖猛地一扫,就将皇宫护卫的喉咙划出比花更红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