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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寻被带到审讯室,谭之赫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幽幽说道:“靳寻,我说过监狱大门会为你打开的。”
靳寻脸上带着微笑,哪怕手上靠着手铐,他的语气神态却仿佛是在进行一次友好会谈:“警官,我想这都是误会。”
谭之赫拿起书“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目光灼灼盯着靳寻:“这本书是从你家里找到的,拥有姜茶清本人签名的小说,但是这本书却不应该在你手里。”
“2.4案件中的其中一名嫌疑人关文曾经提过,姜茶清送给他一本亲自签名的书,那本书却被神秘人夺走了,而你这本第一页除了签名则有姜茶清写的一句‘送给敬业的快递员’,我现在怀疑你参与了2.4案件。”
“这顶大帽子也往我头上扣,警官看样子真的很迫切把我送进监狱,”靳寻看了一眼书,“如果我没记错,关文是将书放进了快递袋,我不在场怎么可能知道姜茶清送给他一本书,而且如果我和关文有勾结就不可能打昏他抢书了。”
“那你怎么解释这本书?”谭之赫也深感棘手,想抓靳寻麻烦,或许只能从姜茶清下手,也不知道负责他的小林进展如何。
靳寻平静道:“这句话不过是他当初送给我时写上的玩笑话,可没有指名道姓是送给关文。”
谭之赫无奈,他起身冷冷道:“你把自己洗的很干净,但是你绑架姜茶清并且非法拘禁这事由不得你狡辩,你等着坐牢吧!”
谭之赫离开审讯室,走到走廊就看见跑过来的小林,对方难看的脸色让他感到不对劲了。
“谭哥,不好了……”小林停下脚步喘着粗气。
谭之赫抓着他肩膀着急问:“怎么回事,难道姜茶清出了什么事?”
小林摇头,他平复呼吸才开口:“他否认了靳寻对他进行过绑架和非法拘禁!”
谭之赫瞳孔紧缩,他松开手不顾小林呼喊,大步朝休息室走去,打开房门就看见姜茶清双手抱着水杯静静坐在那里,看见他时脸上也十分平静。
和靳寻太像了,谭之赫一瞬间冒出这个念头,两个人,一个绑架者一个受害者,竟然事后都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他气笑了,靠在墙上问:“你说靳寻没有绑架你?”
姜茶清打量他两眼,觉得眼前这位充满戾气的人实在不像警官,不过他依旧点头:“对。”
“你撒谎!你失联了两天,还有房间的镣铐,你竟然袒护一个罪犯?”谭之赫不可置信,他靠近姜茶清低声说,“你是不是被他威胁了,你放心,只要你说出来……”
“这位警官你想多了,”姜茶清打断他的话,他握紧杯子,“我一个人生活久了,一两天没联系别人不奇怪,至于镣铐,那是我们情侣之间的情趣,这有问题?”
“……”谭之赫无话可说,他拿起书放在姜茶清面前,沉声道:“我不明白你怎么想的,这本书一直在他手上你知道吗?他从一开始搬进来就是冲你来的,他目的不单纯!”
姜茶清感觉到杯中的水凉了,他看了一眼书笑了笑,冷淡的眉眼被这一笑令人惊艳。
原来这本书是被靳寻拿走的……
很多事情一开始就注定了。
“这本书,是我送给他的。”
……
谭之赫解开靳寻的手铐:“你可以走了。”
靳寻活动着手腕,起身客气道:“辛苦警官了。”
谭之赫观察他的表情,发现算不上多开心的模样,挑眉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
靳寻弯唇一笑:“我不是预知一切的神,至于原因,警官或许有一天会知道的。”
说完谭之赫就眼睁睁看靳寻离开审讯室,他用力捶了一下墙,眼里都是不甘。
总有一天我会解开疑团把你抓进去!
很久之后谭之赫才查出靳寻所患的病症,那个时候的他成熟不少,也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靳寻遇到什么情况都可以波澜不惊。
因为他有恃无恐。
占着自己所患的精神病,无论被查出什么都不会坐牢或者枪毙,只会被送去精神病院。但只要活着,靳寻总会找到方法出来。
那个时候的谭之赫除了捶着桌子大骂靳寻卑鄙,也拿对方没办法。
……
靳寻走出来询问了其他警员便朝休息室走去,就算他是多么善于伪装的人,此时心里的愉悦也溢于言表。他知道成功了,在自己彻底摘下伪善的面具后,姜茶清依然选择护着他。
靳寻打开休息室的门却没有看见姜茶清,只有一名警员在里面,看见他便递给他一本书,正是他从关文手里抢来的小说。
“姜先生说他要离开了,让你不要试图找他,这本书就是他留给你的。”
靳寻瞳孔微缩,他怔怔地接过书,刚才还愉悦跳动的心一瞬间陷入死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从警局走出来的,而就在第一页送给关文的签名下方,留给他一段话。
靳寻:
当你看到这段话时我已经离开了,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这本书是我们的开始,我承认你赢了,从你每一次奋不顾身的救我时候,我输得一败涂地。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你对我是爱情还是单纯的掌控欲,但是在你豁出命救我时候,我想这个问题答案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你没事,这才是我一直以来的念头。
但是我无法原谅包庇一切的自己。
靳寻看了很多遍,他忽然伏在方向盘上,肩膀开始隐隐颤抖,笑声从弱到强,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有抓着小说的手背暴出一条条狰狞的青筋。
良久他才抬起头,露出幽深的双眸,他轻轻抚摸着书皮表面,像是对爱人一般的情深低语:“这样的你,真是太完美了……”
“我会找到你。”
一年后。
姜茶清从外地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乘坐的士去了当地一所精神病院。
“孩子,好多年不见了,”医生打量着姜茶清,“你来这里是不是意味着释怀了?”
姜茶清脸色苍白,医院弥漫的气味让他想起很多不好的回忆,他摇头选择沉默。
医生一看就知道姜茶清压根没忘记当年的事情,这件事虽然因为一些原因被人为抹去了记录,但是作为负责顾心蕊的医生,他很清楚当年发生的一切。
顾心蕊和当年出身书香门第的姜楚相爱,两人的结合曾经时一段佳话,在生下姜茶清后一家人更是圆满。
但是顾心蕊当初患上了妄想性障碍,一度认为姜楚对自己不忠,这种情绪一直被她压制在心里,直到有一天爆发。
她当着姜茶清的面杀了姜楚。
一段佳话最终悲剧收场。
姜茶清时隔多年终于见到了顾心蕊,她穿着病号服坐在椅子上看书,和当年不同,长发变成了及肩短发,身姿瘦了不少,但是依旧优雅漂亮。
哪怕顾心蕊看上去再怎么没有威胁,但医护人员依然把她身体固定在椅子上才让姜茶清进去。
顾心蕊看见姜茶清一瞬间眼睛发亮,激动得想起身却因为被固定动弹不得,她扬起嘴角:“茶清,你来了。”
姜茶清放在身侧的手忍不住发颤。自己一向恩爱的父母,有一天母亲却扬着笑容用刀子刺向父亲,鲜血,扭曲的笑声,当初的画面每每成为他的噩梦。
从此他就不爱笑了,因为他继承了顾心蕊的长相,笑起来就仿佛又被带进那恐怖的回忆。
顾心蕊弯着眉眼,心情看上去非常好:“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姜茶清抬眼看她,嘲讽道:“孤独一人,随波逐流,你觉得好不好?”
“对不起。”顾心蕊低声道歉,眼中都是对姜茶清的怜惜。
这个眼神深深刺到姜茶清,他撇过头不愿意再看::“当初你患了精神病,为什么没有立刻治疗?”
顾心蕊眼底仿佛氲着一抹暗沉的光,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治不好的……我和你爸都明白这个事实。”
姜茶清愣住,随后无力的靠在椅背上,神色黯然。
如果是靳寻,会不会有一天也会把自己杀了?
话题到这里无法进行下去,姜茶清离开了病房。
“其实,你母亲也很可怜,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医生一直站在房门口看见了一切,忍不住替顾心蕊说好话。
“恩。”姜茶清淡淡应了一声。
“当初在你父母新婚后不久就发现问题了,来确认了你母亲的病情,那时候她肚子里有了你,”医生想起那段往事也是感慨万千,“你父亲却全然不在意,依旧待你母亲极好。”
姜茶清有点迷茫:“我父亲不怕吗?”
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怕,怎么可能不会怕,但是我想比起害怕你母亲发病,他更怕失去这份感情。”
从医院出来后姜茶清前往墓园,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俊逸的中年人,他看着父亲的面容,脑子里全是当年一家人在一起时的场景,泪止不住从眼眶中狂掉。
墓园此时十分安静,午后阳光笼罩在姜茶清身上,他突然就平静下来,他理解父亲最后的选择。对于父亲来说,比起自身安危,母亲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他做不到将母亲送去医院治疗,所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爸,我不该怪妈……”
“我这次回来不打算走了,会时常去看望妈,你放心吧。”
这一年来他四处旅行,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买份礼物,所有礼物都被他放在箱子里准备送给一个人。
只是没想到自己回来前会收到一份礼物,姜茶清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的手表,镶着一圈精致的银边,蓝宝石制作的表盘下指针在不停转动着。他还记得从车站下车就有人交给他,拿出来时就看见手表底部印着‘p’。
身后传来脚步声,姜茶清回过头就看见靳寻,一年并没有改变对方什么,依旧如同初见时的俊美,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
姜茶清抬起手挥了挥,靳寻在看见手表时笑意更深,湛蓝的眼眸里仿佛碎着柔光一般,也抬起手露出一样款式的手表。
姜茶清走过去主动抱住靳寻。
靳寻也轻轻回抱住,只是动作称得上是小心翼翼,他并不怕被人发现他曾经杀人取血的事情,对于他来说这就像是口渴倒水一样的理所当然。
只是这份理所当然却让姜茶清承受了太多痛苦挣扎,靳寻心疼之余却明显感觉到心口的空缺被填满了。
姜茶清抵在靳寻的胸膛上,他能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声,也能感受自己同样跳动的心。
“改天和我一起去见我妈吧,她和你……是一样的。”
靳寻只是短暂的愣神就明白姜茶清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姜茶清在看待心理病态者态度上为什么和常人不一样。
他双臂紧了几分:“好。”
“我爸当初得知我妈病情,没有放弃她,反而他们之间更加相爱了……”姜茶清没有说后来发生的一切,“我和我爸的选择是一样的。”
如果有一天,你的爱人患上了不可治愈的精神病时,你会离开他吗?
姜茶清笑了笑,阳光下他的皮肤几乎白得发光,冷淡的眉眼一旦舒展开来,宛如卸下了周身的冰冷盔甲,只剩下那最柔软,最动人的。
对于这个问题,姜茶清有了答案。
“我就是你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