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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有些昏暗,一个衣衫破旧,打着赤脚的女孩儿蹲在山林间,正在用一根木棍状的东西努力地挖着什么?羸弱枯干的背影,在风中瑟瑟。偶尔抬起沾满泥土的小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而让脸蛋变得更加脏兮兮,左脸大片红色的胎记因疲累而更加殷红。
没错,这个女娃娃就是十二年前田根生家出生的三丫头。大家莫以为自这三丫头母亲去世,她那爹爹就突然父爱爆发,不再处心积虑地要处理掉她。实在是因为初时年幼无人要买,加之生母拼命相护。待母亲生了第四胎的弟弟,父亲似乎变得略宽容些,没急着卖她,而是让她忙着照看体弱的母亲与襁褓中的弟弟。
然而好景不长,体弱的母亲没到两年光景便离世了。这时弟弟也有两岁了,父亲觉得这个年纪大抵不太需要多添一个口粮照顾了。于是又打起要卖的主意。
然而自三丫头出生那年便遇到大旱,这一旱就是三年,俗话说“大旱之后必有大涝”,果不其然的又大涝了三年。
如此遍地饿殍,百姓流离失所,到处是卖儿卖女的贫苦人,富户人家又自顾不暇,谁有那个闲钱买一个六岁的干瘦的丑丫头呢?父亲拖着她到十几里外的集市上去贩卖,半个月居然无人问津。在这饥荒之年自己儿子尚很难养活,再要被她分吃些,儿子岂不是要饿死?
那田根生思前想后,总觉得:这赔钱货的的确确是个扫把星,早些年家里虽不富裕,但衣食尚可温饱,谁知自打这赔钱货出生,大旱三年又大涝三年,年上又克死了他的婆娘,这会儿在集市半月有余居然都没人问价,若再留着莫说自己被她克死,就连宝贝儿子说不定也难逃了。于是从集市上回来,见这扫把星又跟着他回了家,二话不说便抄起棍子赶了出去。
六岁的孩子被赶出家门又能去哪,躲在树林中等些时候,又回了家,那田根生见到自然又是一顿棒打吼骂,追出很远,叫说再敢回来一定打死。如此几次,这三丫头哪还敢再回来?也不管夜黑林深,没命地往山中逃窜。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四周依旧死黑一片,脚被什么绊了一下,滚到一个坑洼里跌晕了过去。
当然,三丫头并没有就这么曝尸荒野,不然也就没了前文中蹲在山间挖东西的小丫头了。那她又是怎么活了这些年的呢?
原来那日她跌晕后,被一位路过的婆婆救起,带回了家中。这位婆婆夫家姓袁,所以三丫头叫她袁婆婆。袁婆婆与丈夫为避世,隐居在深山之中已有五六十年的光阴了。两位老人收养了这个被当作扫把星赶出家门的小丫头,待之如己出,教她学文识字以及一些山林间行走的本事。
然而上天似乎并不希望看见这个小丫头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去年冬日带走了袁公公。自袁公公走后,已经七八十岁的袁婆婆像是被抽走了大半的精魄一样,整个人苍老了许多,整日恍恍惚惚自言自语。每日里不断地重复着嘱咐三丫头许多话,这样不到三个月也随着袁公公去了。三丫头依照袁婆婆临终的交代,将她与袁公公合葬在木屋旁,当年她与袁公公种的那颗相思树下。
那么,三丫头此时在山间究竟在努力地挖什么呢?原来是在挖今晚能祭五脏庙的东西。袁婆婆夫妻俩避世隐居,自给自足的,袁公公在木屋旁辟出一小块地,种些蔬果,偶尔拿些去山外换些米面布匹等日常之物。
而三丫头如今正在挖一颗大红薯,这颗红薯还真是大啊,挖了这么久,居然还稳稳地躺在土里,无法晃动分毫。
“我就不信今天挖不出来你!”三丫头撸了撸袖管,在手心呸了一下,搓了搓双手,继续卖力的挖了起来。
“喂!你是谁啊?这是哪里啊”一个脆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三丫头抬头狐疑地看着声音的来源,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女孩,头发散乱,小脸污浊带伤,但从破烂的嫩黄色丝绸衣裙能看出是个有钱人家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狼狈。这木屋四周不知袁公公布置布置了什么机关,寻常人很难进得来,就是她自己,也是袁婆婆带着她进进出出一年多才能自在出入的,这个女孩她是怎么进来的啊?
“啊!鬼啊!”三丫头正在奇怪这女孩怎么会出现在木屋这里,却被这突然的尖叫吓了一跳。只见那女孩一边尖叫着逃命似的转身奔逃。三丫头愣住了,这女孩是谁啊,专门跑来吓人的么?
“天啊!救命啊!有妖怪!”那女孩不知道怎地又突然出现在她右侧十几步远的地方,并再一次尖叫。三丫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脸蛋,宁了宁神,以确定自己不是因为饿晕了而产生幻觉。
在她转身面向那个女孩刚要开口时。那女孩又尖叫着转身逃跑了。这一次,三丫头开始思考她尖叫的内容。“鬼?妖怪?我的神啊!她不会是在说我吧?我有那么丑么?”三丫头喃喃自语。
“哎呀!呜呜呜,爹爹,大哥,二哥,救我啊!我要被妖怪吃了,呜呜呜呜…”这一次声音出现在三丫头的身后。她再次转过身来,只见刚刚那个狼狈的女孩似乎受伤了,仰坐在地上,一边恐惧地看她,一边双腿蹬着向后蹭。见三丫头转身看她,居然哭的更加惨烈了,转过身似乎想要站起来逃跑,谁知刚起了一半,右脚一矮,再一次摔倒在地上。
原来她的脚受伤了啊。三丫头被她的尖叫声折磨的受不了,大吼:“闭嘴!我又不是鬼,你跑什么啊!”
那女孩听到眼前被她认为是怪物的家伙,居然会发出如此清脆悦耳的声音,果然不再尖叫。抖着声音说:“你,你会说人话?你不是鬼,那你是什么?”
三丫头翻了翻眼睛:“废话,我当然是人了,当然会说人话了。”
“那你怎么长得这么丑?”那女孩却也是个有教养的,话一出口,顿觉得太失礼。于是怯怯地说:“对不起,我不是说你长得不好看,我是说你长得不,不太一样,所以以为你是……”
三丫头见这女孩虽不知为何突然出现,毕竟看此情形似遭遇什么歹事且年纪尚浅,此时又跟自己道了谦,因此也对她生了几分好感。
“呵呵呵,没关系,我确实长得丑,生下来就这个样子。丑的连亲爹都把我赶出家门了。”
“其实你也不算丑,天色太暗,我一时没,没看清楚。而且,而且你声音特别好听。”女孩为自己的失言而感到不好意思,努力地想说些什么弥补。
“都说没关系了,你的脚受伤了么?我帮你看看吧”
“呃,好,我的脚刚才扭伤了。”
得到女孩的允许,三丫头走上前俯身蹲下,轻轻抬起女孩右脚,褪下罗袜。居然肿的像刚烤熟的大红薯,一定是刚刚扭伤时又强行起身逃跑,导致伤上加伤。三丫头一手握着女孩的脚踝骨,另一只手顺着脚踝检查有没有错位。
“啊!好痛啊!”
女孩的尖叫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近距离的尖叫如此有震撼力。让她双耳瞬间嗡嗡直响。本能地扔开女孩的脚,捂住双耳,于是又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叫从女孩樱红的小嘴里迸发出来。
“啊!”这一声却不是出自女孩的小嘴,尖叫的女孩愣住了,张着小嘴,看着刚刚还在眼前帮她看伤的三丫头,如今已飞开了丈余远。
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女孩已经被一个精瘦的臂膀揽入怀中。
“辰汐别怕,大哥来了。”一个面容俊秀的少年安抚着怀中的女孩。转头看向三丫头,“何处山精鬼魅在此作祟!竟敢伤我小妹!”女孩看到向来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大哥出现在眼前,顿时觉心中无比酸楚,扑在大哥胸前呜咽起来。
“山精鬼魅?”这人是那女孩的大哥?真不愧是兄妹啊!三丫头无法遏制的愤怒了。“我是人啊!妹妹叫妖怪,这大哥跑出来居然又说我是山精鬼魅?姑奶奶是丑了点,可也用不着一跑出来就踹人啊!你是野猪么?”
女孩听到三丫头的吼叫,止住啜泣,仰头纠正大哥说:“大哥,她确实是人,只是长得不太一样。”
少年低头看了看三丫头,又看了看女孩:“那你刚才尖叫什么?刚刚见到我就哭,她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说着关切地寻看女孩身上有什么不妥。
“我脚扭伤了,她在帮我看伤,碰到伤处很痛自然就叫出来啦。而且一个人在这深山里转了一天一夜,突然见到大哥不知道为什么就哭啦。”女孩指了指扭伤的右脚。
少年寻指看去。果然,女孩的右脚踝已经肿成原来的两倍粗。看来真的是错怪了面前这位长得,呃“不太一样”的姑娘了:“那个,在下一时鲁莽,误伤了这位,小,呃,姑娘?”应该是姑娘吧?少年不确定,毕竟眼前这个人除了声音灿如银铃,其他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身形都看不出来。
“你那是什么语气?”三丫头简直要被气疯了,他是无法判断自己究竟是男是女吗?虽然目前自己只有十二岁,平平的前胸最近才开始有些动静,可是除去左脸的胎记,袁婆婆也夸自己五官长得很是清秀可人啊,总不至于让人对她的性别如此迟疑吧?
“对不起,是在下失礼,这位小姑娘,请问”少年有些歉然,看了眼旁边有一间木屋:“这间木屋是你的么?能否借给舍妹休息一下?”
“不可以!哼!”三丫头决定不再搭理这对无礼的兄妹,大步走近木屋,碰地关上木门,以防他们又不请自来地跑进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