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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已昏黄,一女子坐在自家门口,自始至终未动过。
对面的人已经看了许久,女子对他们置若罔闻,只无神的看着脚下。
天色一点点变暗,直至完全被黑暗吞没,女子还是那个姿势、那个位置,只不过神情带了一丝焦急,纤细手掌撑在身侧的石头上,一点点摩挲着。
华服男人见此形状,不禁摇了摇头,可惜如此美貌的女子,竟是个瞎子。
男人身边的侍从想要说话,却立刻被制止,侍从低下头,再不敢多说一句。又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羊肠小路上终于来了一人,血腥味从远处就能闻到,一行人不由皱眉,随即隐进阴影里,女子却露出惊喜的神情。
女子踉跄着站起,向血腥味道传来的方向摸索着前行,青年见状,连忙小跑着过来,搀住还想向前走的女子,见她无事,随即责备道:“今日客人多,我才晚回了一会儿,如今天已冷,以后莫要再等我了。”
女子笑着摇头,悄悄把带着寒气的手缩进袖子里,“我若不等你,你又要半夜三更才回来,娘又要念叨我,进去吧,饭菜凉了,我再给你热热。”
青年抹了抹手上沾染的些许血迹,然后扶着女子,再不复刚刚的焦急,慢慢领着女子回到屋内。
在关门前,青年看了一眼这群人躲藏的地方,狠戾的神情判若两人,侍卫不由大惊,华服男子正好与他对视,却一点不着恼,反而满意的笑了笑。
“主上……”
男子摆摆手,低声自言自语着,“聂政……聂荌……”回味了一遍这两个名字,严仲子愉悦的笑起来,“好,好,的确名不虚传。回去吧。”
听到外面的人离开,聂政也离开门侧,跪坐在案旁,但心中的警惕并未消失。长姐正为他摆弄着饭菜,明明什么都看不见,聂荌却如常人一般,盘碗锅碟,无一弄错。
聂政坐了一会儿,状似无意的问:“今天可有人来?”
聂荌的动作停了一下,小声回答:“并无,怎么了?”
聂政的声音似是轻松,神情却甚严肃,“没什么,问问而已。”
2.
聂政,年十六,三年前因杀人避仇,与家人逃到齐国,如今做屠户的营生,勉强度日。聂荌,年十八,三年前双目被毁,至今未嫁,与母弟相依为命。
实在是普通不过的二人,与前几日找来的那些人没法比。
堂内人们大都是这样的想法,主上想找一位侠士为他刺杀仇人,仅是这样的经历,是没法完成任务的。
严仲子看着下人送上来的讯息,念了一遍,不由笑笑。
杀人避仇、双目被毁,竟是用八个字一笔带过了惨绝人寰的一案。严仲子把竹简扔下,点了一个人,那人立刻上前,严仲子闭上眼睛,浑厚的声音响起,“说。”
“是。”那人行了礼,然后道出这几日探查的所有消息。
“聂政乃轵县深井人士,原本也是一户体面的人家,其父曾是公子宣常的侍卫,但在聂政三岁时便已见背,此后家道中落,三年前,当地一大户公子要强娶聂荌,几次骚扰不得,便趁着聂政不在,将聂荌绑回家中,聂荌抵死不从,伤了那名公子,他们便用她的发簪刺瞎聂荌双眼,聂政得知长姐遭难,拿着其父留下的长剑杀入大户家中,其家十一人、五幼童、二十三仆从,皆被聂政割喉,当日血流长街、惨叫声不绝于耳。此后,聂政带着母亲和长姐逃到齐国,做了屠户的营生。”
三十九条人命,当年聂政不过十三岁,竟能做出这等事,恶魔也不过如此。
堂内站着不少人,却无一人说话,盖因他们无法想象,究竟心狠手辣到何种地步,才能将人命视为草芥,就算是百经沙场的将军,恐怕也不能如此轻松的抹去三十九条人命,更何况其中有罪者不过三人。
众人心有戚戚焉,想不到今日那个普通无比的青年,竟是如此可怕的刽子手,此人若不收为己用,便要立即除去,不然等到来日,定是一个祸患。
严仲子扫了一眼众人的神情,嗤笑一声。
见识浅薄、不成大器,所以他们只能站在堂下,而不能坐到自己的位置。严仲子长长的叹息一声,有人悄悄抬起头,看见主上微翘的嘴角,便知主上心情不错。
那人拱手上前,带着衷心祝贺的声音响彻堂内:“恭喜主上,寻到义士。”
严仲子听了,会心笑笑,示意侍从给那人赏赐,立刻,剩下的人也重复着那句话,严仲子则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终于找到合适的人选,严仲子的心情的确不错,此人武功高强、重情重义、且能在杀了三十九人后全身而退,甚至未连累家人,可见其谋略。
但这都不是最让严仲子满意的,有勇有谋的大有人在,这一类人往往野心极强,不易控制,而聂政不同,他有一个致命的软肋——聂荌。
3.
聂政穿好衣服,聂荌扶着墙壁走过来,细心叮嘱着。
“可穿棉袄了?”
“我给你新做的鞋,今日便穿它去,如今天气越来越冷,该换了。”
“记得早些回来,中午的吃食我已备好,千万记得吃。”
怕长姐再念叨,聂政连忙一叠声的应下,然后拿上东西出门,聂荌听到门响,也就不再说话,无奈叹口气,才扶着墙壁走回屋内。
聂政出了门,却没立刻离开,仔细辨别了一番,确定那些人没再来过后,才慢吞吞的向屠宰场走去。
一日很快便过去,听到门响,聂荌的脚步带着喜悦、有些急促,却在快要靠近时硬生生停住,然后警惕的退后。
严仲子只身而来,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只推开门进来,聂荌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严仲子不禁笑起来,是有多熟悉,才能仅仅根据声音和气息便能判断对方。
无声的笑笑,严仲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和缓、温厚,眼前可是一位烈女,她若出了什么事,聂政定要和他拼命的。
“在下严仲子,久闻令弟盛名,特来拜见。”
聂荌眼前一片灰翳,空洞的眼睛对着自己,严仲子毫不避讳的打量着她,若是一双完好的眼睛,来提亲的媒人怕是要踏破这门槛。
有美貌是好事,但太过美貌便是催命符,聂家无权无势,这才引得恶霸起了色心,想必聂政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就算失了一双美目,觊觎聂荌仙姿的还是大有人在。
严仲子打量她的时候,聂荌迟疑的向前走了两步,轻声问道:“可是韩大夫,严仲子大人?”
严仲子一面惊讶于聂荌知道他的名讳,一面点头,“正是。”
聂荌微微低头,犹豫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方向,请严仲子过去,“您先坐,舍弟一会儿就回来了。”
严仲子这才明白,她刚刚的犹疑是辨别不出案桌的方向,严仲子看了看破败腐朽的木桌,未擦拭便直接坐上去。
聂荌此时已经转过身,摸索着灶台,似乎想为客人倒一杯茶,严仲子一直盯着她的动作,聂荌的手指一直在颤抖,虽然她已经极力掩饰了。果不其然,滚烫的热水差一点就落在聂荌手上,严仲子立刻起身,猛地拽过聂荌,热水落在已经开始冷硬的泥土上,散发出丝丝白气,聂荌神情变得怔愣,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胳膊,回身拜谢:“多谢大人。”
没有惊吓、没有惶恐,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严仲子想从她脸上找出第二种情绪,却被一声怒喝打断。
“你是何人!”
4.
费了好些时间,严仲子终于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和来意,聂政总算是和缓了脸色,不再阴狠的看着他。
说了一阵无关痛痒的话,严仲子理所应当的留下食用晚饭。
所有饭食都是聂荌做的,看她熟练的样子,与刚刚倒茶水时判若两人,严仲子半垂下眼睛,将所有的情绪敛起。
这双姐弟,当真一个比一个有趣。
饭已食尽,严仲子问了一些关于政治的问题,如他所料,聂政一概以不知搪塞,严仲子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并未露出不满的情绪。
不过都是计划中的事,如今双方都在互相试探,还是慢慢来吧。
临走时,严仲子留下十封纹银,聂政推拒数次不收,严仲子只好把银两收回袖内,再次拜别,才出门去。
关上大门,甫一转身,原本若有若无的淡笑立时消失,聂政不禁皱着眉头,猜想韩国大夫为何要来找他。
注意到另一边的倩影,聂政抬头,聂荌正忧虑的望着自己,聂政笑笑:“长姐为何做这个样子,你我容貌相似,看你满面愁容,就好像看我自己满面愁容一般,着实诡怪。”
若是往日聂政这般调笑,聂荌早就打这小子了,但今天她实在是轻松不起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严仲子会来找聂政,定不是什么好事。聂荌双手在桌子上摸索,聂政见状,连忙握住长姐的手。
聂荌的眼睛被阴翳笼住,聂政有些呆愣,已三年了,他已三年未见过长姐灵动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