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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不想和钱唐出现在什么狗屁杂志上,但我同样也不想穿裙子。店长先给我拿来几条休闲款的裤子。但不是号不对,就是太花哨。你能想到吗?那牛仔裤上全都缝着细小的透明水钻。我穿上后和印度阿三的唯一区别就是肤色。
“成人的小码一般到店就已经预定完。”店长迟疑道,“小姐身材太瘦,西装裤又不适合你年龄。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小姐拿来童装最大尺码的裤子——”
童装?要不是她是女人,我一点都不介意的想打她。但现在我就希望赶紧回家。
店长看我不说话,迟疑的拿着裙子。我只好接过来。但一到手,我就感到非常满意,因为看到那条小黑裙的价签上是五位数。哈哈哈哈哈哈,五位数。他们编剧业不是有钱吗?我倒要看看钱唐愿不愿意为我花这份冤枉钱。到时候,他得亲自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买。
等换好衣服,我再忍耐闭着眼睛让店长在我脸上涂了点东西,又略微整理下头发。终于全部搞好,我提着书包从试衣间走出来。专卖店的黑白相间大理石让人不爽,过于明亮的灯光让人不爽,镜子里那个穿裙子提书包的小姑娘也让人不爽——我尽量避免看自己,四处张望钱唐。
钱唐并没有在店里等我,他正站在外面低声和身边的人说话。来商场前的路上,他的确打了几个电话,没想到救星到的这么快。
第一次穿裙子,我路都不会走,别别扭扭蠕动出来。店长跟在后面,貌似很有眼力的替我拿着书包(我估计她是怕钱唐不交钱就跑,于是拿着我书包当抵押。但我书包里可全是书啊)。
察觉到我,钱唐和他身边的人立刻止住话头,齐齐望着我。一时间没人说话,场面特别安静。直到有个人吹了声口哨。
“钱爷,这妞好!哪个公司的?”
我沉着脸瞪他一眼,钱唐也没搭理他,走过来对我说:“这打扮可以。回家吧。”叫来一个人,让我跟着他走。
我没好气:“我的书包!我的校服!我的球鞋!”
钱唐从店长手里接过来衣服和书包,再给我送过来。他表情缓和一点,低声说:“哪天带你出去吃顿饭来压惊。”
他妈的!闹出那么大事,他就光知道吃吃吃吃吃。但我转了转眼珠,想到钱唐今天的车被撞了,我的衣服又估计花了他不少钱,略微压下气。
“今天这事,你得给我个解释。”
钱唐说没问题,我俩一时又相对沉默会。
我说:“你写我的那剧本里,记得要把这撞车的一幕写上。”
钱唐忍不住扶了下额头。他打发我:“知道了,你赶紧走。”
钱唐指派送我回家的人显然对我很好奇。我坐在后座,几次瞥到等红灯的时候他都忍不住从司机的后视镜里偷看我。最后一次偷看被我正好抓包,对方也不尴尬,朝我笑了,同时把车缓慢停在路边。
“你要干嘛?”我很警惕,离我家还有两个街区呢。
他笑着说:“嘿,我是钱老师的助理,你千万别紧张。钱老师吩咐我在这里停下,让你先把原来的衣服重新换回来。喏,我下车抽根烟,你自己换衣服。”
这人和他的那个“钱老师”,都这么神神秘秘!我翻了个白眼,但也懒得想更多,全部照着钱唐说的做。我在窄小的车里脱下裙子,尽量迅速换上熟悉的校服(特费劲),刚拉上校服的拉链,后座车门就被打开,一股冷风刮过来。我随手就拿起包装袋砸过去。“啊”的一声,居然是个挺好看的女的,捂着额头。
对方显然被我砸得很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她打开自己的包递给我张湿纸巾,让我记住把脸上的妆抹了。我很尴尬的道歉,她也不说话,只绕到前排安静的坐着。
过一会,那女的轻声问:“你是钱唐的亲戚?”
我愣了下:“……呃,不是的。”想了想,努力显出自信,“呃,我们是朋友。”
对方却又沉默。我简直受够了!但凡跟钱唐沾边的,一个个的有话不说完,真该全部喂哑药。
再过了阵,我才听到前方幽幽的一声:“他把你藏得好。天后和小薛这还头破血流的争那些虚名分,谁都不知道有你在这儿蹲着呢!”
她又说屁呢?我迅速沉下脸,想质问她。但这时钱唐的助理已经上车。他看了眼副驾驶那女的,平淡说:“你千万得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不然太容易把自己当回事。”然后回头,客气的对我说,“穿好了?后座袋子有水,渴了就喝,别客气。”
我很渴也很饿,今天一直努力压着的满腔怒火终于憋不住。我狠狠踹一脚副驾驶座的椅子背,那女的一震,倒也没敢吱声。钱唐的助理也不生气我踹他车,反而开始嘎嘎嘎嘎的笑,镜子里乐得一口白牙。
“脾气真大!这样挺好!不容易受我们老师欺负。”
他妈的好个屁。
再开过一个街区,街角有家麦当劳,每到放学都是附近高中生的天下。车在麦当劳门口把我放下,然后钱唐助理往我手里塞了个纸袋。
“咱们以后肯定还能再见着。”他奸笑着说,“留下次做自我介绍。”
我又想踹车了。但他一溜烟的就把车开跑了,我紧追几步停下脚步。
天这时已经全黑了,我这还跟做梦似得,光记得自己收拾书包从教室里跑出来。然后呢,其他的事情呢?其他的事因为太离奇,我的记忆有点混乱。尽管从一开始钱唐就没有想遮掩他的生活,但他的世界也太光怪陆离,只略微掀开一角我就受不了了——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高中生应该能接触的世界吧。
我在熙熙攘攘的麦当劳门口独自傻站半天,直到听到一个人叫我名字。原来是亓妡。她正在西中的学生会在麦当劳喝咖啡,问我要不要参与。我赶紧拒绝了,头重脚轻的跑回家。
到家已经七点半了,史上回家最晚。我妈几次打我电话都没接,吓得不得了(但她明明观看过我那么多次空手道比赛)。我爸则黑着脸站门口,他先问我:“你手里提溜什么?”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拎着一个纸袋。这是钱唐让他助理临走塞给我的,看那包装估计是新买的裙子。
我反应过来后一下子懵了,钱唐送的手机可以说自己买的,五位数的裙子就绝对蒙不过我爸。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在我爸的催促声中,我异常绝望的打开袋子。
但里面并不是那条穿了二十分钟不到的裙子,只有几本全新的高一下半学期练习册和买书的发票。除此以外,袋子里还有两盒没打开的蛋挞——这真是我的作风,雁过啄一口。
我盯着袋子里的东西,再傻也能编出谎话了。只说自己放学后去书店,忘记时间回家。
我爸也挑不出错,但他又怀疑地盯着我:“你头上夹着什么?”
我(假装)镇定的从头上摸下一个硬邦邦又冰凉的东西。一看是个特别闪亮的发夹,估计试衣服时店长往我头上戴的。那小山茶花的标志虽然明显,但外面地摊货上也有大把大把的仿品,不难糊弄。
我硬气起来:“怎么啦,戴个发夹都不行?”
我爸刚要冷笑开口指责,但估计突然想起我的性别,立刻闪电般换了借口。他冷冷说:“你怎么总在外面买零食?零花钱给太多?这些东西有营养吗?干净吗?怎么光知道吃?”
“……我饿啊。”
我爸还要继续说,但被我妈推走了。我妈让我先洗手吃饭,然后柔声嘱咐我以后去书店或者回家晚了,都要跟家里说一声原因。
这事才终于算是无声无息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