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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问过钱唐很多问题,他对我玩笑过敷衍过认真过恼火过,但很少听钱唐承认不知道。
他这人总有套说法,记得以前跟我解释为什么总晚回家需要应酬。他说因为影视行业的老总和普通公司不一样,财务行政可以做到业术有专攻,艺术相关的领域却难做到百分百职业化。而处理导演、编剧这两种个性强的人物,往往需要本人亲自出马。
但我对钱唐总是半信半疑。他平常对接人处事又富有耐心,自己又有点不显山露水的狡猾和疏离。我就一直觉得他也挺享受应酬这事的。
现在不是了。
钱唐家住的那么偏远,他父亲去世这事居然还能传播范围不小,省电视台立刻有记者专门派来采访,而上门凭吊的人今晚就开始源源不断。钱唐是独子,父母和谐就从来没让他费过心。此刻事发突然,钱唐不得不安慰母亲,再亲力应付很多杂事。他能给自己找的唯一消化噩耗时间,也就是晚上独自站在空棺材前几个小时而已。
但我甚至没让钱唐自己清净太久。
被钱唐抱了会,我虽然在他怀里,还是全身发凉,小腹开始绞痛。
终于,我忍不住抬头用很委婉的方式告诉钱唐:“我觉得自己period来了。”
钱唐一时没出声,估计此刻他头脑里都乱成浆糊了,不然怎么能随口回答我:“我不饿,你自己留着吃吧。”
“啊?”我因为肚子疼而扭曲的脸不由更苦了。
等我终于努力说人话才把钱唐说明白,让他知道我在生理期。但平常总能给我出馊主意的钱唐,居然也想不出任何招数。我只能让钱唐带我去这附近的超市买卫生巾。
刚踏出小院门,那个粟色头发的女的突然就跟锦鲤一样无声地冒出地面。
“哎呦我靠啊!!!”
等问明了我俩去哪儿后,那女的抿着嘴没说话。她只是冷冷转头问我:“你怎么不找我要?阿唐明天早上要赶医院。他想独自清净会,你怎么还来强行打扰他。”
其实今天我折腾得可不比钱唐少,从下火车起,脑壳就开始晕晕乎乎的,完全是凭着八卦的灵魂来支撑身体重新回到这小院。但从刚刚跳起来的时候,我察觉自己八卦的灵魂已经全部燃烧完,而且很可能还来了例假。
粟发女还在瞪我,我小腹越来越疼,赶紧松开钱唐的手,问她:“你有?那你给我好吗!”
跟着她走了没几步,我回头却发现钱唐还站在拱门前原地不动。
于是我就朝他喊:“我住在你家客房,叫什么‘靓室’的!要不,你先去房间里等我?”
不知道钱唐听没听明白我的话,反正他还站着,不知道是出神还是发呆。我这时候确实也管不了他,急急地先走了。
粟发女一路上倒是保持沉默,没有再凶我。她给我找来卫生棉,再喂了我点红糖桂花热水。
除了送我回客房前,倒是最后警告了一句。
“住在别人家,不随地乱走是基本的教养,尤其是这种时刻。”
我双手捧着汤婆子,暖烘烘的,也不跟她翻嘴。等她伸手帮我推开门的时候,我看到她手一滞。我也不禁抬头,发现屋里还有一人。
钱唐正靠在我房间的沙发上抽烟,听到后面声音,慢慢回过头来看我们。他眼睛里还是那么深不见底,但里面熟悉的光彩好像都没了。如果有什么情绪,也只是平静郁悒和绝望。
我说不清什么滋味,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他。
粟发女侧头深深看我一眼,然后她亲自进房间为钱唐端了杯热茶。而等她走了,房间又剩下我和钱唐两人的时候,他伸指头蘸着茶水盖上滴落的水珠,在桌面上来回划着。
我走过去看一眼,他写的是个字。
“你门匾上的那个字念‘静’。”他轻声说。“这间房是‘静室’。”
那天晚上,钱唐没再和我交谈。我洗完澡后,他依旧开着窗户抽烟,我只好自己先睡。南方的空气有种阴涔涔的冷,裹着被子只靠汤婆子取暖。鼻尖闻到钱唐那熟悉的雪茄味飘过来,感到什么都特别不真实。
到了半夜,我迷迷糊糊听到门响了声,是他离开。
再往后几天,我只能隔着很多人见钱唐,也没有再和他有任何独处的机会。钱唐父亲的葬礼规模不小,每天送的花圈得卡车拉出去(我甚至都看到我妈我爸送来的)。
我也没仔细算这葬礼持续了多久,因为那几天我自己也非常不好过。这种“不好过”不光是心疼钱唐失去至亲,还因为我开始连续经历例假、低烧、肚子疼外加水土不服的症状。
实际上钱唐家伙食特别好,清淡又讲究。尤其是那些发给吊丧来客的小点心,都做成梅花形状,特别精致。但架不住我吃一个吐一个,再吃再吐,还差点虚脱在厕所里。
要不是亲眼看我还处在生理期,粟发女八成觉得我怀孕了。她这人说话有点冷淡,但做事滴水不漏。钱唐母亲对她很亲热,其他所有人都管她叫“小表姐” ,挺有地位的样子。而小表姐也是钱唐家里唯二一个对谁都只说普通话的人,就凭这个,我从心里就觉得她靠谱。
小表姐冷眼看我吃点心上吐下泻,但检查食物又没问题。在准备把我送到医院前,她先问了句钱唐的意见。
等回来后,她语调有些奇怪:“阿唐让我问你,你用那些点心前都洗手了吗?”
“洗了。”
“你看着我眼睛回答。”
“没洗。”
直视她的时候,我发现小表姐是个美女,而且显然是个脑子很好使还懂点医学常识的那种美女。靠着小表姐喂我吃的肠胃药,我不吐了,完完整整围观了之后几天钱唐捧着他父亲照片回家、和尚低沉地念经、以及钱唐的母亲哭昏在盖棺前的这些心痛场景。
别的还好,我只是为钱唐的遭遇深深难过。等进行到烧纸钱的环节,那股随着风刮过来的熟悉味道,以及四周各种低沉压抑的哭声,我突然间只能回想起自己的经历。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好想的。你也知道,我从特别小的时候就陪着父母(更多的是我爸),为我哥烧祭品。从家里搬出来后,我再也没做过这件事,甚至也越来越少想起我哥和家里那堆烦心茬。但是,有时候,很偶尔的,就像现在,我还是会从心底里深深感到一种无来由的愤怒、委屈和难过。
我出神地盯着燃烧的火苗。直到听到小表姐在旁边轻声问我还好么的时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鼻涕和眼泪都流到腮帮子旁了。
自己居然哭了。真他妈傻,还是泪流满脸的那种哭法,还不知道什么原因。?
“没事,”我嘟囔说,“我就觉得,钱唐他爸怎么突然就去世了?唉,人生还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小表姐却在旁边愣一下:“这话是阿唐告诉你的?”
“他告诉我什么了?”
她用同样哭红的红眼睛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才说:“真奇怪了。阿唐今天早上跟我说了和你现在一模一样的话。”
这我倒不知道了。不过钱唐说这话也不稀奇啊,他很难被什么触动,但坏消息除外。唉,我和钱唐还真是悲观人生二人组啊。
作者有话要说:没跑哈==,冥王星虽然缺乏操守,但更一次就跑的作者应该被砍死。我说过自己不想在连载期间被砍死的。。。
顺便八卦一下,双十一是个节日对吧~钱唐戴的眼镜是gunnar,这是打游戏的人总戴的眼镜,缓解眼部疲劳。当初我设定里,钱同学不是在游戏公司干过吗,所以他就戴这眼镜保护眼睛的。这眼镜可以订制度数的,有眼睛不好的同学可以买一个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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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小章未完,这么丧的章节争取尽早完事。以及不管我写了什么鬼,我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