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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不爱用形容词的人,我钟情坚强这词。因为大部分“坚强”就等于“不怕麻烦”。而在去的路上,我也觉得住在郊区挺好,尤其是刷刷下着秋雨的时候,显得路上特别安静。
树多,人少,不堵车。这要是旁边再挨着个大型游乐园和一百个餐馆就更好了。
下车前,我在车里面坚强地换了一身连衣裙。因为总不能在更老练的成年人里丢脸吧,等我抱着衣服绕过安保进屋,派对已经开始了。
别墅里就是西洋风浮夸的装修,钱唐估计觉得土,但我觉得挺好看的。四周有不少脸熟和不脸熟的面孔,脸熟的人都代表很重要,不脸熟的都感觉他们很有钱。一阵喧哗后,我抬头发现钱唐正被一个穿得特少的小姑娘一步一拉地拽到台阶上,估计寿星被人弄去讲话。
但钱唐也微笑没推就,任那女的半个身子都搭着自己,再戴上傻透了的纸王冠。他很自觉地站在那个看起来很好吃的三层蛋糕旁,就没再继续往上走。
一张嘴,绝口不提自己的生日。
“刚才有个媒体朋友问我,cyy是怎么取舍商业和艺术——”
我现在唯一欣慰的就是,我离着大门特别近!!!
但晚了。因为位置关系,钱唐目光一沉就看着我了。他顿了下,不动声色地换了个手拿话筒。但我觉得他那表情和动作就是警告我,如果我现在夺门而出,他一定会用话筒大声叫住我——或者直接把话筒砸过来。这人在家没事就总喜欢假装往我身上扔抱枕,而且他从来都不肯砸准!
我只好收住脚步,顺便用衣服全面遮住脸。
“很多人问我,你早期为什么要去做那么多东西,也就是别人看起来恶俗的电视剧?”钱唐这才继续慢悠悠说,“但在今天这个场合,我放肆说句真心话,当商业作品和小众作品摆在我面前,在尊重艺人的前提下,我绝对会选择并促进他或者她接商业作品。”
说前几句话的时候,底下一直乱哄哄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安静了……
真是替这些人可怜啊我靠。派对就是大家吃喝女票赌抽不说正经话的地方。但钱唐也真是不放过一切启发民智和宣传自己的机会啊。
“钱也是一方面。但即使利润非常低,我也绝对会鼓励艺人接商业作品。为什么?就是因为小众作品的受众范围很窄,商业作品的受众范围非常广。但我相信只要有cyy艺人的参与,只要有我参与,就一定会把那原本恶俗大众的商业作品,从细节上改变点——这么改变一点,改变一点又一点,一木之枝终成廊廟之材。我们就能一点点培养起观众的品味,而这种培养培养需要时间和耐心。这就是我的想法。”
他晾了大家一会,反正真心话是讲完了。谁能真听进去,他估计也不在乎了。随后钱唐话锋一转,喜闻乐见地开始介绍旁边那小姑娘。原来她有部新电视剧要上映了,然后钱唐主动邀请她给自己唱首生日歌。反正这些人都特别会带场子。这俩在上面玩笑地说笑打闹几句,底下的气氛又开始叽叽喳喳起哄了。然而屋里气氛还是和刚开始有点不同了,大家的笑容还在,但没有之前这么肆无忌惮的开心了。
活该,谁叫你们非要凑热闹来这种人庆祝生日呢!
我正腹诽,钱唐在歌声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迅速走下来了。他准备和几个等着的投资方谈事,还是过了先跟我扯了几句。
在他身后,之前搭着钱唐胳膊的女演员居然也痴痴地跟下来了。我赶紧往上面看,现在换成另一个人唱歌了。而那女演员没走近,正在旁边假装拿酒,有一搭没一搭盯着我俩。不,是盯着钱唐。她都不带看我一眼的。
“别喝太多酒。”钱唐接过我怀里的衣服,再捏了捏我的胳膊,半真半假地警告,“你明天还有周教授的课。”
“那我更得多喝点了。不喝醉我明天都没法上课。”
不过我俩谁都没笑,因为这话天天说。钱唐跟我轻轻碰了一下酒杯:“那也不准多喝,留点醉意听雨声啊。”
“别,我听你的就足够了。”
这话我倒是很少跟钱唐说,于是他扬了下眉,望着我终于笑了。和刚才的笑容不一样,特别淡。
我们大学有个教商法的教授,课上的特别反动,特别受学生欢迎的,总被电视台邀请。老实说,他在电视上和课堂上水平太不同。主要教授太紧张了,在众人面前说什么话都有分寸感,显得特假正经。这种人按照钱唐的标准,就是不适合当电视人和电影人。
我看过钱唐无数次手把手教艺人怎么露出微妙的情绪,他精心改的公关稿连我读了都能懂。他本人不是明星,很少有镜头专门给到,但其实他出现和讲话的场合和机会都非常非常的多。钱唐在任何公开讲话里都是真诚又坦率,什么话都敢说什么点都敢爆,只是微妙控制着不让你太开心或太难过。但在私下里,要真想从他嘴里掏出点什么真心话,那简直就像从地沟油里捞一粒米似得——
不过这评价我也就内心想想,每次在嘴边酝酿下还是坚强(对,又是坚强)憋住了。如果有做人评价系统,钱唐允许我这么想他,估计不怎么乐意我这么评价他。主要是他热衷在我面前扮纯洁。
不过那天晚上,钱唐显然不想扮纯洁了,他罕见地很开心。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估计因为又长大一岁吧。
派对都那样,总是不停有人来,不停有人又走,大家手里都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拎着来的酒水。
“但为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啊。”我抽空跟钱唐抱怨,他笑眯眯地不说话。
安保和窗帘似得就是个摆设,快到十点多的时候,无关人等都自动走了(或者是急着赶下一场),但还是留下了七八个熟人来玩牌。我没工夫和半途来的的蔡琳珊告别,也没法和秀佳多说几句话,因为有个酒量很好的人居然喝醉了。
钱唐语速开始很快,嘴变得更刻薄,玩牌不知道节制地赢,面不改色地陪别人喝罚酒,再故意小输以哄着别人继续陪他玩。
但最过分的是,钱唐一直拉着我去和在场的各位人打招呼。最后我实在都觉得丢脸了——你想想,我都能觉得丢脸那得是什么程度啊,只好把钱唐和我反锁在房间里。等他稍微清醒了点,才拉着他回去。
第二天早上,钱唐(居然)还能按时起床。虽然脸色非常烂,但等他撑着头走下楼后,看到厨房,还是略微吃了一惊。
“特长生,你怎么把蛋糕带回家?”钱唐谴责地望着我。他极其擅长翻脸不认人,“怎么回事?”
于是我稍微提醒他,蛋糕是钱唐本人昨天晚上坚持要拿回来的。“你一直造谣说我喜欢吃蛋糕,不准别人动,让人把蛋糕的二三层都拉回来。”
虽然他这行为丢脸,但我觉得挺好的。因为我早餐就是指望这块雪白的蛋糕,当然,里面有肉就更好了。
钱唐听完后沉默坐在我对面,怀疑地注视那蛋糕好一会,接着又问我:“昨晚我还干什么了?”
“你自己没印象?”
钱唐扶着额头,望着我没吭声。
我零七八碎说了一堆,“……你还说我打牌太着急,要有压得闲庄缓缓归的心态。还说你想换房子。哦,你和蔡琳珊的男朋友昨晚聊得好像挺好,你俩约得今天下午再见面。”
但钱唐显然只记得最后一件事,前面全忘了。
“没说别的了?”他又不放心地问了一遍。
其实钱唐是个没啥底线还还是挺理智的人,嘴也是挺严的,基本没说什么有用的话。而等把他拖到小房间后,钱唐兴致依旧很高,自娱自乐地又摇了会骰子。我借机问了不少小八卦,但也都不大重要,主要是满足好奇心。
就除了一句。
钱唐歪在沙发上和我比骰子大小,他缺一个二就比我大了,结果这人随便一摇直接出来一个八来。气得我把骰子一股脑塞到这个赌博世家人的脖子里。
“你,赌品奇差。”他懒洋洋地说。
“去你的。为什么我今晚都没喝到酒啊!”
钱唐自己玩着空了的骰子盒,他反应很慢了,但还是想说话:“我母亲,要,去,美国玩。”
“啊?”
“她也想带你去问问人工授精。”他特别轻巧地说。
现在想起来,我惊讶到差点没把整块蛋糕都给吃了。而钱唐现在就以这表情看着我,他估计后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