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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人此时正潜伏在城西平南侯府外,这位少年正是沈庭知。
平南候手中虽然并无实权,但过往随先帝征战,素有从龙之功,在朝中影响非凡,故此侯府守备也是极为森严。
沈庭知自然不可能贸贸然潜进去,他先在外面溜达了一圈,见天色渐晚,才悄悄跃上墙头。
他这具身体名庄序影,轻功卓绝,足以独步天下。沈庭知经历了这几个世界,已经能够很快地进入角色,不知为何,每当他进入一个世界,他都能极好地与身体相容,连原主本来会的技能都能够极为熟练地运用,仿佛那些随之而来的能力都是他自己与生俱来的。
沈庭知悄悄躲过沿路的守卫,身形在黑暗中掠过,落影无痕,在黑夜中如同一阵风吹过。夜色沉沉,给了他极好的掩护。
为了不引起身边人的怀疑,沈庭知没有改变穿衣服的习惯,庄序影喜白衣,沈庭知本人也偏爱这种纯粹的颜色,但夜间行事,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换了一身夜行衣,外罩一件暗红披风。
看着底下的侍卫走远,沈庭知收回撑在梁柱上的双手,从回廊上轻飘飘地落下来,他向四周张望了几眼,手按在门上试探几下,然后看似随意地动了动手腕,那门就像是被风吹过一般,轻轻地开出了一道缝隙。
沈庭知踏着悠闲的步子,背负着手,闲庭信步一般行至内室。
红色的帷幔,纯白的纱帐,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花香,这显然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一个女子正坐在妆奁前,长长的青丝如瀑布般流泻在身后,勾勒出修长的身段,腰间的玉佩蕴泽着光芒,为白色的里衣添了几分**。她的手中正拿着一支朱钗,看样子,是准备入寝了。
沈庭知见此,双手抱胸挑了挑眉。
那名女子像是完全不知道有人已经进来了,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头的纱帐微微撩起一角,女子突然动了。
她向一旁猛地撤出一步,一掌击出,正欲靠近她的沈庭知像是早有所料,轻而易举地便躲开了她的进攻。
他站在女子前方不远处,随手将手中玉佩向上抛出,却又在对方凑上来抢夺之际一把收回。
他一手拿着玉佩,一手抓住女子手腕,微微贴近对方。
那人生得极高,比沈庭知竟然还要高上几分。
意识到这一点,沈庭知脸上的笑意更深,他注视着那人的眼睛,缓缓道:“姑娘果真体贴,便是入寝也要环佩,莫不是怕在下找不到?”
被刻意压低的语调,随着他沙哑别致的声音念出,满满的都是**意气。
女子闻言也笑:“公子既知小女子等候多时,缘何来得如此之晚?”
她那精心描摹的眼眸微微眯起,长长的睫毛如同着了墨色一般,在莹润的灯光下如同蒙了一层纱,更显得迷离旖旎,透着几分魅惑。
她凝视着眼前之人,目光是如此地多情。
女子看着对方,那人情不自禁地渐渐靠过来,与她离得如此之近,近到她可以看见对方那细腻到没有任何瑕疵,如同羊脂白玉一般的白皙肌肤。
高挺的鼻梁在侧脸上打出一道阴影,流畅的线条精致地如同被世上最好的丹青手精心描摹过一般。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这美好的弧度向上移动,落在他如画的眉眼之上。
那双流光溢彩的眼里凝聚着深深的黑,如同广袤无垠的海,干净的,纯粹的,仿佛被水洗过一般;他此时正专注地看着自己,微微的失神又使得这让人目眩神迷的美景更加夺目。
眉如远山,目若星河,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一时之间,她竟无法将目光移开,本来悄悄伸到对方背后的手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她愣愣地看着对方对自己露出笑颜,一时只觉得春风拂过,万千花朵次第开放。
直到对方将手**地从自己领口伸了进去,她仍旧没有反应过来。
甚至在对方凑近自己耳边之时,她竟有些忍不住想要扬起嘴角,可惜这所有的一切都随着他说出的话而破碎了。
“偷龙换凤的美色,在下可无福消受。”
沈庭知就站在她的面前。脸上挂着戏谑的笑意,眼神还将她从上到下地扫了扫。
林之羡不知为何,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个透。他手脚无措地站在那里,半晌说不出来话。
沈庭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找个女扮男装的来抓贼实在不是个什么明智的选择。还有......”
他转身,不再看愣在当场的林之羡:“下次可要找个手艺好点的裁缝。”
他说罢,却已忍不住轻笑出声。
人已远走,笑声却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林之羡呆呆地站在原地,待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上还未来得及退下的红晕一下子又浮了上来。
他扯了扯绷得有些紧的衣服,手在衣领处顿住,他从怀里掏出玉佩,目光停在上面,久久地无法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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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庭知趁着月色赶回了府邸,齐銮房间里还亮着灯,沈庭知也不管他在里面做什么,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房门,脚步轻快地走了进去:“师兄!”
齐銮合上书,有些无奈地道:“怎么总是莽莽撞撞的?都多大的人了。”
话里是淡淡的责备,然而他嘴角噙着笑意,语气更是纵容,半点也看不出是在训人。
“是,小弟失礼了。”沈庭知装模作样地作了作揖,惹得齐銮一阵轻笑。
“得了,少贫。”
“师兄~~”沈庭知凑上前,趴着书桌,拉长了声音喊道。
他的目光在桌上流连了一周,扫过丝毫没有动过的砚台,又毫不在意地收回眼神,没有露出任何的异样。
“喏,快看。”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一枚雕刻精致的玉佩吊在空中微微晃荡,玉质上乘,那润泽的颜色,一看就是上等货色。
齐銮对他得意洋洋的样子视而不见,力度极轻地拍开他讨好的脸,嘴里毫不客气地道:“别跟我耍滑头,我们赌的可不是这块玉佩,你少随手顺个宝贝来糊弄我。”
“随手?师兄你知不知道,这可是镇南王府世子的贴身玉佩!”沈庭知一下子窜起来,气呼呼地喊道:“不知道比那什么劳什子侯府千金的破玩意儿金贵多少,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到手的?”
他说罢,还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说的那么简单,小爷我可是牺牲美色才拿到的。”
齐銮初时还津津有味听着,任由他强词夺理,待听到最后一句话,却是忍不住黑了脸色。
“愿赌服输,分明是你自己见到宝贝就走不动道,觊觎林之羡那块暖玉,现在还反倒怪我不识货。”
“什么觊觎?说的那么难听,我就借来玩玩,回头还他就是。”沈庭知低声嘟囔,见齐銮脸色不好看,只好悻悻地住了口。
齐銮见他垂着头,一副恹恹的丧气模样,有些哭笑不得:“行了行了,师兄又没把你怎么着,做出这副受气包的模样给谁看呢?”
“给我爹看。”沈庭知不怕死地顶嘴。
庄序影的父亲庄严,在齐銮很小的时候就收养了他,庄严只有庄序影有一个独子,按理来说,为了避免养子心生芥蒂,作为师傅,他本应该公正对待两个孩子,尽量避免厚此薄彼。
然而庄严却不,他简直将庄序影得无法无天,不仅纵容他的一切要求,还再三告诫齐銮,绝对不能欺负师弟,要好好待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明明有一个武功奇高,内功深厚的爹,庄序影却一点功夫也不会。
也得亏齐銮人品端正,性子温和,换作是其他人,只怕早已嫉妒成狂,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好在齐銮一直以来,都对这唯一的师弟爱护有加,即便庄严去世多年,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见沈庭知一言不合就把靠山搬出来,这脾性完全还是一个孩子,齐銮被之前那句话挑起的火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好好,算你赢,我投降,行了吧。”
晚上睡得迟,次日沈庭知睡到日上三竿,养足了精神才起。与齐銮的赌注虽然是对方妥协,但沈庭知自然不可能真的顺着他的话来。
庄序影从小与齐銮一同长大,与这位师兄的感情非同一般,可以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他虽然有时候任性了些,但为人却十分讲信用,既然敢与齐銮打赌,自然不是输不起的人。
另外,齐銮虽然很自己的师弟,然而他本性却不是一个玩闹的人,打赌这种事,他平日里是极少做的,他性格沉稳,并不像庄序影这般游戏人间。
因此,沈庭知猜测他此番一定是有所求。
自从上个世界谢一宁死亡开始,系统就一直没有出现。沈庭知经历了上一个世界有些身心俱疲,也就没有精力去管它去了哪里,后来足足睡了三天才开始打起精神应对新世界。
好在他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庄序影才因为一件绝世宝物远走塞外,为了赶回来连续好几天没睡觉,因此他的异常也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齐銮每天派人准时给他送食物,命大夫给他例行检查,知道他只是因为疲劳过度急需补充睡眠,这才由着他。
沈庭知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既然知道眼下的状况无法改变,系统暂时又无法出来给他答案,他唯有调整好心态,走一步看一步。
他如今不知道主线任务是什么,所以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
看着茶馆里人来人往,气氛热闹之极,坐在角落的沈庭知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感觉末世给自己带来的阴影终于散去了一些。
听着耳边的嘈杂声,沈庭知暗暗静下心来。
他昨夜潜入侯府之前,本来并不知侯府千金已经被掉包了,但他事先曾了解过,唐思敏平日里偏爱莲香,但入夜之后却喜用茉莉。
但他在开门之时,闻到的却是淡淡的莲香。他无法凭这一点做出任何判断,内心却升起了警觉。
待进门看到那人的背影之后,他心中便有了猜测。唐思敏本人的确很高,坐在凳子上也很难看出差别,但男女终究不同,即便林之羡身形清瘦,与女子仍旧相去甚远。
沈庭知听闻林之羡与刑部的总捕头宁回遇是至交好友,那究竟是什么人犯了什么事,竟然能让身为王府世子的林之羡女扮男装也要将其抓到呢?
无论是谁,沈庭知敢担保,那人绝对不会是他自己。但显然,这件事八成跟他有关,或许,还跟齐銮有关。
茶馆每日都有先生讲话本,然而沈庭知此行并不是来听故事的。此时说书还未开始,坐在位置上的众人闲来无事,便开始说起了近来的新鲜事儿。
一个背对着沈庭知的大汉凑近一旁的同伴,低声道:“哎,最近有女子遇害的事你听说了吗?”
话里是难掩的兴奋,全然一副旁观者的模样。
“怎么会不知道,每天都发生的事,听说是贼呢,这几天我那口子天天守着我那闺女,哪里都不肯去,可怜那些姑娘家。”
他那桌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引得旁边的人也频频侧目,不一会儿便有人也忍不住过来交流自己得到的消息。
“听说那贼人昨晚进了平南侯府......”那人似乎很为自己消息灵通而感到得意,说话只留一半,刻意吊足了旁人的胃口,见大家都满含希冀地看着自己,这才炫耀一般地将事情道来:“我那大舅子不是在侯府当值吗?昨晚他腹中饥饿,半夜准备偷溜到厨房找些吃食,谁知突然听到一阵怪声。”
众人听他说半天都没叫到重点,已经有人忍不住插话道:“你快说那贼人如何?得手了吗?”
“怎么可能?侯府戒备森严,要不是那贼人运气好逃得快,早就被抓了。”
“啧——”众人一阵唏嘘,不知是为没有抓到贼人可惜还是为没有看到一场热闹感到无趣。
......
沈庭知见他们越说越离谱,知道不能再得到什么消息,遂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转身离去。
市井小民口中知道的消息除了坊间流传的真相外,还掺杂了夸大的成分,更有甚者,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经过官府的二次之后,刻意被放出去的。
但结合这几天的风声,沈庭知得出了几点结论。
首先是近段时间频繁有女子被害事件发生,贼人并不夺取她们的性命,真正的目的为何还尚不可知;其次林之羡昨晚想抓的人并不是自己,或者说,是他将自己当成了贼人。
这不禁让沈庭知想到了齐銮——这具身体的师兄。他为什么要拿唐思敏的玉佩跟自己打赌?
侯府虽然戒备森严,但对于庄序影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他既然有所求,岂非更应该寻一个更难的事来作为赌注?
还是他早就知道庄序影绝对会放弃唾手可得的玉佩和赢面?
毫无疑问,齐銮非常了解自己这个师弟。庄序影本人平日里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唯独对一件事情有独钟。
那就是看到珍奇异宝,他就忍不住拿到手来玩一玩,等到玩腻了,他很快便又会给人送回去。而林之羡那块祥龙玉,庄序影虽然没有见过,但早有耳闻。
倘若齐銮事先就知道林之羡会假扮唐思敏,那他的赢面显然就大了很多。
但假如事情真是这样的话,那他显然就将庄序影的安全和清誉置之度外了,毕竟林之羡是受宁回遇所托,设计来抓所谓的“贼”。
沈庭知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甚至以他对齐銮的了解,齐銮绝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他隐隐有种感觉,即使最后他将唐思敏的玉佩拿了回来,对于齐銮来说,也已经有所获益了。
没有系统这个外挂,沈庭知对于很多事情都一无所知,因此他不敢铤而走险,摸了摸手中的玉佩,最终沈庭知还是决定去镇南王府走一遭。
庄序影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看似对什么事也不上心,认路的本事却是极好,沈庭知循着记忆找到镇南王府,他本欲直接翻墙进去,谁知才走到门口便见一人站在门口,看模样是个年轻的男子。
那人站在门口与侍卫说了几句话,便提步进了府中。
沈庭知并不知林之羡现在在哪里,这人看着与林之羡一般大,十有*是来找他的,沈庭知略加思索,便纵身跃上墙头——无论如何,先跟上去瞧一瞧。
跟着那人一路穿行,走过假山,越过庭院,沈庭知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重:他觉得这个人的背影莫名的熟悉。
因为怕被发现,所以沈庭知不敢跟得太紧,等那人转过回廊之时,沈庭知远远地看到了他的侧影。
这人竟是宁回遇?!
也对,传闻宁回遇与林之羡是至交好友,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况且昨夜两个人用计抓贼事情未了,恐怕还有一番合计。
此举正中沈庭知下怀,他跃上房顶,微微压低了身子,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他现在在屋顶的外侧,此处正对一面湖,风景很是怡人,镇南王府的守卫极为森严,沈庭知一路行来也耗费了不少力气,如今处在这一视觉的盲点,虽然不至于完全放松,但也可以借机喘口气。
底下传来低低的交谈声,沈庭知不敢揭开瓦片,怕惊动了底下的人,只能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而此时,镇南王府的书房里,不仅宁回遇和林之羡在场,镇南王爷林潜竟然也在。
林潜之前对于两人谋划用计抓贼一事早就知情,甚至没有反对林之羡女扮男装,他很少干涉儿子的事情,一直都放开手让他自己去尝试。
但是听说林之羡没有抓到贼人林潜还是颇感意外,对于那个从自己儿子手上逃脱的人也有了几分兴趣。
“之羡,你昨夜可见到了那名贼?”宁回遇作为刑部总捕头,说起话来自带一股刚硬之气,脸上却并无盛气凌人之相。
他昨夜临时得到消息,说有人看到有可疑人物出现在城南张员外府外鬼鬼祟祟,为了防止贼人虚晃一招,宁回遇还是派人赶了过去,林之羡的本事他是一万个放心。
只是没想到还是让人给逃了,所以今天他一将衙门里的事处理完就匆匆赶过来了。
林之羡一愣,一时竟有些语塞。
从昨夜起,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地问起这件事,然而林之羡却完全不知该如何说起。
“见......见到了。”
林潜见状,若有所察地瞥了他一眼。
宁回遇却以为林之羡是因为没有抓到犯人,心有愧对才闪烁其词。
“那贼人生的是何模样?”宁回遇道。
“他生的......”林之羡吞吞吐吐,一面回味着昨夜见到的美景,一面却忍不住觉得羞愧难当,无颜面对好友,他如此心神恍惚,竟不自觉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生的很美。”
“什么?!”宁回遇乍闻此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之羡回过神来,顿时窘迫之极,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只能闭嘴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