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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过茫茫大海之后,从临江镇登陆,离白城还有十天半个月的路程。楚云川先让饮霜带清儿去买了一些新衣裳,打算在临江镇住上几天,等清儿那副消瘦的身子骨调理好了再继续赶路。
繁荣的临江镇是天才地宝的集散地,往来商客络绎不绝,也有不少仙武名流。
他们称这种地方为江湖,消息最是灵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楚云川想不起来这话是从哪个人的嘴里听到的,一直都觉得很有道理,江湖,就是一个大浪淘沙的地方。现在,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与以前感觉不同的是,他觉得自己不再是浪,而是沙,并且,终有一天会被泥土埋没,就像神都一样。
感触,是一种很残酷的东西。
一个人知道的真相越多,心里的无奈也越多,就像沉重的枷锁;楚云川不太喜欢那种被压迫的感觉,一直都不喜欢,他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郁郁寡欢的人。他走进一家酒馆,叫了一坛老酒,再点上几碟小菜,像个普通人一样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笑听周围那些醉客借着三分酒劲胡吹海侃。
不过,听到的世界,并不是自己的世界。
无关的事情听多了也会感觉到寂寞,周围的人越多,那种寂寞感越是强烈;楚云川突然想起了一个久违的老朋友——黑泽,并从这酒中品出了他人生中的无奈,是的,每个男人的心里都种着一枚无奈的种子。
他一碗接一碗地喝,想要醉一次。
“……哥几个,我跟炎黄宗的乌鸦也算有些交情,这次,炎黄宗的掌教至尊司徒圣和羽衣仙子大婚,你们说,我该送点什么礼物好呢?”临桌,一位长得像野兽一样的黝黑壮汉溜圆着一对炯炯有神的豹目,满怀期待地望着两位同伴,咧着一口黄牙笑道:“时间可不多了,得尽快筹备好才行。”
楚云川刚刚将酒碗送到嘴边,动作突然停滞,愣神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将半碗烈酒一饮而尽。
又听到隔壁一位敞胸露臂的魁梧莽汉粗犷地大笑着:“哈哈~~老三,不是大哥笑话你,你有什么东西是拿得出手的?人家可是炎黄宗的掌教至尊,什么天才地宝没见过?”
另一位满身肥肉的大胖子像个智者一样,摇着一把古怪的芭蕉扇点拨道:“依我看,老三的想法还是可取的,重要的不是礼物有多重,人到,比什么都重要。现在的仙武界由炎黄宗一手遮天,咱得表表立场。”
魁梧莽汉又道:“得了吧,我们哥三个就一浪荡天涯的散修,拿命筑仙阶!与其浪费时间去给别人送东西,还不如去干几票来得实在。”
被称为老三的豹目壮汉埋怨道:“大哥,你除了泼冷水之外,能不能给点实际性的意见?我这跟乌鸦有交情在呢,大家兄弟一场,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否则,我们枭府三仙的面子往哪搁?”
……
楚云川一直安静地听着枭府三仙的对话,直到那坛老酒见底,他喊了一声:“小二,上酒!”声音不大,却穿墙透壁,仿佛拥有一股愤怒的魔力,深深地震撼着周围每一个人的耳膜。
精明的掌柜显然也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心弦那么一惊,立马意识到这人非比寻常,纵纵吩咐小二把上好的老酒送过去,并附带了几碟小菜。小二热情洋溢地招呼道:“这位客官,您慢喝,这几碟小菜是我们老板免费赠送的,若还有什么吩咐,您尽管吩咐一声。”
楚云川没有理会,继续自斟自饮。
枭府三仙的目光齐聚在楚云川身上,尤其是块头最大的魁梧莽汉,应该是三人中的老大,他像是受到了严重的挑衅一般,拍着桌子站起来,豹目里都要瞪出火来。没等他抬步冲过去,旁边的胖子像是看出了什么端倪,战战兢兢地按住他的肩膀,凑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刹那间,魁梧莽汗脸色惊变,连声都不敢吭一下。
三人彼此会意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收拾了行当慌慌张张地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领头的魁梧莽汉恰好跟迎面跑来的清儿撞了个满怀,把清儿那副消瘦的身子骨撞倒在地上。魁梧莽汉骂骂咧咧地吼道:“哪来的小杂种,长着两条狗腿不会走路吗?!”他伸腿就往清儿身上踢。
粗腿一抬起来,连周围的尘埃都跟着激荡起来。这一脚要是踢下去,不说把清儿踢成肉渣渣,踢个半身不遂是绝对没问题的;然而,当他的脚尖离清儿的身子还有半寸距离时,他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只见一团诡异的烈火,从他脚下开始往上烧。谁也不知道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它仿佛拥有无物不焚的焚寂之力,任魁梧壮汉的修为境界有多高,在这团烈火中,仿若废柴一根,一触即燃!
偌大一具魁梧的肉身,瞬间化为灰尘。
执扇的胖子和满口黄牙的壮汉吓得脸色惨白,战战兢兢地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将目光凝滞在楚云川身上。他们看到楚云川正举碗闲饮,像是什么事也没干过,但是除了他之外,这屋里找不出第二个拥有这种恐怖实力的强者!一股尿臊,顺着二人颤抖的胯裆往下淌,湿了一地;他们不敢说话,也不敢做出半点动作,生怕稍有闪失就会命丧黄泉。
“哼!死了也活该,叫你们欺负我!”清儿爬起来啐了他们一脸的吐沫,拍着小手走到静坐不动的楚云川身边,道:“饮霜姐姐在客栈收拾东西,说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叫你赶紧回去。”
“嗯,走吧。”
楚云川起身拉着清儿的手往外走,走到那两个尿裤子的怂人身边时,他停下来问:“司徒圣大婚的日子是哪一天?”
满口黄牙的壮汉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头哆嗦着回道:“下月二十八。”
闻言,楚云川算了一下剩余的时日,眉头舒缓了一些。离开酒馆后,绕过两条繁华的大街,老远就看到饮霜拧着包袱站在客栈门口等,一脸焦急的样子。
楚云川走过去问:“不是说了在这住几天吗?”
“我想,清儿的身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饮霜看看清儿,见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不由得欣慰地笑了笑。又对楚云川道:“我刚才听人说,羽衣仙子要跟一个叫司徒圣的人成亲,怕你……所以……”
“我已经知道。”楚云川平静地说:“放心,我没事,再住几天吧。”
“哦。”
饮霜止住了话题,她本就不太想说这个事,但她由不得自己的任性作主,她知道这件事对楚云川来说很重要。现在听到楚云川这么讲,她突然觉得一切都豁然开朗,不管他是真平静还是假平静,这最少说明,世间一切都有可能。
……
此时的炎黄宗,依旧在下雪。
司徒圣似乎在担心着什么,在圣殿前愣立了许久。眼前那一片茫茫白雪,虽然遮了红尘中的疮痍,却透着一股摄人心魂的寒意;司徒圣一直都认为,一个有危机感的人,应该时刻准备着。
“还有一个月,你会不会在那一天出现呢?”司徒圣喃喃自语,蓦然间,视线中走来白衣胜雪的羽衣仙子,他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他主动迎上去,道:“你不是要闭关吗?”
“你很想我闭关吗?”羽衣仙子径直望着他的眼睛,轻松地笑道:“跟你商量一件事。”
“又有什么想法?”
“我听人讲,你喜欢过浣纱宫的凌波公主。”
“在这天枢星,我已经是活了一千多岁的人了,喜欢过一个人,很奇怪吗?”司徒圣淡然微笑着:“虽然是一代掌教至尊,但这十年来,我在你面前可没半点掌教的架子……未来的路还很长,我希望我们彼此间不要有太多的猜忌,更不要被流言蜚语所戏弄,不管怎么讲,你我都不再是愚昧的凡人。”
“……”羽衣仙子点了点头,又道:“我想回地球办婚事……毕竟,我们都是地球人,那里有我们的亲人。”
“你希望黑泽能参加婚礼?叫他回来就好了……”司徒圣负手望着雪花飘舞的天空,感慨道:“眼下这环境,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流涌动。南宫夜那个大魔头虽然一直没什么动作,野心却一直都在酝酿着,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离开天枢星,那不是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业拱手让人吗?”
“迟早都是要打的。”羽衣仙子道:“十年了,重造衍生界所需的七种情宿,至今只找到六种,没人知道悲宿在什么地方。衍生界重造无望,就只剩一条路,武力统治天枢星。”
“再等等吧。”司徒圣信心十足道:“楚云川知道悲宿在哪里,如果猜测不错,他很快就会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