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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司徒圣已经筹备很久,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与羽衣仙子成亲的事,他号令炎黄宗的弟子广发仙缘帖,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只要是有宿修者的地方,仙缘帖一定会出现。
两位名动天枢的仙尊成亲,本来就是仙武界的热议之事,再加上仙缘帖的强势散布,令这桩婚事的轰动程度直线上升,几乎不亚于十年前琉璃谷与祖洲神都相继被灭的风波。可以说,天地间上到仙武圣尊,下到贩夫走卒,对此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人说,这代表着司徒圣对羽衣仙子的重视,因为重情,所以广邀。
也有人骂司徒圣虚伪狡诈。
不论大家抱着什么样的看法,收到了帖子,就意味着要去炎黄宗凑凑热闹,毕竟,送礼比送命更划算。自从神都被灭之后,炎黄宗迅速壮大,短短十年的时间,基本上已经全面取代神都当初在仙武界的地位,就连天魔宫也要夹着尾巴做人,更别说其它的小门小派。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天地浩荡,不给面子的人也有。
白城。
送仙缘帖的炎黄宗弟子前脚刚走,白慕雪那颗憋了老半天的小宇宙迅速暴发,气得拍案而起,并将仙缘帖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愤怒地骂道:“臭不要脸的小贱人!还仙子呢,我呸!薄情寡义地打伤了我师傅不说,转身还投进司徒土鳖的怀里,你还可不可以再贱一点……”
她放着司徒圣那个罪魁祸首不骂,居然骂羽衣仙子,这令四位阁老和桑瑶、夜青几个人都感到有些意外,大家站在一边,无不惊愣无语。
等她骂完,青丹阁老白驭棋捡起那封被踩得面目全非的仙缘帖,又小心翼翼地拍掉上面的灰,提心吊胆地说:“我的小姑奶奶呦,到时登门拜山可是要递帖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冲动。”
“我看看。”道器阁老白侍琴将仙缘帖接过手观察了一下,皱眉道:“还好,损毁不是很严重,应该可以修复……”
“修什么修?!不去!”白慕雪将仙缘帖抢过来彻底撕碎,随后又火冒三丈地指着六个人的鼻子,喝道:“你们都跟我听清楚,我白城,跟炎黄宗永远势不两立!谁敢去赴婚宴,姑奶奶我……我灭了他!!!”
“对!坚决不去!”夜青忠肝义胆地站出来附和道:“我妹子说得没错,谁去削谁。”闻言,四大阁老与桑瑶无不鄙视万分地投以白眼。夜青不动声色地绕到白慕雪身后,挤眉弄眼地跟大家使眼色,无声中似乎在说:“某人正处于暴走状态,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
众人理都懒得理会,转身各回各家,不留下只言片语。
白慕雪气乎乎地坐下来倒了杯茶,刚喝一口,“噗”的一声喷出三丈远。见茶水是黄的,还带着一股臊味,她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刚才的嚣张气焰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样。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只“茶壶”,哭丧着脸问:“是谁把夜壶放到桌子上来的?”
“……!!!”夜青左瞧瞧右瞧瞧,发现周围的人已经走光,更让他心惊跳肉的是,白慕雪那对充满怨恨的目光正盯着他。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战战兢兢地罢着手解释:“冷静……请冷静一点……我夜青是个有节操的人,是绝不可能拿夜壶冒充茶壶的……”
“嗯,我很冷静……”白慕雪平静地站起来,不过半个呼吸间,突然抄起一条圆凳就往夜青身上招呼,暴跳如雷地吼道:“混蛋!!!你喝一壶试试看还能不能冷静!!!”
没等凳子砸过来,早有防备的夜青已经像风一样撒腿就跑,并一路呼喊着:“桑瑶,要出人命了……救命啊!!!救命啊……”
“混蛋!你给我站住!”
白慕雪提着板凳在后面紧追不舍。
刹那间,城主府被闹得鸡飞狗跳,打闹声一直传到九剑伏妖塔。
塔中传来一声轻叹,那是白凤凰孤独无奈的声音:“转眼又是十年,她们都回来了,你呢……何时回来……”偌大一座白城,仿佛寂寞得只剩下她一个,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
可惜,楚云川听不到。
临江镇。
楚云川的世界也是叹息连连,当他决定要留在临江镇多住几天的时候,当时那种轻松淡定的语气,想必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对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来讲,人生中有三件事不容他人染指与亵渎:一个是从小树立起来的崇高理想,一个是哺育过他的家山,还有一个是生命中挚爱的女人。
这三件事中,已经有两件被楚云川撞上。
哺育他半生的神都被灭门,守候千秋的羽衣仙子也要成亲了,新郎却不是他。
如果时间倒流一千年,楚云川肯定会提着剑杀上门去,穷途末路的人,可以有愤怒的权利,也应该有愤怒的勇气!但是,人都是会成长的,恩怨那种东西,就像流水一样延绵不绝,不是挥挥剑就能斩断。更何况,楚云川还是天枢神司,背负的使命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时刻压迫着他,在没有完成重造衍生界的大任之前,他无法妄顾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
当然,了解楚云川的人都知道,他的人生账本上不只是清楚地记录着他欠别人的债,同时也记着别人欠他的债!他曾跟很多朋友和敌人说过:“欠债就要还,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有人觉得他这次的反应不够男人、或是很弱很无能,基本可以断定,那个人一定还不够了解他。
他是个记忆力很好的人,也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
“我觉得你就像一块顽固的僵石,怎么打磨都会有棱角,不过……那种棱角有多锋利,只有你自己知道。和一般的青年才俊相比,你脸上少了点放肆与不羁,但眼神中多了一些忧郁。”散步到郊林的时候,饮霜用无比赞赏的目光望着楚云川,很坚定地告诉他:“其实这样很好,会忧郁的男人,代表着成熟和稳重。”
“成熟的男人又不可以吃……有用吗?”一直跟在饮霜身边的清儿偷偷瞄了楚云川一眼,发现楚云川的目光已经不再欣赏蔚蓝的天空,并扭头望了过来,她吓得吐了吐舌头,急忙补充道:“我……我就随便发表一下意见。”
楚云川轻抚她的后脑勺,淡然一笑,什么也没说。
清儿又壮着胆子道:“你们大人真是奇怪,明明憋着一肚子的郁闷,还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累吗?”
“小家伙,你懂什么,一边玩去。”饮霜训道:“小小年纪,不要胡乱猜测大人的心思。”
“不猜就不猜,反正累的不是我。”
清儿俏皮地扮了个鬼脸,活蹦乱跳地在前面倒退着走,满脸都是天真灿烂的笑容。
楚云川笑着摇了摇头,信步走到前面那片清凌凌的湖泊边,背靠一棵开满繁花的紫树坐下来,喃喃道:“真怀念他们叫我小屁孩的美好时光……”他闭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仿佛嗅到了童年的味道,无比留恋地说:“那个年纪,想灭谁就灭谁,就算天塌下来也砸不到我,有师傅和师兄们在上面顶着,没有半分顾虑。”
饮霜微笑着没有接话,她意识到这个话题可能会越聊越沉重,今天出来可是散心的,不能坏了气氛,她拿出琴,在湖边弹了一段优美而空灵的旋律。
琴声,自古为知音而鸣。
“舒心……”楚云川凝望着饮霜的窈窕背影,如痴如醉地说:“自白凤凰之后,你是世间最了解我的人。”
闻言,饮霜像是听到了天下间最美丽、最动听的赞言,柳眉下那对水灵灵的大眼睛都眯成了弯月。不远处,天真的小屁孩坐在树杈上轻晃着两条小腿,像是见证了人间最温情的一面,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
三人画面,被定格在夕阳湖畔。
许多年以后,当清儿再次回忆起这个画面时,那时她已经五百岁,直到五百岁才明白饮霜为什么要背对着楚云川弹琴。女人,就像那湖清凌凌的水一样,柔软无骨,纵然此生多情,但最终是往东流还是往西流,总是身不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