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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丹尼尔说现实世界很复杂,但是我却并不觉得,这个现实世界有多复杂。
在我的印象里,现实世界就只是这座白色的大房子,还有外滩的美丽景象,时而经过的,绿树如茵的街道还有冒着袅袅香烟的一个叫做‘静安寺’的地方。
我不曾和除了莫崎,丹尼尔,还有陆阿姨之外的人有过交流,所以也一直不能理解,陆阿姨的复杂,还有这个叫做现实世界的复杂。
丹尼尔在那次盘根错节的‘混乱第一课’上过之后,每次看见我,都仿佛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力。想他身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社会学博士,被我这样一个精神病弄得混乱了理智,也真是有些可笑。
莫崎最近为了考博士的事情,整日奔波于图书馆和各种研讨会之间,自己又有本身的学业要忙,所以很少关注我。而丹尼尔本着对莫崎的承诺,把对我的教授搬到了日程上来。
每天下午五六点的时候,丹尼尔就会来给我做两个小时的俗称‘家教’的东西。他偶尔问我一些测试的问题,观察我对于每件事情的态度与认知。时而因为我的回答与反驳,就会突然陷入某种纠结混乱的态度。
后来丹尼尔学聪明了一点,便会在抛出问题的同时直接告诉我解决的方案。而有的时候,他会在最后加上一句“understand?”
我本着好奇的天性,便会问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就会跑题的开始教我英文。他拿起一本粗壮的英文词典,从中随便翻开一页,随意地教我几个单词。
我问丹尼尔,为什么苹果还会有‘apple’的读音。他简单的告诉我,那是在另一个世界的读音。我穷追不舍,问为什么还会有这样一个世界?他思索许久,跟我讲了一个《圣经·旧约·创世纪》中的故事。
他说很久很久以前,就在人类最初的那个时代,人类的语言都是能够共通的。于是人类联合起来兴建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高塔,还给塔起名叫做通天塔。而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人类相互之间不能沟通,计划因此失败,人类自此各散东西。欧洲,亚洲,各自拥有本国的语言,成就不同。
而通天塔,也叫巴别塔。
丹尼尔说,巴别,就是变乱的意思。
我认真地咀嚼着这个故事,心里面盛满了某种对那个叫‘上帝’的愤怒。我皱眉,和丹尼尔说“上帝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坏人?”
丹尼尔耐心地摇摇头“不,上帝是我们西方对神明的象征,就像中国的佛祖一样,当年的人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他们需要有一个神圣的存在来瞻仰,使他们对困难的生活充满信心,上帝是伟大的。”
“那他为什么还要变乱人类的语言?”我当时依旧以为,精神病院和现实世界的语言,也是由上帝变乱的。
丹尼尔把手捂在嘴边,认真地想了很久“因为上帝不希望人类一步登天。”
如果人类修建了通天塔,他们很轻易地就可以登入天堂。世间的种种磨难,或者美好,将全部都会被人类忽略。人类用通天塔歌颂自己的功德,深陷在自己的自我满足之中,不知进步。所以如果当初上帝不变乱人类的语言的话,曾经的人类,走不到如今。
我这么想着,突然又提出了一个问题“那上帝为什么要让我在精神病院的世界,让你在另一个世界?”
丹尼尔愣住,着实对我的问题有些招架不住“如果我是个宗教学教授,也许还可以跟你说多一点。不过可惜了,我研究的,是社会学。”
我失落地叹了一口气,脑袋轻轻地向前倾去,黑色的波浪卷发便肆意地掉在了丹尼尔的手边。
他的呼吸有些不均,一双宝蓝色的深眸在我的脸上扫来扫去,最后又不安稳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把英文词典翻到指定的一页,恢复平静之后兴奋地与我说“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了,你闭上眼睛,随便在指上面的一个单词,我给你取一个我的世界的名字。”
我乖乖地闭上眼睛,用手指在丹尼尔的词典上一戳,睁开眼睛,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听见丹尼尔念起来“mindy,还好,是个女孩的名字。”
我生硬地学着丹尼尔念起来“明···弟?是个女孩的名字?”
丹尼尔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把词典合上开始侃侃奇谈起来“在我的世界,同样的名字有很多的人一起用,你知道mindy这个英文名有多少人用过吗?一个流行歌手,我的初中同学,《海扁王》里面的超杀女,还有《老友记》里面瑞秋的闺蜜···恩,不过现在你也是mindy了。”
“那么多人叫mindy,怎么分得清?”
“一个人的名字并不代表全部的,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不管你叫什么,叫齐茉,叫327还是叫mindy,你始终是你,你是独一无二的,就像世界上永远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
我淡淡地眨眨眼睛,被丹尼尔好听的话语灌得微醺。些许焦虑的手指勾着自己搭在胸前的头发,天真地和丹尼尔说“那你教教我说你们世界的语言,这样我就可以打破上帝的阻挠,重新开始修建通天塔了。”
丹尼尔淡淡地‘哦?’了一声,蓝宝石般的瞳仁忽闪,嘴角携着邪邪的笑意“好啊。”
丹尼尔先把他的名字教给我,daniel·ry,读音的时候我的舌头不太听话,所以读起来总是和丹尼尔所谓的‘标准音’不一样。之后是我自己的名字,mindy,然后是莫崎的英文名,mike。
后来花了整整两节课的时间,我终于学到了一句完整的另一个世界的句子:mindyandds.
丹尼尔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和丹尼尔是最好的朋友。
于是我就问丹尼尔,345用另一个世界的话怎么说,他想了想,叽里咕噜地说“大体上应该是fourfive。”
我觉得有些长,便放弃了。摆摆手把头别到一遍“算了,不学了。”
眯起眼睛把目光放远,我看见远处的玻璃窗上折射出我和丹尼尔的身影。他坐在我的身后,伸了个懒腰之后笑着看着我的背影“我再教你一句话,如果你感到开心,就这么说。”
我一动不动“好啊。”
“iloveyou。”
“什么意思?”
“我很开心的意思。”
“哦。”其实那个时候,我一直在想,上帝究竟为什么要变乱人类的言语。
如果上帝是伟大的好人,那么他应该是不会吝啬于将天堂分享给人类的。人类有好有坏,不会所有人都为自己的通天塔而沾沾自喜的。所以上帝变乱人类的语言,一定还是有别的意思的。
人类,好人,坏人。
上帝,那个伟大的神明,他也许能够看见未来,他也许能够预料灾难。也许,变乱的本身不在于通天塔,而在于人类。人类拥有一样的语言,一样的行为方式,精神病院,欧洲,亚洲,全部都运用一样的行为模式,分歧,争吵,接连不断,交流产生情感,自然也产生罅隙。所以,巴别,为了避免人与人之间的灾难,上帝选择变乱我们的语言。
闭上眼睛,我突然又疑惑,如果上帝已经变乱了人们的语言,那么丹尼尔为什么会说现实世界的话,为什么还会和我交流。难道,他偷偷地背着上帝,躲过了那变乱的魔咒?
夜未央,我从莫崎的书架上找到一本《圣经》,书的边缘处镶嵌着一行烫金的英文,我略带崇敬地抚摸着那凹凸不平的纹路,眼前突然像是掠过一道道湖水般澄明。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面突然间想到了很多的东西,很多我未曾见过的,但是却美好的无与伦比的影像。日本的红樱花,法国的香樟树,甚至还有,那丛野深处,殷红入血的芍药,波澜不惊的镜湖···一切的一切,我全部都能够感受到,不是想象,是真实。
也许,血缘这东西,真的就是这么的邪门。
莫崎在这个时候推门而进,他把包挂到衣钩上,抱着几本夹着彩色便利纸的书和笔记走过来,如往日一般摸了摸我的头发。
他的一张脸倾向我,温柔地问“今天过得还好吗?”
我点点头,抱着手里面的《圣经》,愚蠢又自以为是的有感而发“iloveyou.”
莫崎落在我头发上的手滞住,整个人的气场都石化了半晌。他张张嘴,声音虚弱地有些惘然“你说什么?”
我一脸天真地望着他,扬起一个甜蜜的笑“iloveyou.”
巴别,就是变乱的意思。
上帝变乱了我的语言,然后让我走入莫崎更加复杂的内心。
冥冥之中,命运已经清楚地告诉我,上帝从来不会出错,出错的,永远是人类。
莫崎眼中的光晕时闪时灭,他轻轻走近我,在嘴唇距离我眉眼分毫的间距里,将那柔情深沉的声音化成一条银河,汩汩淌进我的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