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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薛府落英馆。
虞湘君带着一身燥热的暑气走了进来,一进屋子,身子便被一团阴凉气包裹。
不过片刻,身上的暑气便被屋里的凉意吞噬干净了。
感觉全身的舒爽,虞湘君不由感叹姑母这个院子的好处,虽表面看起来阴气森森,但一到夏日,这里便是避暑的极佳宝地。
她可知道,这府里还有不少人羡慕姑母的住处。
在原地感叹一番,虞湘君迈步向里走。
绕过朱漆大屏,只见虞夫人正懒懒倚在小榻上,身旁有两个侍女正为她轻轻摇着扇子。
虞夫人双目轻阖,素手拄着一侧脸颊,呼吸平缓,气息悠长,不知是睡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虞湘君朝摇扇的侍女望去,侍女收到她的目光,朝她微微点头。
虞湘君心下了然,旋即启唇,声音轻轻地叫了声“姑母”。
声落片刻,只见虞夫人缓缓睁开眼,她并未睡着,睁开的眼眸很清明。
虞夫人看向面前的虞湘君,缓缓道,“你来了......”
虞湘君颔首,旋即疑惑道,“不知姑母喊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闻言,虞夫人定定盯了她半晌,眸光带着几分复杂。
见此,虞湘君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虞夫人这个眼神可不能说好,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果不其然,只听虞夫人带着遗憾的声音幽幽传来。
“湘君,你这婚事可真是一波三折......那柳郎君听说在外策马时不小心摔断了腿......如今柳家说怕耽误你,于是决定不再继续议亲......”
虞湘君咋听此言,不由大吃一惊。
“姑母,此事可是真?”
虞夫人叹道,“自然是真的,是柳家人亲自派人告诉我的......”
虞湘君眼珠颤了颤,脑海中渐渐浮现那日与柳郎君相处的情景。
说起来,她对柳郎君印象还可以,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柳郎君相貌清隽,性情温和,两人在一块时他的眼神虽有时过于直接,令她不喜,但总体来说,也算个谦谦君子。
而曾经还健康鲜活的人却突然坠马摔断了腿,她心底一下有些复杂难言。
世家郎君若落了残疾,不管身份如何尊贵,以后相当于就是个废人了。
柳家若还坚持与薛家议亲,恐怕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虞湘君怔愣地站在原地,想着记忆里温润如君子的人,心中唯有叹息一声。
她之前虽抵触与柳家的这桩婚事,就算想终止,也只想以一种各自安好的方式,从来没想过以这种惨烈的结局收尾......
虽之前期待已久的结果实现了,但虞湘君心里却并不怎么开心......
虞夫人打量着虞湘君面上的神色,见其眼神恍惚,精神低迷,心中不由有些奇怪。
她知道自己这个侄女对这桩婚事有些抵触,可当初她问她是否愿意时,她又说愿意。
虽不知她心里如何想的,但自己实在没精力关注她了。
黎家长女意外坠马而亡,此事对薛黎两家波及极大。
先不说本稳稳当当的婚事作废,她家润了还差点担上克妻的名声,若不是她暗中控制流言,恐怕差点就让那小贱妇得逞!
这几个月来她过得如履薄冰,自然无心再多关注虞湘君。
连与柳家的婚事也是对方主动提起......
如今因柳二郎意外摔断腿,与柳家议亲之事得以终止,但虞湘君面上却看不到欣喜......难道她还喜欢上了柳二郎?
虞夫人边想着,脸上的表情也愈加古怪。
不过她终究是长辈,这些心思也只在自己心里打转。
过了片刻,虞夫人看着虞湘君,柔声安慰她道。
“湘君,你也别太伤心,柳二郎之事是无人能预料得到的......也幸好你们如今只在议亲,能及时抽身,要不然就相当于姑母亲自推你进火坑,若真是如此,姑母就再也无法原谅自己了,也对不起你在天上的父亲母亲......”
虞湘君抬眸看着虞夫人,正好见她眼中迅速划过一道流光。
见此,她的心不禁热了热,又想到往日姑母对她的疼惜,她不由解释道。
“姑母,我没伤心,方才只不过是有点感叹而已......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下突生巨变,心中只要一想,就觉得人生如寄,世事无常......”
听她此言,虞夫人不禁有些诧异,旋即略带审视的目光落在她面上,只见她那双极美的眼眸剔透如玉,眸光纯澈澄静,看着她时,目光还透着微微的依恋。
见此,虞夫人的心莫名轻松不少。
她知道,自己亲兄长的这个女儿不是一个任人磋磨拿捏的性子,单看她主动借她之势摆脱虞家那些如鬣狗似的亲戚,就知道她不是一个心思简单之辈。
她自己本就不是一个心思纯澈的人,因此也不太喜欢与自己一样的人。
而虞湘君虽有些心思,但对自己人她倒是一心一意。
于是虞夫人眉眼渐渐软了下来,她对虞湘君宽慰道。
“你也不用想这么多,生死意外之事本就不受人们掌控,谁都有发生意外的那一天,人生短短几十年我们只要好好活在当下便足矣......”
“柳家之事就到此为止吧......柳二郎发生此事,说明你们俩也没有缘分......”
“湘君,你放心,接下来我会给你找一位好夫婿......你也不再为柳郎君心忧,各人有各人的命,万事还是要靠自己看开......”
听完姑母的话,虞湘君点点头,也不再多谈及此事。
......
从虞夫人院子出来时,虞湘君却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薛淮润。
只见他面色红润异常,眼眸泛着水汽,浑身如在酒液里浸过一般,满是辛辣的酒气,隔着老长一段距离,都能从空气中闻到淡淡的酒味。
他似乎没看到虞湘君,只兀自慢慢朝前走。
虞湘君看着薛淮润走过来的身影,忽而开口喊道。
“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