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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李家派的司机早就等候在此,殷勤的迎上来替他们拿行李,又向杨清问好,态度分外恭谨,比对待前一任徐夫人热情了不少。
徐茂没兴趣听他说恭维话,上车坐好之后,打断他的喋喋不休:“爷爷现在情况怎样?”
司机停止讨好杨清,陪笑道:“老先生昏睡太久,长期卧床没有运动,虽然护士每天都给他做肌肉按摩,但他的肌肉还是出现一定程度的萎缩,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医生说了,如果复健做得好,老先生今后还是可以自由行动的,只是不容易像以前那样精神饱满的到处奔走了。”
徐茂点了点头,又问:“他的精神状态呢?思维清晰吗?”
“医生说的那些专业词儿有些复杂,我不是很明白,大概意思是老先生才醒来,需要一些时间观察。”
“我知道了。我在飞机上没休息好,又有时差,现在想睡一会儿,你专心开车吧。”徐茂用这番话把司机的嘴堵住,如果他不停恭维,杨清又表演她的端庄气度,闹得他耳根不清净。
李瑜在疗养院等着他们。杨清的八面玲珑第一次不让徐茂觉得厌烦——只递了个眼神,她就识趣的迎上前,端庄又大方,笑吟吟的叫“爸爸”。她的身份和名声,李瑜早就了如指掌,对这个儿媳妇的满意度远远高于宋棠。杨清嘴又甜,几句不着痕迹却又贴心之极的漂亮话说出口,他面上大大有光,自然很给杨清的面子,晃眼一看,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
耐着性子等这两位喜爱装腔作势的人表演完毕,徐茂轻轻舒了口气,问:“爷爷呢?我想去看看他。”
“你爷爷还在睡觉。他才醒来没多久,说话和思考都不是很灵光。”李瑜叹了口气,“不过他能醒过来,就是最好的事。他是李家的支柱啊。”
徐茂目光扫过这位从来都不曾真心疼爱过他的父亲的健壮的身体,把鄙夷之色藏在眼底。他淡淡的微笑:“我还是进去陪一陪他老人家。”
李瑜道:“杨清第一次过来,你总得和她一起回去,见一见长辈。大家也都很想见一见她。”
徐茂道:“最要紧的长辈是爷爷。何况我这次要在美国呆半个月,有的是时间走亲访友,不用急着在今天见人。”
李瑜在他面前一向没权威,大道理又说不过他,只能道:“你孝顺你爷爷,这也好。”
他走进李东明的房间。老人安静的躺着,人比以前憔悴了好些,但是终于不用在身上插那么多管子了。
徐茂在床沿坐下,从被子底下找到李东明的手,有些凉,而记忆里,祖父的手是很温暖的。
他怔怔的回忆了一会儿,耳边传来窸窣声,他终于想起杨清也在,回头一看,她坐着看手机,但是腿一会儿交叠,一会儿放好,靴子时不时的摩擦着。
这女人一向镇定稳重,怎么忽然坐立难安了?他有些疑惑,问:“不舒服?要不你先去李家,和大家见一见。”
杨清摇头:“不……我一个人去,怪怪的,不合礼数。”
徐茂淡淡一笑:“很多礼数只是拿来刻意刁难他们瞧不上的人。杨小姐出身富贵之家,又有端庄典雅,能力出众的好名声,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废话的。”
杨清咬了咬牙,脸上浮出难堪与怒意,但却依然坐着。
徐茂正想把她打发到外面的花园散一散,掌心的手指忽然动了动,他立刻把杨清抛在脑后,扭头看向李东明,见老人缓缓睁开眼睛,不由得惊喜交加:“爷爷!”
李东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角一点一点扬起:“回来了?”
“嗯。”徐茂心里有很多话,却不知道该讲哪一句,好一阵没说话。
“扶我起来,我想坐一坐。”
徐茂赶紧照办。
李东明一边借着他手上的力气起身,一边往他身后看了看。等徐茂给他身后垫够了靠垫,他倚着缓了口气,打量着杨清,微微笑了:“你带了人回来?订婚了,还是已经结了?”
徐茂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他借着给李东明倒水,背过身不让老人看见他眼里的阴霾,用轻松的语气答道:“已经领了证,但还没办婚礼。”
“恭喜你。可惜我现在身体还不大好,不能飞回去观礼了。”
徐茂想起那场他不想办,却不得不大张旗鼓操办的婚礼,又看了一眼那位想甩开,却如水蛭一般咬着自己不放的准新娘,心里又酸又苦,却只能露出笑容:“爷爷,只要你醒过来,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李东明点点头,说了声“你放心”,又示意杨清过来:“杨小姐是出名的女强人,不过仔细看看,还是有小女人的一面。第一次见长辈,挺害羞的样子,都不敢看我。”
杨清慢慢的走过来。
李东明又把她打量了几遍,道:“我躺了这么久,脑子有些木,听医生说颅内的血块还没有完全被吸收掉,估计有些影响记忆。听你爸爸说,我出事前见过这位孙媳妇,但是,我一点印象都没了。该给见面礼的,但我这样子,也来不及准备什么。”
徐茂心里难过,握着他的手安慰:“爷爷不要急,想不起来就算了。”
杨清已经恢复了从容,大大方方的笑:“爷爷身体健康,就是最好的礼物。”
李东明也笑:“真会说话。你说得对,我这样的老头子,健健康康的不给晚辈添乱,才是真正的为你们好。”他停了停,说道,“我状态不大好,说几句话就累。总是这样发呆,你也无聊。我看你也怪疲倦的样子,时差还没倒过来吧?你先去家里,好好的睡一觉。徐茂在这里守着我就行。”
杨清也不再推辞:“爷爷你好好休息,我养养神,明天再来看你。”
“好,好。”李东明看着她离开,伸手去拿徐茂捧着的水杯。徐茂知道他肌肉无力,便托着杯子,小心翼翼的喂了他几口。
他闭上眼,沉默片刻,道:“谁逼着你和她结婚的?”
徐茂险些把杯子掉在地上:“爷爷?”
赵旭威胁过,内中关窍如果泄露出去,他会让他追悔莫及。李家人,他更不可能交心,李瑜当然不知道内情,李东明又刚刚苏醒没几天,根本没有观察和打听的能力,老人家怎么会忽然说这种话?
李东明深深看着他:“你对宋棠着了魔一样,怎么会忽然另娶他人?就算移情别恋,宋桢容貌和气度比杨清更胜一筹,你都没瞧上,怎么会选她?”他停住话,说道,“我昏倒之后,到底出了什么事?”
徐茂闭了闭眼:“爷爷,你身体不好……”
李东明拍拍他手背:“我其实比你们想象的要清醒。你爸爸又早早的跑来和我报喜,我已经受过一次大刺激了,现在不是好好的?这几天我不能动,躺着没事做,只能不停的想,该做的心理准备,我都做得差不多了。”见他依然犹豫,李东明叹了口气,“你实在为难,那就慢慢的说,今天说一点,明天说一点,有这么多时间缓冲,你总该放心了。”
徐茂不敢多说,只提了他昏倒之后,自己和宋棠之间的误会和冲突,以及外界公认宋棠气倒了他的传言。
他把和宋棠分居的事说完,见李东明一言不发,脸色难看,便停住话问:“爷爷,你怎么了?要不今天到此为止吧?”
李东明摇头,冷冷的笑,声音发哑:“我确实是被气倒的。但那个差点气死我的人是杨清。”
徐茂脑子出现瞬间的空白,旋即怒极而起:“杨清!”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好一会儿才恢复冷静,重新在床边坐好,凝视着李东明,“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东明闭上眼,思绪回到了那一日。他在宋棠面前丢下狠话,怒气冲冲的离开公寓赶往verdure,拒绝迎接过来的魏冉陪同的好意,一个人走向徐茂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严,房间的亮光从门缝透出来,随着光钻出门缝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声。
魏冉和他说过,繁绿的杨小姐也在办公室等徐茂。她的名声,他有所耳闻,而这个极其出众的女人,深深倾慕他的孙子。
对于杨清,他是好奇的,步子在重重思绪下停了下来。在他迟疑的这几秒时间,杨清的讲电话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这个楼层只有徐茂和首席秘书的办公室,除此之外都是会议室,走廊十分安静,杨清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让他听清每一个字。
她说得简单,但信息量足够让他推测出,这些日子宋棠日益糟糕的名声,还有外界对她和徐茂“般配”的传言,都是她运作出来的结果。
他推门进去,没说两句话,就眼前进行乱冒,人事不省。
徐茂听得浑身发冷——如果李东明没出事,他和宋棠的矛盾就不会达到那么尖锐的地步,也更不可能说出那些伤人的话,让她痛下决心,从公寓搬出去。也许他和她没多少天就和好了,邱炳昌就算设计了她,她也不用独自在f市呆那么久,被下了药一步一步引入深渊而不自知……
但是,事已至此,想再多“如果”,也只能让他更难过。
“她不是以落落大方而出名吗?怎么刚刚忐忑不安的站在屋子角?”即使宋棠这样极其不擅长和生人打交道的人,见到了他,也硬着头皮主动的问了好。想起她,李东明神情复杂起来,又静默了半分钟,才道:“她是心虚。我说自己不记得见没见过她,那当然也不记得她在你办公室和人打的那个电话,她心一放下,就立刻端庄起来了。”
徐茂低声道:“这笔账,我记下了。”
李东明道:“我知道你有苦衷,看你这样子,还不能和她真正翻脸,所以我装糊涂。今后我会经常装糊涂。”
徐茂怔了怔,疑惑的看着他:“爷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东明握紧他的手:“如果……如果我对宋棠好一些,外界传言也不至于那么难听,也许,你现在还安安生生的和她过日子。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你没说完,但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头。你受的委屈,爷爷也有责任,我得补给你。”
徐茂眼睛发热。
“有我帮你,你总会走得顺一些。和人斗法,让敌人低估你,取胜会容易不少。所以,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的真实情况,就让他们一直认为我虽然醒了,但也废了,是个只能颐养天年的没用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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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一种奇妙的东西。等待下班,等待周末,时间慢得和乌龟爬一样,上班族们熬得唉声叹气,但是一天天这样过下去,忽然回头一看,才发现已经领了好几次工资,这一年瞬间过了一半,再一晃眼,一年又过去了。
黎源虽然不像普通上班族那样日复一日的等下班,等假期,但时间的无常他算是领教够了。追求宋槿的过程很漫长,他等待她答应约会,等待下一次约会,终于等到她点头,承认了男女朋友的关系,这才发觉他已经追了她两年。从确立关系到同居,再从同居到订婚,最后终于定下了婚礼的日期,数数日子,他的追妻路,足足走了四年多。
每一天都那么漫长,可是一转念,四年了。
他拥着怀里的美人,正在感叹,闹钟响了。宋槿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了会儿天花板,忽然推开他坐了起来:“宋棠该上飞机了吧?”
黎源赶紧把睡袍披在她光·裸的脊背上:“别着凉了……说起宋棠,我那个朋友,吕献,你还记得不?”
宋槿想了想,道:“是d城商会主席的公子?”
“对。他一直叫我牵线搭桥,想和宋棠认识认识。他家境没得说,人也不错,你看……”
宋槿伸出手指按住他的嘴:“先认识,他条件是不错,但也没什么好骄傲的。现在的宋棠,可不是以前的宋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