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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星斗眨巴着眼睛,在丛云中躲躲藏藏,似在偷笑树下被当猴耍的少年。月华如水照在老少两人身上,显得格外清幽。
“咕”的一声,老爷子仰首猛灌了一口酒,香醇的酒液从他嘴角漏了出来,沾湿了花白的胡子。
放下酒葫芦,老爷子擦了擦胡子,得意的大笑起来:“嘿嘿,小子,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吴良两眼向上一翻,懒得理会他。
老爷子大感无味,他挠了挠头:“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不在雾海。”
这次,吴良不问他开灵阵一事儿了,老爷子反倒开口自言自语般解释起来。
吴良瞥了老爷子一眼,板着脸,仿佛对老爷子完全失去了信心。但同时却又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
“青灵宗。”
老爷子顿了顿,生怕吴良不知道青灵宗一般再次解释道:“蒙域二十四宗盟之一,虽说在内陆排不上什么名,但放在我雾海却也是霸主一般的存在。其势力之大,就连五龙岛文家也比之不及。”
“我陈家之所以在雾海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主要便因为我陈家属于青灵宗外宗家族。而我当年更是……咳咳!”
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老爷子话音一顿,摸了摸鼻子,神色略显尴尬。
咳嗽了几声后,老爷子神色一正,一脸正经:“青灵宗开灵仪式的举办时间大概也是在一个月后,所以嘛,我本来是想要带你去青灵宗碰碰运气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先在一个月内赶到青灵宗啊。”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啊!”此时的吴良一扫先前沮丧,也顾不得同老爷子冷战了,反是一脸的兴奋,拉着老爷子便要连夜赶路。
老爷子朝吴良头上狠狠一个暴栗,指了指天:“兔崽子,现在是晚上!晚上,懂么?睡觉!给我滚树上睡觉去!明天再赶路。”
吴良捂着脑袋,不但不反驳什么,反而憨憨的赔笑着。从老爷子那里明确得知自己还能得到参加开灵仪式的机会后,他浑身上下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在见证了修士的强大后,谁甘心做一名只能虚度光阴的凡人呢?
老爷子说完,仰首将酒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他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纵身一跃,跳上树梢,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安稳稳的睡起觉来。
吴良傻笑着挠了挠头,学着老爷子的模样,也爬上树梢。但躺下后,他脑子里却一直惦记着接下来的行程和一个月后的开灵仪式,怎么也睡不着。
次日,老爷子一大早便将吴良从树上拽了下来。后者一夜没睡,但依旧精神得很。两人这次为了赶路,自然加快了速度。
老爷子精神奕奕,实力又在那里放着,陪吴良赶起路来自然是轻松无比。他算好了行程,以自己对吴良实力的了解,看似不紧不慢的在吴良身前晃悠着,却始终领先吴良一步,让吴良使出全力才堪堪跟上。
吴良虽说年纪不大,但跟着老爷子这十几年里,他做的事可不只是吃喝玩乐那么简单。自他三岁那年,第一次凝聚灵力失败后,老爷子便开始为他十三岁时的开灵仪式做准备了。
开灵仪式,作为一种能帮助凡人走上修炼大道的手段,自然不是人人都能享用的。
除了开灵仪式的准备工作极为繁杂,普通人压根接触不到外,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这种手段,很多人无福消受。
从开灵仪式开始到开灵仪式结束的这一过程称为开灵。
开灵过程中,尝试开灵之人若能成功在体内凝聚出灵力,即开灵成功;若等到整个开灵仪式结束,尝试开灵之人仍旧没能凝聚出灵力,那便是开灵失败。
尝试开灵之人,在开灵过程中,迎接他们的不是只有开灵成功和开灵失败两种可能,不过剩下的一种可能往往并不被他人提及,那便是……死亡。
开灵仪式,这种足以影响宗族兴衰,足以影响蒙域格局的大手段有着一个细小而致命的瑕疵——在开灵过程中,参与仪式之人身体必将会承受巨大的压力,那股压力来自四面八方,足以轻易将一名婴儿挤成肉饼。
所以,一名凡人要想通过参加开灵仪式成为一名修士,他的肉身必须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承受的了开灵过程中,开灵阵内产生的巨大压力。
不然的话,不等他开灵失败便会品尝到死亡的滋味。
自家子弟在开灵阵内被压成肉饼,这是任何宗族中人都不想看到的。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有能力举办开灵仪式的宗族,其子弟,除非已经在体内成功凝聚灵力,否则在十三岁前日日都要锤炼肉体,为十三岁时的开灵仪式做准备。
但即使如此,每年的开灵仪式中,仍有不少人被压成肉饼,再无活路。
要不是年龄超过十三岁的普通人,对天地灵力的感应力会明显降低的话,各宗族绝对会将开灵者的年龄限制的更高几岁的。
吴良三岁那年,首次尝试凝聚灵力失败后,老爷子便极有先见之明的为吴良找了一套拳法。
那套拳法刚烈至极,在午时打起来尤为有效,故而几乎每日中午,吴良总要在老爷子的监视下练上一个时辰的拳法。
近十年坚持下来,吴良的身体早已变得如精铁一般结实。
如今吴良虽说只有十三岁,但就算是八九个成年人也奈何不了他。再加上他从老爷子处学来的其余武艺,即使是行侠仗义的武林大侠,也不是吴良的对手。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老爷子背着手,哼着小曲儿一摇一摆地踱着步子。
老爷子身后,吴良舌头耷拉的老长,艰难的拖着身子前行,他浑身湿淋淋的,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
爷孙二人身旁,车马行人时有来往。
前方,翠柳低垂,城郭隐现。
老爷子踮起脚尖望了远方城郭一眼,脸上一喜,再扭头瞥了眼吴良,却又是脸色一沉:“你小子不是能耐得很么?这才走多远啊,怎么,难道就受不了了?”
吴良脚步一顿,仰起脖子瞅了老爷子一眼,两眼一翻,就又无精打采的垂下了头,却是连反驳的话都懒得说了。但他心里几乎咆哮起来:“嘿,这少说也走了百八十里路了吧,还才多远?”
老爷子一声冷哼,不再理会吴良,继续哼着小曲儿,大摇大摆的朝城门走去。
吴良心底一声哀嚎,翻了翻白眼,却只得拖着身体,缓缓跟上。
“快点儿,快点儿!”老爷子头也不回的嘟囔着:“一会儿到了点儿,还得练拳呢!”
吴良浑身上下猛地一颤,心中咆哮不已:“果然,我果然不是亲生的孙子么!”
……
酒楼二楼,老爷子半眯着眼,端着一杯小酒儿轻嘬,整个人惬意无比。在其身前,酒桌上摆了一桌菜肴。
老爷子身旁,店小二满脸笑意的侍立,不过时不时的,后者便会眼神古怪的朝楼下瞟一眼。
下方,青石小院内,吴良上半身****,一遍又一遍打着自己打小练的那套拳法。
炽热的阳光烤的他全身发红,一滴滴汗水顺着其身体滑下,方滴到青石地面上便化作一个淡淡的水渍。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吴良才唇干嘴裂的爬到老爷子桌旁,趴在桌子上,摸起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老爷子剔着牙,朝吴良使了个眼色。
吴良正摸着肚子打嗝,看到老爷子的眼色,当即一愣,神色显得略微有几分不自然了。他挪了挪屁股,靠近老爷子,瞅了瞅四周后趴到老爷子耳边,小声道:“老爷子,我这儿没钱了。”
“嗯?”老爷子斜乜了吴良一眼,贼头贼脑的扫视四周一圈,压低了了声音,皱眉道:“怎么回事儿,回陈家前不才弄了一大笔钱么?怎么就没了?”
“您老人家也不想想,那笔钱一到手,您老人家就去了……”
吴良神色略显尴尬,声音压得更低:“咳咳,您老人家就去了那种地方。那笔钱当时就下了一大半啊!后来又过了这么久了,这钱不花完才怪。”
老爷子两眼一眯,靠在椅背上,拍了拍肚子:“既然这样,那你还不快做生意去?”
“唉!”吴良叹了口气,脸上十分为难的出了酒楼。但他心里究竟想的什么,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小二,再来一壶上好的酒!”等吴良出了酒楼,老爷子剥了粒花生扔进嘴里,一拍桌子又要了一壶好酒。至于钱这种东西,他已经好久没操过心了。
老爷子虽说是一名修士,却最为讨厌那枯燥无味的修炼生涯,对俗世间的重重事物反而尤为喜欢。否则他也不会一离家就是数十年不回了。
闯天下,说起来看似豪气冲天,但做起来却离不开一个字——钱。
提起钱这种东西,老爷子绝对会不屑的一声轻哼,老子作为一名修士,一名超凡脱俗与众不同的修士,你跟我谈钱?嘿,俗!忒俗!
故而老爷子身上自然是不会带钱的。
至于吴良,如今暂且不提。在数年前,他尚年幼时,身上却亦无分文。
身无分文的一老一小两人,怎么能在俗世一晃就是十几年呢?这就不得不说说老爷子的外号“留半文”了。
咳咳,若是有人在老爷子面前提起这个外号,老爷子绝对毫不脸红,理直气壮的辩解:“怎么了,我怎么了?留半文好么!被我偷过的人,就算他身上只有一文钱,老子也从中间掰开,给他留下半文!”
老爷子没说的是,就算一身怀百万之人,被他偷过一次,全身上下也就只剩半文钱了……
吴良是老爷子养大的,俗话说的好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什么,这小子会养成什么样的习惯就很不好说呀。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儿忘说了——自吴良八岁起至今五年的时间里,老爷子从没出过手,但却也不愁钱花。其中深意,耐人寻味得很啊。
不多时,吴良便鼓着腰包回到了酒楼中。老爷子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狠狠一拍酒桌,底气十足的喝道:“小二,结账!”
“两位客官慢走~”酒楼前,店小二满脸笑意,背对酒楼微微一躬。前方,老爷子二人头也不回的混入人群中。
“老爷子,我记得您老人家曾提到过,不是说咱雾海在蒙域东北么。”趁老爷子正开心,吴良连忙讲出了心中已困惑了他一上午的问题,“可咱们这一个上午,走的方向都是西南吧?”
“没错啊,怎么了?”老爷子拍着腰间已灌满了酒的酒葫芦,又哼起了小曲儿。
“那咱这不是南辕北辙么?”吴良不解,同时心中蓦然冒出一个念头——老爷子该不会又在耍我吧?
老爷子嘿嘿一笑,没有解释,只是含糊道:“傻小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