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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家并非本地人士,而是由外地迁来,二十多年前朝廷镇压下那一场波及两个省的民暴后,对流民进行了妥善安置。付老爹带着娘子在张家庄立足下来,付老爹能干,如今二十几年过去,硬是靠着最初分下来的三亩地,到现在拥有土地五十亩,镇里铺面一间,七年前盖上这类似有钱人家的宅子,着实羡煞了周围十里八乡。
明明是个好人家的姑娘,长得又漂亮家世又小康,被人甜言蜜语两句就做妾,果然是没脑子。妾是那么好当的?在这么个年代,妾可是能够随便买卖的,主母看你顺眼找个借口打了卖了也申不了冤。难不成她当真以为自己漂亮泼辣,便能哄住张灵宝上位成正妻?
只能说,这姑娘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目光太过短浅。
付春棉摇摇头,换上一身葱绿色的棉布长裙,就出了付家宅子。
这宅子并不是很大,却花园、池塘、屋舍样样俱全,完全不像村里的房舍,反而很像大户人家的宅子,只不过是大户人家宅子的缩小版而已,即便是缩小了,比起张家庄其他村民的房舍,还是大了不少。这座宅子,是付老爹送给自家娘子,也就是付春棉母亲付家娘子的生辰礼物。
原主的记忆中,付家娘子是一个很温柔很美丽的女子,只是过于体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延医问药,好在村里的孟大夫医术高明,诊费药费还不高,否则付老爹恐怕真的难以攒下这些家业,还给她盖了新宅子。可惜,这宅子盖上没两年,付家娘子便因病撒手人寰,那时,原主才十岁。
付家宅子位于张家庄的最北侧,坐落在坪山脚下,距离村落聚集地大概有一公里的距离,盖因付家娘子体弱,不喜交际,付老爹才选了这么个僻静的场所,背靠坪山,前望凌河,一年四季皆有美景。只是,这里距离耕种的土地要远了些,但付老爹为了付家娘子,却是一点儿都不在乎的。
屋后的坪山郁郁葱葱,付春棉虽然自小跟着三个哥哥在山里乱转,但现在病体初愈,实在没力气去爬山,干脆顺着自家宅子慢腾腾走了一圈,此时已经入秋,但秋老虎仍旧威风不减,走到了凌河边,身上就出了不少汗。
凌河旁种着一排柳树,也不虞太阳直晒。付春棉走得有些累,坐到柳树下。这里因为距离张家庄较远,看上去有些荒凉,有着大片大片茂盛的蒲草和芦苇,倒有几分野趣。
微风轻拂,带了几分河水的凉意,眼前的河水清澈见底,付春棉干脆脱掉鞋子袜子,将两只白嫩的脚丫子伸入水中,清凉的河水霎时将这些日子的烦闷都冲刷走了,还有不怕人的小鱼凑到她脚边,蹭的她痒痒的,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忽然,一声压抑的低咳传入耳中,付春棉眼睛猛地瞪大,“谁?”头转向那片芦苇荡中,秋日的芦苇,已经有一人多高,长满了芦苇樱子,风一吹,便飘飘荡荡起来。而这时,那芦苇中很是平静,好像刚才只是付春棉的错觉。
但,是错觉吗?
自小接受的教育,女儿家的脚是不能轻易外露,更不能被外男看到,这里虽然是农户,对在这一点上还都是较为看重的。此时正值秋忙时分,村里几乎全家人都下地收庄稼去了,这里又地处偏僻,按说不会有人经过的,所以付春棉才直接脱鞋泡脚,却不想,那芦苇荡中可能会有人!
就在付春棉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的时候,又几声压抑不住的咳嗽声传出,那芦苇荡也随着咳嗽声窸窸窣窣动荡着。
“谁,给我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芦苇荡那里又恢复了平静。
付春棉皱起眉头,难道是个登徒子?靠,现在家里就她一人,而且身体还没恢复,万一?付春棉越想越怕,她赶紧用裙摆把脚擦干,穿上鞋,手中拿起块石头就使劲扔了过去,然后撒腿就跑。
嘭,一声闷哼传来,然后就见那片芦苇被压倒了一小片。
付春棉听到身后动静,停住脚步,芦苇荡那边始终没有人出来。
不会这么凑巧吧,真的把人砸中了?可千万别砸死啊!
付春棉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扒开芦苇,只见那里仰面躺着一个人,一身粗布青衣,面白如纸,额头上一个大洞,鲜血汩汩流出。
不会真的死了吧?
付春棉摸过去,颤抖着手探上了那人的鼻息,呼吸虽然微弱,却还是有的。
没死就好!
“春棉、春棉!”小公鸭似的叫声一连串,付春棉却如闻天籁,连忙站起身跑出来,跳着挥手,“三哥,三哥,我在这里!”
很快,一个少年便飞奔到了付春棉面前,脸不红气不喘,他并没有立即凑近过来,而是打量下付春棉,“又干啥坏事了,居然叫起三哥来了!”眼前的少年名付春藤,是付春棉的孪生哥哥,两人长相都随了付家娘子,可偏偏两人性情一点儿都没有付家娘子的温柔。
付春棉翻个白眼,这个孪生哥哥真是可恶,但人命关天,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赶紧拉上付春藤的胳膊往里拽,“三哥,我把人砸伤了,你快去看看。”
付春藤一听,也知轻重缓急,赶紧甩开付春棉,一猫身子,已经钻了进去,那公鸭嗓子又喊了出来,“我说春棉,你让我怎么说你,怎么把这病秧子砸伤了,哎呦喂!这下子说不定会被讹上呢。”
付春棉钻过去,“三哥,你快把他带回去,让大哥看看吧,万一死了,我十张嘴也说不清啊。”
病秧子额头的血已经渐渐止住了,但让付春藤为难的是,这人还在昏迷之中,分明是旧疾复发。
唉!自家妹妹做的孽,再不甘也得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