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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九
容清源二人心中还是同情意外身殒的秦玉,两人选了一块光滑的石头,在谷外凿磨起来。容清源率先用器具尽力打磨,累得气喘吁吁,见他手心红肿,一旁的霍明铮摇了摇头,拦住他。
“堂徽,我来。”
知道自己双手已经快到极限,容清源也不托大,他将工具交给霍明铮,轻喘着气,坐在一旁休息,容清源看着刻碑的霍明铮的背影,若有所思道:“殿下,我们就在碑上刻‘玉质兰心,至纯至性’,你说好不好?”
霍明铮将石碑打磨得方方正正,闻言,他用小刻刀在碑面上以小楷书写容清源的话,并在中央刻上‘秦玉之墓’。霍明铮一边镌刻,容清源则在旁边拂去石沫,做些细枝末节的活儿。
两人忙了大半夜终于在天微亮前刻完,他们将墓碑埋在生死谷谷口,迎面是山谷中的静谧景色,背面是疼他至深的长兄秦恪。两人立于墓碑前,许久,容清源叹了一声。“秦谷主他……”
“秦谷主一言九鼎,不会有事。”霍明铮拍了拍他的背。
容清源感慨道:“就是觉得有些世事无常,秦谷主明明有此能力,却难以救至亲一命,也难怪他百般不愿帮我们……真希望此后……爹、娘、殿下平平安安,安稳度日……”
霍明铮与容清源相比,所处环境更为艰险,遇到的暗刀子更多,听了容清源的话,他不禁沉重地抿嘴,一时间也没有回应。
两人负手而立,沉默了一会儿,想着时间尚早,临时决定在山谷外给秦玉碑前摘些鲜花,那些鲜花还带着湿润的晨露和泥土,容清源将它们堆叠在秦玉碑前,像是环绕着她。
“姑娘家肯定特别喜欢这些,我娘就可喜欢侍弄这些花卉。”容清源审视了一会儿,将鲜花摆得雅致。
一旁安静观看的霍明铮转过头,伸手往容清源脚下放了一朵花苞很小的花枝,“喜欢?”
容清源笑了笑,也不气恼,他将花枝放在众花卉中心,打趣道:“殿下真是画龙点睛之笔。”
虽然容清源没收下,但霍明铮还是目光柔和了些。
一直等到秦恪出谷时,两人轻松的气氛才再次凝重起来,秦恪肃穆地看着两人面前的墓碑,看着上面“秦玉”二字,他久久不语,像是陷入了沉思,也没有对两人雕磨的墓碑给予任何评价。
“秦谷主,这第二个条件……”
秦恪这才从沉默中缓过神来,他不着边际地问了句:“这花是谁放的?”
秦恪面上喜怒难辨,容清源拦住身后蹙眉欲言的霍明铮,怕他因为霍明铮金鹜皇室身份迁怒,坦然道:“是小子莽撞的主意,秦谷主,听您所言,令妹至纯之心,想必会喜欢的。”
叹了口气,秦恪有些惘然。“也许吧……你们做的很好,这第二个条件也算是达成了……”
容清源不禁大喜,他快言快语地说:“那最后一个条件……”
“没有第三个条件。”秦恪冷嘲一笑。“我一开始就没有准备出这第三个条件,也从没想过把药交给你们。”
“秦谷主你……”容清源有些崩溃。
还不待容清源多说,秦恪倏地挥指一弹,袖中一个瓷瓶直直冲向两人,霍明铮眼疾手快地一接,他打开瓷瓶,内里一股药香,两人面面相觑,不禁不解地望向秦恪。
“……可我改变主意了,你们留在这生死谷,终究还是扰我清净,药已经交给你们了,你们也该走了。”秦恪冷漠道。“不过,不要过多寄希望于此药,重伤虽能得一线生机,但终究还是有亏损的。”
容清源二人也没有多言,收好了药丸,道过谢便离开了生死谷,徒留秦恪一人负手站在那块碑前,他弯下腰拾起一朵花,将鲜花放在碑顶,伸手摸索着碑面。
“阿玉……”
他狠不下心刻妹妹的墓碑,如今有人代劳,也算是于之有恩。
与其让所有人陪葬,不如为秦玉积点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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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山谷,此前赶路的马匹已经力竭,容清源与霍明铮徒步穿过西阴山沙地,风沙漫漫,容清源的腿像是灌了铅,霍明铮搀扶着他,为了赶快拿药去救容孟,霍明铮干脆直接将他背起来。
霍明铮一出山谷就将救命之药交给容清源,对方细细想了想,只有霍明铮的怀里最为安全,便将小瓷瓶放进霍明铮衣襟之中,由于药物珍重,容清源隔一会儿便伸手摸摸瓷瓶还在不在,霍明铮也不恼人,任他平复自己的心绪。
“此番有所收获,多亏了无厌大师和殿下。”想着容孟即将苏醒,容清源环紧了霍明铮的脖子,有些难以抑制的欣喜,他盯着霍明铮的后脑勺,若有所思。
霍明铮看不到容清源的脸,他一步一步踏在干燥偏烫的地面上,看起来沉稳可靠。
“堂徽,你也很拼命,此次容大人一定能化险为夷。”
容清源点点头,心中却知道,若不是霍明铮,他早在这场未知的灾难中丢盔弃甲,甚至提前遇见家人枉死的命运。上辈子容孟并没有遇上这场刺杀,也没有揽上这件事,当时此事也没有拉户部尚书下马,太子也未受到怀疑……世事变迁,他实在不该太过侥幸……
“殿下,您真是救了我很多次。”思绪万千,容清源不禁有些感慨,霍明铮的确是他命里的贵人,处处救他于危难之中,甚至逐渐成为容清源强有力的依靠,令他信任、交心,让他莫名地平静而勇敢,自己这条命大概也是霍明铮的吧。
路程走了大半,见霍明铮虽步履坚定,但依旧出了细密的汗水,容清源下意识伸手擦了擦,这个动作有些亲密,容清源有些发愣,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是湿漉漉的汗水,令他有些发慌,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一世连通房丫头也没有的容清源大人下巴抵着霍明铮的颈窝,心速加快,他的脑子里想着四书五经、各种史书,看着霍明铮的目光愈发复杂。
霍明铮走得认真,一时倒没有发现容清源异样的神情。反而是容清源一直神色莫名地看着他,看着看着便无声地笑起来,有些恍然,他不算个古板迂腐之人,虽然没什么经验,但前前后后脑子里看了许多金鹜史书,包括一些稗官野史,自然也听闻过一些短袖分桃的传言,感觉自己对宁瑞王心存丝丝绮念,容清源下意识有些慌张。
霍明铮虽然为人冷厉,但若是真的对一个人好,谁又忍心不动心。
“堂徽,等回去了给手上上点药。”
容清源嗯了声,笑意难掩。“殿下,真好啊……”
霍明铮背对他的脸也露出浅淡的笑意。
而正陷于断袖思绪中挣扎的容大人趴在霍明铮背上,总有些不可置信。他记得,霍明铮上辈子可没和谁传出过这种传闻,自然也不是个好龙阳的,而且他有登顶之能,能成大业,自己那些大逆不道的心思都该通通抹杀掉,他转念一想,霍明铮对自己多是礼贤下士,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样想,容清源反而松了口气,但又有些懊恼,想着想着,他靠着霍明铮合上眼休息起来。
大概赶了一天的路,两人终于回到了明景城,赶忙回到容府,将活死人之药喂给长眠不醒的容孟,这药果真药效极好,容孟脸上很快恢复了些血色,大夫诊断后表明。
“容大人虽活了下来,但却身体虚弱,难以长寿,不过好生调养也能渐渐弥补。”
容清源面色发白,但还是镇定道。“能活下来就好,我们定好好调养……”
这段时间夜以继日地同江聆环一起照顾容孟,容清源对霍明铮刚刚萌芽的那点奇异的心动很快就被焦急与忧虑掩盖下去,他也很久没去国子监,一时间与霍明铮短暂断了联系……然而此时,宫里却传出了一件大事。
——宁瑞王在大殿外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