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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一
听了冯琨的话,三人并不多言,径直朝冯琨指着的小房间走去。刚进小房间,里面空无一人,静得很,从门口到里间儿摆着四张桌子,有一张桌子肯定是属于那位侍诏前辈的。三人有意避开靠近房间最里面那张摆放着书册笔墨的桌子,选择落坐在临近的位置。
甫一进去,周隽宝难得灵活地率先抢了门边的位子,见容清源二人看过来,他腼腆地低着头。“我……我就坐这儿好了。”
“周隽宝你小子看着闷声不响,这时候倒是焉儿坏!!心里知道往好地方坐,装着一副胆子小,面上纯的模样……哎?——容清源,你怎么……好啊,你们两个人是合起伙来欺负我啊!”
在谭瑞抱怨时,容清源就势坐在周隽宝旁边,待到对方发现,远离侍诏前辈的两个桌子已经被占据,谭瑞气得小胡子吹起来,那张奸猾的小人脸上满是被反算计的震惊。
容清源学着周隽宝一样“缩了缩”脑袋,耸耸肩。“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坐了。”
“瑞……瑞哥,你挨着前辈近,更能讨他喜欢……他就会……给你轻松的活计,我……我爹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和清源……把好地方给你了……瑞哥别气……”周隽宝将脑袋探出来,小声说。
“我真是想揍你小子!”谭瑞虚晃手臂,吓得周隽宝瑟瑟发抖,容清源看着不禁觉得好笑。
他有些感慨。“你们俩看着倒是关系挺好。”
也许是三人抱团的心理,周隽宝挺团结容清源,他怯怯地说:“我和瑞哥以前都做过翰林孔目,那时候瑞哥对我特别好……”
容清源笑了笑,想必是谭瑞知道了周隽宝的身份,对他“特别好”。不过周隽宝此人,虽然怯懦,但是也算有颗剔透心,心里门儿清;而谭瑞虽然虚荣,趋炎附势,但是为人也有些义胆,并没有生起投诚冯琨等人的念头,反而跟着自己和周隽宝。
“那能一起再做侍诏,也算是缘分。”容清源感叹。
周隽宝倒是没遮遮掩掩:“啊……我能提拔成侍诏,多亏了我爹呢……我和我爹说了瑞哥,说瑞哥是个好人,那时候我爹给我说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好了!周隽宝,位子让给你,你别叨叨了。”谭瑞自然知道自己晋升和周大学士有关,但也经不住这么直接点出来,他涨红了脸坐回座位,只得担负起靠近这位即将到来的不知根底的侍诏前辈。
三人坐在小房间里,整整一盏茶的功夫都没人进来,侍诏前辈也不见踪影,他们也不好随意乱动屋子里的东西,一时间有些无所事事。对此,心中有主意的容清源径自提笔在干净的宣纸上练习书法,旁边的周隽宝惊叹道。
“真好看。”感觉容清源的目光移过来,周隽宝又一缩,轻声说:“清源你真厉害!”
“要是真厉害啊,就不该用这里的宣纸,这里的墨汁儿……要是那位前辈突然进来,那我们可就受了无妄之灾……”谭瑞扫兴地插话。
周隽宝直觉觉得谭瑞说的话不错,毕竟从冯琨的态度看来,整个玉仁堂并不是很欢迎他们三人,尤其以容清源为最,冯琨看他的模样带着令人浑身不自在的不屑,他有些慌张,但见容清源一脸冷静,又缓了缓。“那怎么办啊……”
知道谭瑞和周隽宝是好意,容清源一脸淡定地将写了字的宣纸折起来,放进胸前的衣襟。
“还可以这样啊……”看着桌上那一叠宣纸,少了一张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一旁的谭瑞更是悻悻。
容清源对两人印象不错,他拍了拍周隽宝的头。“以静制动,不要太大惊小怪了。”
“大惊小怪”的谭瑞那张尖刻脸扭曲了一下,他张望了一眼,门外依旧没有人,冯琨和冯溪也进了另外的房间,不知所踪,想到冯琨,谭瑞难得失态,小声埋怨。
“先不提我们现在干什么,光是这位冯大人就真是‘名不虚传’了,看上去不好接近,霸道独断,刚刚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冯大人安排的前辈怕也是拦路虎、阻水石!我们这今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听得这番暗地腹诽的话,周隽宝吓得站起身在门边张望,见无人逗留才松了口气,坐了回来,苦口婆心。“瑞哥……你省省吧……这里人多耳杂,要是被哪位贵人听到了……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谭瑞刚刚的话出口不过心,闻言也怂了,讷讷地待着,他渐渐安静下来,手指交缠,有些焦躁的样子。
眼见着二人一派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模样,容清源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谭瑞、隽宝,你们俩如果实在担心,我们就先清理一下屋子,这总归是中规中矩,不落错处。”
周隽宝二人觉得说着有理,附和地起身清理房屋,三人简单取用麻布拂尽尘土,各自在一角清理,一时间屋子里格外安静。姗姗来迟的侍诏郎前辈石泉进屋时便是见得这番景象,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三个后辈倒是勤快得很,安分守己,看上去也不讨厌。
石泉抿嘴笑了笑,虽然为人不令人讨厌,但是上面规定了要给这几人苦头吃,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运气不好了。
咳嗽一声,石泉敲了敲门,笑道。
“三位来得挺早。”
容清源转过身,门口倚着一位穿着官服的青年男子,目光炯炯,神清目朗。男子官帽下垂着两条青绿色的发带,看着温和守礼,有点像只深藏不露的笑面虎,其身份看来是冯琨所说的侍诏前辈……容清源朝石泉微微躬身,他目光微动,露出三分笑意。
“见过大人——”
容清源一停下动作,身边的周隽宝和谭瑞也跟着行礼,一向有前科的谭瑞下意识就端出一副讨好谄媚的姿态,在注视到石泉眼底的疏离与不屑后,谭瑞才微微收敛,目不斜视,那张虚荣的小人样貌有些挫败。
“难怪冯大人说,此次的新人卧虎藏龙,能力不凡,倒是几个有心思的。”石泉扫了一眼三人手中擦桌子的麻布,周隽宝有些胆怯,手一抖,麻布直接掉在地上,他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连忙勾下身子去捡,见此,石泉笑了。
“大家不用紧张,想必你们已经猜到了我是谁……我是此前在这间屋子处理事务的侍诏,石泉,今后将和你们一起共事,传达上级及冯大人的指令……你们便是容清源、谭瑞和周隽宝吧。刚刚冯大人特地叫我去了一趟,说是一定要好好培养你们,见到你们之后,我心里倒是有些明白这特殊‘眷顾’的原由了。”
石泉话语间颇有些褒赞三人,与一心喜悦的周隽宝不同,容清源和谭瑞都有些不安,尤以容清源为甚,总觉得石泉话里有话,绵里藏针。
石泉夸完,就开始敲打三人。“翰林院玉仁堂不比其他地方,一定要心细,若是寻得到一个错处,怕是会惹来杀身之祸,故,定要谨遵陛下旨意,准确传达。当然,你们三位也许在侍诏位子上待不了多久,你们都是有大出息的人,说不定哪日飞黄腾达,我石泉还得仰仗你们。”
“石大人客气。”
四人虚情假意地寒暄了一阵,纷纷落座,谭瑞就坐在石泉的旁边,他有些紧张,研墨的手指都有些发颤。
“今日你们不用誊写诏书,先熟悉档案文书。”石泉看了一眼身旁的谭瑞,随即一越而过,目光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中间的容清源,在容清源回望时,石泉错开目光,他微笑着指了指屋子里满架子的书籍和文书。
“这间屋子有一部分档案,另一部分全放在另一间屋子,你们要整理的是自太丨祖犹在的延禧一年起,到如今陛下在位的景元五年的档案。”
手指一一划过博古架上的档案,有些甚至纸张薄脆,泛黄泛软,容清源三人认真听着,一边会意地点头,在石泉说完后,容清源主动来到博古架前,他取下两本年鉴,蹙起了眉头。
“石大人,这册子似乎时间混乱了。”
石泉一拍手,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也不意外容清源的发现。“不错,容清源,这些档案久日未整理,时间顺序错乱,还须得你们花些心力。你们三人一定会迎难而上的吧?”
“那是自然……”谭瑞腆着脸说,一旁的周隽宝跟着翻了翻册子,他放松了气力,生怕弄坏了书页,看着看着,周隽宝有些不解地低声喃喃。
“……可……可是,石大人……为什么太丨祖年间的档案也要整理呀……”翰林院这不是还有御史等人,哪里轮得到他们三个小角色做这些工作,周隽宝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害怕地放回册子,有些不自在地躲在容清源身后,懊悔自己多话!
石泉倒是没生气,“能者多劳,不是吗?我一会儿还得帮冯大人办事,你们好好待在这里整理,一定要小心侍弄,可别弄错弄坏了。中午可以用膳后再整理,劳逸结合,我可当不起苦了你们的话头。”
说罢,他望了一眼容清源,伸手摆弄了下垂于两肩的发带,看上去彬彬有礼。
“石大人说的是,清源三人定会用心完成。”
看出石泉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但他师出有名,虽布置了些体力活,也不算太过分,容清源只得按捺住心中的不平,三人老实受着,将最顶层的书册搬下来。石泉就坐在桌子旁看着他们整理档案,一时间显得有些清闲,他起身倒了一杯茶水,抿了几口,就势在桌上画起了墨竹图。
真是闲情逸致。
墨竹凛然不屈,石泉在右上角题了行小诗,又掏出随身的印鉴,盖上了章子。再颔首,容清源三人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翻阅每本档案的扉页,心细的容清源负责记年份,谭瑞负责翻书页,而有些莽莽撞撞的周隽宝负责将一堆档案搬下来。
确认容清源三人认认真真做事,并且为此煞费苦心,石泉满意地笑了笑,看着三人的背影,将墨竹图收好,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屋子。
尽管石泉有心轻声离开,但容清源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离去,没有石泉如狼似虎地盯着,三人不禁轻松了不少,周隽宝的腰也挺直了些,他哼哧哼哧地搬了一堆档案下来,累得气喘吁吁。
谭瑞翻得手脚酸软,他有些泄气,“清源,这样数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看隽宝说得不错,这些事似乎与侍诏沾得上边儿,但不是我们必做的事情啊……看来果然如冯大人说的,这位前辈就是专门来指教我们规矩的,让我们知道啊,入了翰林,当了侍诏,只不过是从不入流中脱离出来,也不过是万千高梯的一小步,不得得意忘形,翻了天去。”
“我瞧着你有心与上头的人搞好关系,怎么这时候倒口无遮拦了。”容清源摇摇头,有些无奈。
谭瑞确实势利眼,而且外貌看着就是个尖酸小人,一点也没有风流书生的俊逸,反而一股子猥琐气息,他抱怨道。“……这位石大人和冯大人一样,打心眼儿里看不上我们,我又不是家财万贯,只是跟着溜须拍马,言语上的吹捧无关紧要,更惹得两位厌烦,还是隽宝好啊,容易满足,讨人喜欢。”
一旁的周隽宝眨眨眼,没听出谭瑞的调侃。
见此,他哈哈大笑。
容清源没管两人斗嘴,他将桌上的一叠宣纸拿来,并将其中一张反复折叠,弄成长纸条的模样,一手拿毛笔,一手稳住纸张。容清源默写出延禧一年到景元五年的年份,各种大事件的时间,周隽宝二人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我们就按照这样的分类,将档案分好。”容清源将三人的桌子拼凑在一起,合成一张大桌子,他们没动石泉的桌子,有意避讳。
谭瑞会意地将纸条分别放在桌子各个部分,三人分头行动,将档案按时间归类,这样效率提高了不少,到了午时,档案已经被整理得差不多。
“我们先去吃饭吧,清源,隽宝……我们需要等石大人吗?”
眼见着任务完成的势头不错,谭瑞心情明朗,吆喝着容清源和周隽宝去用膳,但是出于善意,还是犹豫着要不要待在屋子里等久而不归的石泉。
“不……不用了吧,石大人好像有事去找冯大人了,他肯定会和冯大人一起去的……”
揉了把周隽宝的脑袋,两人乖乖地跟着容清源,将屋子关上,去犒劳一下饿了大半天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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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大人,叔叔有事找你。”
从房间里刚出来,石泉便停住了脚步,抬头一看,一脸不随大流、清丽脱俗的冯溪正远远地等着,他板着脸,出言喊住了石泉。
“原来是小冯大人。”石泉面上对冯溪客气,实际不以为然,见对方掩不住的傲气凛然,不禁有些好笑,随即心中更是漠然。
不过是个靠着冯琨作威作福的小子,倒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若是出了这玉仁堂,偌大的翰林院中,一个小小的侍诏,甚至说冯琨这个小小的官员,又能说得上什么?!笑话!
不过石泉面上不显,他施施然跟在冯溪身后,一路上甚至和颜悦色地与冯溪搭话,他几句不着痕迹的夸奖让冯溪很是高兴,冯溪心底也埋着股气,不喜别人老是将自己的能力归功于叔父,然而石泉言语间都是对自己的赞叹,鲜少提到冯琨,不禁让冯溪有些飘飘然,这位初出茅庐的小子,被石泉这个大前辈哄得找不着北。
“小冯大人少年英杰,我同你这般大的时候,还在苦苦究于诗书,不得翰林而入啊。”冯溪只顾着笑,却没注意笑面虎石泉与他也差不了几岁,那些恭维虚假得很,很容易便发现。石泉客套了几句,随即旁敲侧击。“刚刚冯大人不是已经嘱咐了我事宜吗?怎么又……”
冯溪嘴牢靠,一遇上这事儿便岔过话题,两人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冯溪暗示道。“叔叔找你就是有要事要说,反正不是什么坏事,是大机遇。”
连冯溪这个目高于顶的家伙都口口声声说着“大机遇”,石泉点点头,脸色晦暗不明。
很快到了冯琨的屋子,冯溪神色一凛,正色地敲敲门,听见里面冯琨的声音,这才冲石泉说。“叔叔叫你,还不快进去。”
石泉被冯溪说得隐隐不悦,可他没有动怒,反而笑容愈大,缓缓推开门,石泉一进门便将冯溪关在外面,不管不顾对方怒气冲冲的表情。
“冯大人!”
冯琨正在检查一份明黄绸布写的诏书,抬头时面目严肃,石泉笑容微收,他做了个揖。
“石泉,来了。”冯琨复而低头看诏书,他字斟句酌,看上去十分严谨,不负他自己的严令。“坐。”
石泉有些不自在地坐在冯琨对面。
“刚刚那三人表现的如何?”许久,冯琨合上诏书,挑眉道。“据我所知,那三人来势汹汹,心大得很。”
“冯大人说得不错。”石泉垂着眼。“我觉着那三人挺有趣的,刚进去的时候他们主动在清理屋子,也很听话,不随便碰博古架上的文书档案,也不随意使用桌上的物品,总之,心思挺细。一开始听了您的话,我想一进去斥责他们无所事事,白拿翰林院俸禄,没想到他们倒来了这么一手。”
“哦?那你就轻易的放过他们了?”
冯琨双手交叠,他说话不紧不慢,带有中年人的稳重。
“冯大人百般耳提面命,石泉又怎么会忘。”石泉笑了笑。“我正着令他们整理这些年来的档案呢,那可是个大工程,即使做完了,也肯定是疲惫不已。想必能让他们正视自己在翰林院的地位,在玉仁堂的地位,无论是多么光鲜的探花郎,多么有前途的监生,到了冯大人手下,到了我石泉手下,是龙也得盘着!——”
冯琨有些满意。“石泉有心了。尽管好好照顾容清源三人,那周隽宝可以放上一放,他爹是个护短的,要是知道我们欺负他宝贝疙瘩,怕是惹来无妄事端。”
“冯大人所言甚是,不过,照下官看来,我觉着周隽宝和谭瑞二人不足为虑,那两人似乎都听着容清源的话,若是大人真有心像辖制三人,只需盯着容清源便好。”
闻言,冯琨仔仔细细地望了一眼石泉,对方言语真挚,似乎竭尽心力。
“是啊,这三人的祸首便是容清源,其余两人只是运气不好,和他一起进来了。”
看来冯琨确实一心打击容清源,虽然摸不出此间真相,但石泉还是应声。
“冯大人,我一定牢牢看着容清源,不让他有什么异动。”
冯琨笑了笑,有些讥讽。“石泉,你可别风声鹤唳,这容清源不过是个侍诏,又能有什么异动,说来可笑了。”
“冯大人,我……”
“石泉啊,你是不是心底想着,我冯琨果然是个容不得人的老不死,现在还须得巴着我,从中顺些机会,但等到自己飞黄腾达的那天,再也不用看我的脸色了……”
石泉有些惶然,“怎么可能!……冯大人言重了。”
“我的确有心对付容清源,不想让他在玉仁堂过得太顺遂。”冯琨起身,拍了拍石泉的肩膀。“他不过是个新人,是个尚未崭露头角的家伙,还未亮出爪牙,这种尚未长成的猛虎,不结善缘,反而百般刁难,是不是令人费解?”
石泉讷讷,他抓了抓手中的发带,小声:“冯大人自有想法,下官不好妄加猜测。”
“你可知道这位容清源除了是新科探花,除了是翰林侍诏,还是什么身份吗?”
石泉试探地问。“若不是有什么显赫家世?”
冯琨摇了摇头。
“他是宁瑞王霍明铮的人。”
石泉猛地抬头。
冯琨一字一句,“这就是他最大的错处。”
“冯大人……”
“优秀也好,聪慧也好,宁瑞王的人不能入翰林顶端。石泉,你需要压住他的光芒,让明珠蒙尘。”冯琨此刻丝毫不掩饰。“想必你知道,太子于我有提拔之恩,我冯琨从一字不识到玉仁堂一言堂,这其中机遇都是太子给的,而石泉,你也可以有这般机遇。”
“太子曾经对你有印象,你是前几年的新科榜眼,若是得了大机缘,想必扶摇直上,必然成大器。你已经做了三年的侍诏了,难道还想继续做下去吗?”
石泉一怔。“冯大人,我……可是……”
“宁瑞王凶狠残忍不得人心,而太子心慈聪慧,又得陛下欢喜,石泉孰是孰非,哪一条路是康庄大道,我想你一定清楚。”
冯琨坐回原位,他重新翻开诏书,“太子总有一日登上大宝,我们这些有功之人都会记在太子心中,石泉,不过是处理一个小小的容清源,也不是要了他的命,只不过是使使绊子,让他接触不到机要,让他做宁瑞王最废的一只臂膀。”
“而你将会因此得到更多机会不好吗?”
“冯大人说得极是。我定会磋磨三人,更是让那容清源在玉仁堂出不了头,让他尝尝,新人就该有新人的样子……”石泉咬牙,一狠心应了下来。他不了解太子和宁瑞王,但就宁瑞王往日的风声看来,是个难以攀附的对象,甚至喜怒不定,可能一着不慎,反被其所伤。照冯琨所言,投靠太子是骑虎难下,而太子透过冯琨口中的承诺更是虚无缥缈。
但是有总胜于无。
石泉不认为自己实力不够,甚至那位自视甚高的冯溪,比起满腹才华可能都稍逊他一筹,石泉差的是机遇,是公平,如今冯琨抛出橄榄枝,他又怎么会傻傻拒绝?
“到时候,希望冯大人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
冯琨一笑。“自然。”
眼见着到了午时,冯琨一摆手,两人一同出去,正撞上门口百无聊赖的冯溪,三人一同去用膳,石泉混在两位冯姓大人之中,也不拘谨,走路带风。
石泉与冯琨密谈后,冯溪总觉得自己与两人之间多了些隔阂,但叔侄关系比不上父子直系,冯琨虽然看重他,提拔他,也不是事事都想着他,想必冯琨也知道冯溪的斤两,不过在力所能及之处帮一把罢了。
三人是玉仁堂的高层,用膳时引来了众人的目光,石泉看见了不远处一起吃饭的容清源三人,他朝三人招招手,状似无意地问。“容清源,你们也来吃饭了啊……档案整理完了?”
容清源咽下口中的饭菜,他拍拍埋头啃鸡腿的周隽宝,对方吓得一颤,鸡腿掉进饭钵里,油糊了满脸,谭瑞嫌弃地拿出手帕递给周隽宝,三人这才坐到石泉附近。
“冯大人,石大人。”
容清源没有跟冯溪打招呼,对方不过是与自己一样的新人,没必要如此高看,这也令冯溪有些不悦,眼刀狠狠剐过。
“石大人,我们已经将档案整理了过半,想必再过几个时辰就能完成了。”
谭瑞附和道。“本来想等您一起吃,但是见您去找冯大人了,只好先来用膳,好早早回去继续整理。”
石泉笑着,似乎很“满意”。“你们可真是不错啊。有这等心意,下次我们一起用膳吧。”
谭瑞脸色暗了暗,赔笑道。“那敢情好。”
心底却是极其后悔,这石泉心思叵测,肯定让大家吃饭也不得安生。
冯溪冷笑一声。“要是我肯定是不将事情做完,没那个脸出来用膳!——”
“你……你这话,石大人说了,我们可以到点了吃饭再做的!”周隽宝直冲冲地说。
容清源抓住周隽宝的手,轻微摇了摇头,对方不甘地停下,心知冯家人小心眼,惹了一个,就等于捅了冯琨的马蜂窝,只得闭上嘴。
“没有想到你们这么能力出众啊。”石泉摸了摸下巴,似乎根本没有在意三人与冯溪的交锋。“既然你们过几个时辰就能完成,看外面天色正好,干脆将所有档案文书拿出去晒晒太阳吧。”
容清源脸色一变。
“石大人,这……不少年份长的档案比较脆弱,难以保存。晒它们是不是……不太合适。”
石泉目光一凛。
“不合适吗?我瞧着挺合适的,你们不是要做完了吗?等会儿无所事事也不好吧,干脆找点事,从头再做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