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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三
容清源三人加快了动作,整摞档案中就只有连着的三个年份里有三本有所损坏。容清源将三本分开放置,草草晒了晒其他档案,也没有心思多聊天,三人快手快脚晒完全部档案,又狼狈地将档案和桌子运回房屋之中。
“竟然毁了三本……”谭瑞又气又怒,他仔细翻阅着,三本档案多是中间部分被撕毁,即使再怎么用心修补也难以恢复原状。“这……肯定不是我们三人动的,思来想去……这间屋子也只有石泉进出过……好啊,我就琢磨着石泉怎么老是进屋里转悠呢!原来是打着这个心思!……”
周隽宝下意识看向容清源,“那,那我们怎么办?现在开始重新誊抄?……这要是被人发现了……”
“被人发现也好,去找冯大人解释也好,都是难逃大惩!殊途同归——周隽宝我告诉你,这摊浑水可千万别蹚,也别怂,我们还不知道石泉的后招呢……即使我们去找冯大人说清楚,你看看他是相信石泉还是相信我们?”谭瑞慌张地踱步,来来回回,晃得人晕头转向。“清源,你给我们拿个主意?”
容清源细细端详着三本毁坏的档案,虽然内页被撕破,可偏偏拼凑起来能大致复原档案内容,看来对方并不意在毁坏这几本文册,只是想引他们入圈套,让他们担上做事不力的责任罢了。他笑了笑,指尖顺着裂纹移动。“先把缺损页重新誊抄一遍,隽宝,你去找些宣纸。”
想了想,容清源补充道。“随便拿一些过来。”
摸不准容清源葫芦里卖什么药,周隽宝点点头,快步走到桌边,数了一摞宣纸,伸手搬了过来。
“清源,你不会真让我们现在抄写吧?就算誊抄了……这页新接的宣纸也很容易看出来异样的……那岂不是白费功夫?”谭瑞在一旁急得上火,见周隽宝抱着一摞宣纸颠颠儿过来,容清源又是一副秘而不宣的样子,又是好奇又是着急,心里如同被小猫儿挠了似的,浑身不自在。
“对……对啊!瑞哥说的对,这种纸看着也和档案册的不一样……我,我再去找找……”周隽宝也是焦灼得很,他紧张地盯着那些宣纸,平日里用着上好的宣纸如今看来哪哪儿都不顺眼,既不泛黄,也没有陈旧档案的感觉。
容清源将宣纸展开,按书册大小裁剪,他安抚道。“不用,就要它看着不一样。”
白费功夫、徒劳无功……这些话噎在另外两人嘴里,一时间说不出口。
谭瑞虽然家境与身份较周隽宝、容清源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但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差,见容清源确实不慌不忙,似乎已有应对之策,心安了些,勉力压制住自己的急躁心情,耐着性子看向正在抄写的容清源。
对方一身相同剪裁的官服,翎鸟翩飞,光风霁月。不同于石泉系着垂肩的发带,容清源规规矩矩地带着官帽,发束得一丝不苟,眉目俊朗,气质内敛。
他一手执笔,一手轻轻推开袖摆,下笔之间,字字句句,烂熟于心。
“清源真厉害……只是看了一遍就能复述下来。”周隽宝一边看容清源誊写,一边对照着撕破的页面,频频点头。
所幸损坏的纸页不多,容清源誊抄了半个时辰才堪堪完成,他搁下笔,等待宣纸上的墨迹干涸,三人凑在一块儿,周隽宝还凑近了些,闻见一股子墨香味,周隽宝反复诵读。“现在是将新誊抄的部分替换上去?”
谭瑞和周隽宝同时围在容清源身边,看了一会儿,此前一直保持安静的谭瑞诧异道。“这个……清源,我记得你的字不是这样的……”
周隽宝也凑过来看了看,附和道。“确实不一样,这手草书和清源之前写纸条用的小楷不同,我还是更喜欢之前秀美的小楷。”
一直默不作声的容清源突然抬头朝二人笑了笑,有些狡黠的样子。
“这确实不是我写的啊,这是石泉写的。”
“什么?——”两人一惊,看着容清源这副指鹿为马的模样,有些缓不过神来。“这明明……”
明明是亲眼所见,可容清源看上去坦坦荡荡,任由二人打量,甚至还主动将写满字的宣纸推出,又在另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看上去迥然不同,两人不禁目瞪口呆。
“你们看,这才是我写的,和石泉写的可不一样。”
谭瑞脑子转得快,他一拍桌子,感叹道。“容清源!你可真是有一手。对,谁说这是我们写的了?——明明这是我们完好晒完之后,石泉来检查时失手弄坏,‘心中愧疚’,主动补写的!……”
“啊?”周隽宝在一边木愣愣的。“可是瑞哥,我们俩也看见……”
谭瑞猛敲了一把周隽宝的后脑勺,“周隽宝,记住,清源说的句句属实,这是石泉干的,本来也是他下的套儿,不是吗?”
看见容清源和谭瑞环抱手臂站着盯着自己,周隽宝想了半天才转过弯儿来,才发现原来是这两位准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果石泉不主动暗算他们,不主动将这事情捅到冯琨那里去,这三本异样的档案册也不会再见天日,他们三人也不会主动指证石泉弄坏档案……当然,若是石泉有心算计,这作为证据的文册怕是会狠狠让对方摔一跟头。
“原来是这样……清源!……”周隽宝放低声音,小声赞叹道。“你怎么知道石泉惯用的字体……”
容清源将三本文册整理好,捋平了皱褶,他双眼如有神,笑着说。“此前,石泉大人在屋子里监督我们整理档案时,似乎动笔画了一张墨竹图,我有幸坐在石大人附近,亲眼看着他写了一行诗文,当时就觉得这草书大气磅礴,好看得很。”
谭瑞二人显然没想到容清源虽然为人有原则,很正派,但必要时候却懂变通,不轻易吃亏。
想到这次很可能化险为夷,谭瑞和周隽宝目光中都带了些感激。
“……不过是上任第一天便这般为难,以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谭瑞念叨几句,叹了口气,但也有些认命,毕竟他与容清源、周隽宝已经牢牢拴在了一条船上,周大学士是个好庇护,容清源似乎身后还站着冯琨等人的眼中钉,富贵险中求,即使他准备的几枚供奉上司的银裸子没用上,也不见得是坏事。
“谭瑞,隽宝,先坐吧,到时间后离开便是,不用太过思虑。”
说罢,容清源神色如常地将档案册放回博古架上,他步履平缓,气定神闲,一时间周隽宝和谭瑞都有所感染。
慌什么慌!容清源不是说了吗?兵来将挡!
三人照常做着分内的事,很快到了离开玉仁堂的时间,此间一直风平浪静,隐而不发。以为石泉并不想陷害他们的周隽宝松了口气,欢快地说:“看来是我们多想了……清源!——”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声含笑的声音传来。
“哈哈——周隽宝,容清源,谭瑞……你们多想了什么呢?”
周隽宝被吓一跳,他看向门口皮笑肉不笑的石泉,下意识回望容清源,有些发慌。见此,谭瑞赶忙走到周隽宝身后,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露出马脚。
“原来是石大人。”
容清源手一滞,但依旧安之若素,他镇静地回道。“刚刚完成任务后,我们三人谈天说地,各抒己见,倒是隽宝大惊小怪了。”
“我倒是心里好奇你们在谈什么呢。瞧瞧,我一进来,大家脸色都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石泉言语间不依不饶,然而他话音一落,周隽宝二人面色不禁显得有些古怪。
石泉这话倒说的不错,还真是做了对不住他的事。
“如果石大人实在有兴趣,清源也不会藏私。”容清源笑了笑,他站起身,平视着石泉。“我们在说……这虎、狼之类,养不养的熟,我记着有一段时间金鹜明景城内兴起了一阵豢养凶兽的热潮,有些人用凶兽血肉来果腹,有些人纯粹偏好野味……而有些人,妄想驯服凶兽。”
石泉蹙眉。
“隽宝说我们想多了……只不过是他心怀仁念,觉得人们给凶兽食物,给他栖息之所就能获得对方的忠诚和感恩。”容清源缓缓道。“可是,凶兽自私凶残,唯利是图,哪里有心思管你是否施恩于他。所以这种凶物,别给他任何空子钻营,别给他任何仁慈与信任,除非打碎凶兽的牙齿,让他无法飘飘然,让他无法对人产生任何轻视……石大人,你说是不是?”
感觉容清源话中含沙射影,但对方神色诚恳真挚,似乎并无他意。
石泉岔过话题。“你说的有理。对了,你们已经整理好档案了吗?我吩咐的晒文册也做好了?”
容清源侧过身,让出一条道。他手臂一展,指向身后的博古架。“幸不辱命。”
石泉哼了声,他仔细绕着博古架走了一圈,目及之处,档案整齐罗列,似乎没有任何不妥。
“不错。不过……你们晒文册的时候没有弄坏档案内页吧?”
果然,三人心中一咯噔,石泉还是将这件事揭露了出来。
比起另外二人心有戚戚,容清源镇定地站出来说。“我们整理档案时一切如常,没什么问题。”
石泉淡笑,他走近容清源,刚好站在桌边,石泉伸手拿起桌上的砚台,在容清源说完那刻,狠狠掷了出去,声如炸雷,瞬间碎裂。
“没有问题?”石泉冷笑,“好一个没有问题……我听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
“容清源,谭瑞,周隽宝!……”石泉一一望过去,声音冷肃。“你们故意损坏今上近几年的档案册,胆大妄为……”
谭瑞小声说:“石大人误会了,我们并没有这样……”
“还敢狡辩?!——那我们就去冯大人那里评评理。我说句实诚话,现在承认还能从轻发落,若是到冯大人那里才证实……你们三人不仅会被罚俸禄,甚至一年之内都不会有任何晋升机会……要是损坏了最重要的档案内容,皮肉之苦也少不了!……”
容清源面无表情道。“石大人,我们的确没有损坏任何档案。”
见容清源三人死鸭子嘴硬,石泉冷哼一声,直接从博古架中抽出三本档案文册,那便是三人之前发现的撕损的文册,见到石泉如此精准地挑出,三人目光都有些微妙。
“你们跟我去见冯大人吧。”
容清源制止住身后焦急的周隽宝二人,他主动跟上了石泉,言笑晏晏。
“既然石大人有心,那便让冯大人主持公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