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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就再喝点,”楼子规说着拿汤勺要给宁小药盛汤。
楼督师举汤勺了,宁小药也把盛汤的大碗捧起来了,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地开喝。
楼子规举着汤勺的手僵了一下。
黑老大将猫脸埋在了地上,看不下去了。
影风在这时站在门外求见。
“进来,”楼子规替正灌汤的人应声道。
“圣上,”影风的说话声听起来怒气冲冲的,边往屋里走边就说:“城里多处房屋走水了。”
宁小药继续大口灌汤,因为这位根本就不懂走水是啥意思。
楼子规放下了汤勺。
影风说:“会不会是太师下的令?”
楼子规说:“是哪里走水?”
“西城,”影风回话道。
楼子规看一眼影风挎在腰间的刀,这位已经准备带队出发去收房收地了,结果要收的房子着火了,也难怪这位大统领要着急上火了。
宁小药这时喝完了汤,放下了汤碗,伸舌头把沾着汤汁的嘴巴舔舔,宁小药说:“走水是什么意思?发大水了?”
影风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刚才一定是他的耳朵出问题了。
“就是失火,”楼子规仍是一副平常模样,跟宁小药解释道。
“失火叫走水?”宁小药觉得这个说法很新奇。
连这个都不知道,影风就想不明白了,自家圣上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楼子规就看着宁小药。
“走水失火,”不知道自己又傻叉了一回的宁小药,嘴里嘀嘀咕咕地念了几遍走水就是失火,突然这位顿住了,看着楼子规和影风说:“不对,这怎么又失火了呢?谁干的?!”
楼子规松了一口气,这姑娘也不是真傻。(喂喂,督师你不要这样啊!)
“应该是太师,”影风回话道:“太师不想让圣上得到老太太的宅院还有商铺。”
宁小药顿时就想掀桌子,可是又舍不得桌上的碗碟,万一弄碎了一个怎么办?
“你带人出城去,”楼子规道:“城里的事我来处理。”
“怎么处理啊?都烧了啊!”宁小药嚷嚷道。
“他们最先烧的应该是商铺,”楼子规站起身,拿了块手帕,动作很娴熟地替宁小药擦嘴,说:“那我们就不要商铺,那些宅子也挺值钱的。”
宁小药肉疼,“商铺啊,这些都是我的钱哦!”
“在宫里等我,”楼子规捏一下被自己擦干净的嘴巴,这姑娘的嘴噘得都能挂油瓶了。
“我也去,”宁小药要跳。
“你替那七个将官看看伤势,”楼子规按住了宁小药,小声道:“想让他们活命,就得快点治好他们的伤,让他们早点离开京师。”
“那好吧,”宁小药点了点头,救人和抢房子比,她还是先救人吧。
“走,”楼子规带着影风走出了大殿寝室。
帝宫门前,数千御林军整装待发,看见楼子规过来,有御林军的将军下令上马,兵将们忙就悉数上马。
“若遇反抗,”楼子规跟影风还有几个御林军的将军道:“格杀勿论。”
“若只是农人呢?”有将军问楼子规道。
“冲你们挥起棍棒,他们就不是农人了,”楼子规冷道:“闹事最凶的死了,后头的人也就老实了,那些太师府的人,不管有没有在前头闹事,都不要放过。”
影风和御林军的几个将军领命。
随着一声出发令下,数千御林军策马往帝宫外的长街跑去。
“去找老火,”楼子规在影风们走了后,命方堂道:“让他通知谢来宝到西城见我。”
方堂点头,上马走了。
“你们两个带着两百御林军去东南两城,”楼子规将手里的房地契递给了麾下的两个将军,下令道:“将契书上的房产都给我拿了,遇上不肯让地方的,就不要客气。”
两个将军领命,点了两百御林军离开宫门,跑过长街,分兵两处,一队往南城,一队往东城去了。
“护卫好圣上,”叮嘱了留守帝宫的影雷和影电一声,楼子规上了马,只带了一百御林军走了。
楼子规带御林军赶到西城时,大火已经映红了京师城西的天空,两条街巷都大火吞没,住户们扶老携幼地往外逃,女人和孩子哭喊,还有老人跌在街上,无助地求救呻吟。楼子规看见有百姓在徒劳的救火,但他没有看见官府的人。
百姓们看见有兵马出现,激动万分,以为朝廷终于派人来救火了,只是看清来的是一队御林军后,百姓们又都失望了,御林军可不是一般的军队,圣上的亲随卫队,怎么会干救火这样的苦活?
“烧自家房子也就算了,谢文远这么狠呢?”有乌霜铁骑的将军咬牙道。
“京营的人来了!”几个在街前的百姓大喊了起来。
楼子规听见了马蹄声,回头便看见一队有一千多人的京营人马,往他这里来了。
几个将军将楼子规死死地护住了,他们手里就一百御林军,遇上一千多号人,有点不太够看了。
楼子规只看了后方的人马一眼,便扭头,催马往前行了。
“他们走了,”京营的人马里,有校尉跟自家将军道。
京营的这个将军看见楼子规带着御林军走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走了好啊,别看那边就那么一点人,真打起来,还不知道谁赢谁输呢。
“救火,”将军大声下令道。
京营的人马分散开来,开始救火。
“你回去,”将军冲自己的一个亲兵道:“这火势太大,我们的人手不够,你回去再叫人来。”
亲兵大声领命,骑马飞快地往营房跑了。
“就是这一排商铺,”一个御林军这时跟楼子规停马,站在街中的十字路口上,指着面前完全被大火吞噬的五幢小楼,跟楼子规道:“小的记得这五家都是酒楼。”
“没用了,”一个乌霜铁骑的将军说:“这一烧还能留下点什么来?”
“京营的人应该是来救火的,”另一个将军回头看了看,跟楼子规道。
“这五家只是酒家?”楼子规问为自己指路的御林军。
御林军说:“小的没有进去过,这条街上的酒家,小的可吃不起。”
有女子的哭声这时从火场里传出,有百姓想去救,只是火势太大,没人能冲得进去。
两个御林军下了马,各抢了一桶水,兜头一淋,全身湿透的冲进了着火的街道。
不多时,一个怀抱孩童的女子被两个御林军从火场中救出。
“是流民吧?”有站在一旁的百姓看一眼这女子,低声跟相邻的几个人议论道。
御林军伸手试一下女子怀中孩童的呼吸,冲楼子规摇头道:“没气了。”
女子抱着儿子坐地大哭。
不管这个是不是命贱如狗的流民,丧子的母亲哭声泣血,不少百姓也纷纷落下泪来。
楼子规下了马,走到了女子身旁,半蹲下问:“出了何事?”
女子的脸被烟熏火燎后,乌黑一片,流着泪的双眼血红。
“你们是流民,住在街上,失火之时怎会来不及跑?”楼子规问。
火将女子的衣服也烧得半毁,这会儿女子身上披着的,是一件御林军的战袍。
“你什么都不说,那他岂不是死的不明不白?”楼子规抬手将小男孩还睁着的双眼合上了。
“没活人了,”女子开口道:“没有活人了,都死了,大家,大家都死了。”
“什么?”楼子规问。
“来了好些人,”女子抱紧了自己的儿子,神情慌乱道:“他们说……”
女子接下来的话说得大声,但混乱无序,发音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楼子规是一句也没听清。
“她说有人在骂太师,”一旁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听了女子的话情绪激动起来,大大声道:“领头的人就下令将他们堵在巷中烧死!”
人们在女子的哭声中愣怔着,只是骂人就要被烧死?
“都没了,”女子看着大火哭喊。
一幢足有四层的楼房在火中坍塌,激得尘土飞扬,呛得众人纷纷后退。
楼子规蹲着没动,将身体微微弯下,替女子遮住了扑面而来的烟尘。
“一定是太师府的人啊,”乌霜铁骑的几个将军都站着没动,一个将军怒道:“这帮孙子,有种真刀真枪地干啊。”
“带她走,”楼子规站起了身。
女子却在这时亲一下小儿子的脸,起身,疯了一般冲向了火场,家人都死了,留她独自一人活在这个世上?
楼子规已经转身要走,听见女子跑动,再转身想拉,已经来不及了。
惊叫声四起。
女子一头冲进了火场,人们看见了一个人形的火炬,听见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多时,惨叫声停歇,疯狂跳动的人形火炬倒在了地上,又一幢楼倒榻,将死去的女子压在了更大的火焰中。
十字路口陷入了一片死寂。
渐渐地,有妇人又开始哭泣,哭声越来越响,很多人都哭了。家没了,还可以再建,但人没了呢?
楼子规看着面前的大火,神情冰冷。
一个老火的手下,这时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楼子规的跟前。
“你看见了?”楼子规问来人道:“是谁下令杀人的?”
“是谢安世,”来人小声道。
楼子规点了点头,比起谢安易和谢安济来,谢安世的心性倒是最像他的父亲和姐姐,只是脑子不像。这个时候残杀流民?流民敢冲杀进帝宫,这些人难道就不敢冲杀进太师府吗?
“督师,”来人手往十字路口的北边一指,道:“谢安世去了他姐夫家,就是陶谌的家。”
楼子规看向了路北,杀意从督师大人的眼中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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