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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个瓷白药瓶一一出现,在星老刻意的源力引动之下,被逐个打开,一道道颜色各异的药液从中相继飞出,顺着源力的轨迹,仿佛一条细小的游龙,向上流去,被凝聚在半空中。
星老的双目之前的半空中,正蠕动着一团液体,颜色随着不同药液的注入而不断变化,最终竟化作浓厚的翠绿之色,煞是好看。
而且,这一团液体在蠕动时,还会传出浓郁的清香,让在后方的凌天极也都面露陶醉之色,暗叹药师手段的神奇。
他曾听说过,药师的药道造诣,大多是取决于能够融合药材的数量与种类,还有配制过程的熟悉程度。
能够融合的药材越多,证明药师对药理的理解更为透彻,能够利用更多的药材,发挥出夺天地之造化的神奇药效。
至于熟悉程度,则是说明了药师对使用量的精准把握,不多一丝,也不会少一毫。一般的药师配制药液时,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出错,哪有星老这般随意洒脱。
等到所有种类的药液都注入完毕,星老便把瓷白药瓶收回纳物戒,对药液做更进一步的处理。
凝聚在半空中的那团药液,本有人头般的大小,但在星老的源力输入之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缩小,其中的杂质被更进一步地驱除,化作丝丝泛黑的浓烟,扩散到四周。
凌天极越是看着,心中就越是震撼。这星老的药道造诣果然是名不虚传,第一步融合药液,随意洒脱,没有丝毫拘束,到了第二步提纯药液,更是随手而为,速度奇快。
要知道,药液的提纯要花费很大的功夫。一般的药师,都会把从药材中提取出来的药液,用仪器精准地配置融合,再放入提纯炉中,输入源力温养提纯,保证药液吸收源力的均匀程度,不至于对药效造成破坏。
而星老的手段,则是完全脱离了提纯炉,直接输入源力进行提纯。从中就可以看出,星老对源力的掌控手段极其高明。
这就是岐黄宗这等大宗门的底蕴,记载着先人流传下来的各种精妙奇绝的传承源术,无论是在锻体一道上,还是在药道上,都把宗门之外的人,甩了个十万八千里。
而凌府这种世家,不过就是在铸剑一道上有着优势,仗着祖宗留下的铸剑之法,获得来自岐黄宗的庇护,为自身的发展带来契机,说到底,凌府不过是帝皇之下的臣子罢了。
他凌天极,作为凌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家主,有着相当强大的野心。他不甘心凌家永远处于岐黄宗之下,用祖宗传下的铸剑之法作为筹码,换取一时的安宁。
所以,凌胜这个小儿子,被他赋予了厚望,不仅仅是进阶到铸体境,甚至是化罡境。他凌天极,要把他的儿子推上外罡境,把压抑了万年之久的凌府,推上一个新的时代。
奈何造化弄人,年仅十六岁的凌胜,就算有着通脉境的修为,也都难逃死亡的结局。就是这种该死的邪气,让他的儿子饱受痛苦,前途一片灰暗。
他不清楚这压制邪气又能压制多久,凌胜又能有着多少年可活。但他清楚,一日不能把入体的邪气驱逐,那凌胜就永远都要背负着这个沉重的枷锁,不仅修为无法寸进,就连家门也都难以踏出。
外界眼线繁杂,若是不小心泄露了消息,亦或是凌胜外出后突然间陷入疯癫之中,那他必定会引来暗心殿的抓捕。
无论怎么做,他那望子成龙的美梦,终究还是要破碎,破碎得如此彻底,不容他哀叹挽留。
就在他震撼之时,星老已经完成了提纯的过程,半空中的药液也化作拳头般的大小,更为浓郁的药香飘散而出,溢满了整个房间。
只见星老甩袖一挥,半空中的那团翠绿色的药液,就向床上的凌胜俯冲飞去,同时分化成十多团药液,分别落入先前银针所落的位置,被那孔洞急速吸收,最终一丝不留。
星老做完这一切,就把床沿摆放的药箱收入纳物戒中,从板凳上站起身来,负手在后,目光凝聚,静观其变。
过了许久,床上的人影微微一动,艰难地睁开了双眼,眼中尽是迷茫与呆滞之色,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他的双眼虽说没有了之前的通红,但也还残留有条条微不可查的血丝。
这没有什么动静的清醒,让后侧站着的凌天极全身一颤,急速迈步向前,想要确认自己是不是一时眼花。
但走到床沿,近距离地望着躺在床上的小儿子,他便松了一口气。双眼中没有了之前的通红,动作也没有了先前的癫狂,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星老,不知这邪气能被压制多久?”凌天极率先转过身来,朝星老抱拳一拜,恭敬地问道。
“大约一个月,等到再度病发,神仙难救。”星老摸着细长的胡子,语气中满是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对于这种话,他这一辈子说了太多次。在他的行医生涯中,不是每一种病,他都能药到病除,有的只是尽力拖延一番,与死神争分夺秒,让病人能够多活那么几个月。
这话落入凌胜的耳中,引得他双目圆睁,面色陡变,弯腰从床上弹起,死死地握拳,呢喃道:“一个月,一个月…”
他不能接受,自己身为凌家最为耀眼的天才子弟,却是只剩下一个月的寿命。这比断绝他的武道之路,更为让他痛苦。
越是地位高贵的人,就越是珍惜自己的性命,他凌胜也不例外。自从三年前成功拜入岐黄宗,他便对自己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知道自己必定会有一番成就。
相比于族中的兄长,他有着更为强大的天赋,同时因为拜入岐黄宗,而有着更为优厚的修炼条件和源术传承。
这些,都是他在武道之路上进阶的资本,也是他日后增加寿元,跨入化罡境,接替凌家家主之位的强大助力。
但这些,都在这仅剩一个月的性命面前,化作飞灰,被无情吹散,只剩下一副无药可救的臭皮囊。
“胜儿,爹一定会找到办法。”凌天极望见儿子绝望的面容,急忙开口劝慰道。尽管这劝慰听起来是多么不切实际,但他还是要说出来,就为了给儿子一个希望。
他很清楚,这种打击对于儿子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是所有希望的破灭,是滋生绝望的源泉,足以让人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包括自行了结性命。
他对儿子的前途抱有很大的希望,每一次与儿子谈话,都会跟他说,他的兄长担负不了复兴凌家的重任,只有他有这个资格。
对于这种希望,凌胜也是欣然接受,背在身上,成为其前行的动力。但现在,这副病入膏肓的躯体,又怎么能背负得起这么沉重的东西。
正当几人陷入沉默与哀叹中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化作门外传来的一句话:“家主,暗心殿的夏统领到来,说是接到消息,凌家出现了异类。”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表情各异,但都被一股压抑的气氛笼罩住,一时之间发不出什么声音,像是被噎住了。
星老率先反应过来,叹了口气,一边甩袖跨步离去,一边摇头说道:“凌天极,此事与老夫无关,你自行解决,莫要拉我下水,至于那报酬,我无福消受。”
眼看着星老快步离去,最终消失在视线中,凌天极眼神呆滞,全身发软,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
“异类…”床上坐着的凌胜喃喃低语,细思着老者离去时的决然话语,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惊惧之色,情绪顿时失控,放声大喊道:“爹,我不是异类,我不能被抓走…”
凌天极发现自己垂落的手臂正被儿子紧紧抓住,疯狂地用力摇晃。
可面对暗心殿统领的查探,他根本没有什么把握,能够把这件事情隐瞒过去。儿子曾经精神失常,被邪气入体,已经是一个既定事实,只要找到他略微出手探查,就能基本确认。
思来想去,凌天极只想到唯一的一个办法,可以让小儿子凌胜逃过此劫,那就是把他通过地道秘密送出凌家。
但这样一来,凌胜在短时间内就不能再回来。病重在外,精神不稳,发生什么意外也说不准。
“胜儿,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凌天极抬起头来,面带怒意,强行振作起来,分析道:“这次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那夏统领若是找不到异类,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就会对所有人一一查探,若是被查探出异类,那凌家可就背负上包庇异类的罪名。你恐怕要逃到外面,才有可能保住性命,但也可能从此被暗心殿当成是畏罪潜逃,而被通缉。”
凌胜听完这番分析后,双目呆滞无神,完全失去了往常的色彩,嘴唇蠕动,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没有力气说出。
他不甘心,自己不过就是偷偷去了一趟地底探险,想好好磨砺一番,顺便探索一下有什么宝物,能够让自己的实力有所精进。
但自从那次意外发生,他就独自逃了回来,很快就感到不舒服,头痛欲裂,虚汗直冒,随即卧病在床,后来更是失去了意识。
直到被救醒后,他猛然发现,自己的人生竟是发生了如此让人意想不到的转折,足以摧毁他的一生,把他打入无底的深渊。
回想起那次意外,他仍是心有余悸。同行的几人,都在意外发生那一刻,离奇地倒地死亡,貌似只有那凌宝,与他一样侥幸逃过一劫,但后来仍是失去了他的踪迹。
想起凌宝这个人,他眼珠子微动,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东西,急忙问道:“爹,凌宝他有没有回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凌天极面露好奇之意,眉头微皱,但仍旧是出言解释道:“凌宝在昨天回到凌家,听说最近生病了,他的哥哥凌涛在不久前,还来求我救他弟弟。”
得知这条消息,凌胜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心中悬着的东西也放了下来,随即苍白色的唇角上挂起一抹阴狠的笑容,不急不缓地说道:“爹,你把凌宝送到夏统领的面前,等着看好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