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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的时候,梁晚书发现自己正窝在小沙发里,身上盖着一张毛毯。鞋子被脱掉了,露出蓝色的棉袜子,双腿安静地搭放在一张椅子上。
她动了动四肢,睡的有些酸痛,至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完全记不起来了。
凌煜已经醒了,正靠坐着看报纸,右手分明灵活自如。
梁晚书爬起来去帮他倒水吃药,凌煜在身后轻声说:“吃过了,刚刚护士来过。”
她愣了愣,抬头去看墙上挂着的钟表,已经九点半了。
“怎么不叫我?”
“这段时间太忙乱,你需要休息。”凌煜放下报纸静静看着她,修长的手指在报纸的底色中显得有些苍白。
“早餐也吃过了?”
他点点头,指了指床边的保温盒:“给你留了一份。”
这个看脸的世界……难得护士这么殷勤。
长得好看的人总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很多东西。
梁晚书搓了搓脸,走到卫生间洗漱,早上的自来水格外冰。将水流开到最大,用凉水敷了敷眼睛。
门口传来些隐约地响动,她没在意,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一个年轻女人站在凌煜床边,正将带来的鲜花插·进玻璃花瓶里。
梁晚书看着那束娇艳的玫瑰,红得暗沉诡异,近乎于黑,女人嫣红的指甲正掐着一支玫瑰嫩绿的茎叶。
她转过头来,静静看着梁晚书,身上itsjoueurs玫色风衣的腰带束得很紧,仿佛将纤腰截成了两段。
她安静地笑了笑,十分妩媚。
凌煜闭着眼睛,眉头微蹙,看不出什么神情。
梁晚书走过去拿起沙发上的大衣:“凌总监,我先去公司了。”
“好,回来的时候你帮我去公寓把笔记本电脑和书桌上的本子拿来吧。”凌煜睁开眼睛,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里面有一个应用系统,打开后放在蓝牙锁上刷一下就可以进去了。”
梁晚书看了看那部银色的苹果手机,金属壳上有一道光亮的划痕。
半晌,她将手机接过来,金属壳有些温热、还带着他掌心的体温。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仿佛看见在自己接过手机的那一刻,凌煜舒了一口气。
她眼观鼻鼻观心,不曾打量那个女人,握着手机脚步走开了。
林静看着梁晚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从衣袋里摸出一盒女士香烟,刚想打火,看了看房间里苍白的四堵墙:“对不起,我忘了医院不能抽烟。”
凌煜不言,紧绷的下颚和额头微微凸起的筋络让他看上去情绪不佳。
“其实难得,我并不讨厌她。可惜看得出,她对你,算不上爱。”林静将一根烟叼在嘴里,也不点火,只是细细地咬。
“可是我爱她。”凌煜忽然说,声音因沙哑显得性感。
林静的嘴唇有些颤抖,快速地转过身面对着窗户,发丝在阳光中像是半透明的褐色。
“哥,你还有那种本能吗?那是本能吗?”她恍惚地说:“爱……那是什么?”
凌煜在阳光下摊开紧握的手掌,看着淡蓝色的静脉和皮肤下粉红色的血液,仔细看的话,在虎口的位置有一道淡淡的伤痕,那是被火灼烧过的痕迹。
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吧。
梁晚书脚步走进电梯,静静等待着电梯门缓缓合上,然后抬起手,看了看那部银灰色的手机。
这算是他的解释和承诺吗?
给了她私人手机的意思,是愿意把自己的*向她全盘托出吗?但他一定知道,她并不是随意窥探他人*的人。
或许,这依旧是他的算计。
她将昏昏沉沉的头向后磕在冰凉的电梯上,紧紧闭上眼睛。
耳边传来手机铃声。
她看了看凌煜的手机屏幕。
铃声是来自她自己的手机,一个陌生号码。
“您好?”
“是梁晚书小姐吗?”对方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我是,您是?”她心中升起些疑惑。
“我们是一家娱乐传媒公司,不知道梁小姐有没有当平面模特或是私媒体的意愿呢?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能不能见个面好好聊一聊?”
梁晚书愣了愣:“不好意思,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再见。”
“等等——”对方语速急了:“梁小姐,你知道网上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红都红不了么?这么好的机会是老天给你的,你不要浪费呀。和我们公司签约,我们会配给你最好的经纪人,把你当艺人来培养,还会付给你一笔丰厚的签约奖金。”
对方报了一个数字,的确是很丰厚。
原来现在已经有网红经纪公司了么?梁晚书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先生不好意思,我没有当艺人的兴趣。”
对方仍不依不舍:“你再考虑考虑,如果改变主意的话就打这个电话给我。”
梁晚书匆匆挂了电话打开微博。
虽然每天还是会收到很多私信和评论,但其实事情基本上已经平息下去了。因为快要过节,网友都被发红包和各大公司的年会吸引了目标,玉林的那件事纯属雷声大雨点小,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在关注了。
因为医院和家离的比较近,她先回家快速洗了个澡换一身衣服,将梁妈昨晚新炖好的汤盛出两份,然后拦了辆出租车赶去凌煜的酒店公寓。
打开凌煜的手机,屏保是那张她在天台上的照片。
她愣了愣,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凌煜故意的。
打开那个他所说的app,屏幕上刷新了一个条形码,放在门锁上的蓝牙感应器上,房门果然“滴”的一声打开了。
依旧是那个几乎只有黑和白的套房。
梁晚书换了鞋,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吧台上搁着一个玻璃罐子,里面装满了梅子蜜饯,粉粉的颜色在黑白基调中显得有些突兀。
她找到书房,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电脑和特别交代的本子,将它们一起装进电脑包里,然后折回了医院。
白天的医院熙熙攘攘,梁晚书拎着大包小包找了半天才找到翩然的办公室,她正一个人趴在办公桌上,背影瘦得好似只有一抹。
“翩然。”
听见梁晚书的声音,她坐直了身子,刚睡醒的眼神有些茫然。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梁晚书将保温瓶放在桌子上拧开,倒出一碗汤搁在翩然眼前,看了一眼一旁的方便面桶。
“她们去吃午饭了,今天轮到我值班。”翩然闻了闻汤:“好香呀,但是我不能喝,被主任知道要挨骂的。”
“怕什么,我和你又不存在医患关系,你也不是骨外科的护士,朋友来送饭都不行了?”梁晚书将汤碗轻轻推了推:“快喝!你看你累得脸都苍白了。”
“是吗……”翩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目光出神。
梁晚书静静审视着她:“翩然,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静静笑:“没什么。晚书,我就是在想,你对我真好。对了,你还玩游戏吗?”
“有些日子没玩了,偶尔才上线。”
“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风景呀?”
梁晚书点点头:“好。”
回到病房的时候,年轻女人已经不在了,病房里弥留着她身上冷冽的香水味。
凌煜正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望着窗户外边,身形在阳光中显得瘦了许多。
听见响动,他转过头来。
“傻笑什么……”梁晚书看了看他,将电脑包放在他床边。
他的额头上晶晶亮亮的,胸口的衣服湿了一块贴在身上,脖子和脸颊被阳光晒得红红的。
“晒了怎么也不叫护士?”她拉上窗帘,用报纸为他扇扇风。
“知道你十二点会回来,我从十一点就开始高兴。”他收敛起笑意,静静看着她:“我喜欢看阳光,阳光笑得好看,像你。”
“阳光会笑吗?”梁晚书已经对他免疫了,转过头瞪他一眼。
他不笑的时候其实比笑的时候更好看,那双眼睛像是更被春雨浸润过,眼尾还荡着涟漪,眼角眉梢都撩人。
“饿了?”梁晚书问他。
他点点头。
她将海米骨头汤倒出来一小碗,小心翼翼地端过去,坐在他身边,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给他。两人都没有讲话。
凌煜用余光描绘着她的样子,安安静静的眉眼,不争不吵,让他想一把揽进怀里。
近在眼前,却无法触摸。心中的疼化成了痒,如附骨之疽。
那种无奈,是恨不能换一副崭新的身躯,恨不能逆天改命。
他心中清楚,如果她真的在意自己,一定会仔细看过他的手机,他的卧室和浴室,那么她一定会知道,他并没有过其他女人。
可是他知道,她没有。
爱极了她的正直,也恨极了她的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