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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单调白的一家图书馆门口,一个打扮时髦的女生此时正站在那里,她右手搭在自行车的车把上,左手拎着双肩书包,从那天去找汤家找小北的那一天起,家峻熙就失踪了,连续好几天都没来上课。
他就是一个书呆子,如果跟她说他旷课的话,她打死都不会相信,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昨天她去他班级找他的时候,他的同班同学说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上课了,所以她有点担心。
为了找他,她昨天还冒死去一趟学校的图书馆,结果是他不在那里,而她却被图书馆管理员逮个正着,硬是拉着她把图书馆的地板全部拖完,原来她之前在她茶里放巴豆粉的事,她早就知道了,幸好她当时机灵,拖完地就赶紧跑,要不然指不定那个巫婆想什么招数来整她了。
千夜把头顶上的鸭舌帽压低了些,因为她这次是擅自逃课的,如果在这里碰上熟人就完蛋了,虽然鸭舌帽已经把她的半张脸都给遮住了,但从她那白皙的锁骨上看,还有那尖削的下巴,一看就知道是个美女,所以在她站在路边停车的机会,有很多路过的行人都纷纷往这边看,甚至有的青年男子为她着迷,连脚下有个浅坑都不知道,直直载了下去。
如果换作平时,千夜一定在旁边捧腹大笑,可是她现在只想知道家峻熙到底在不在这里。
管理员是个很慈祥的老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年老的多,花白的头发,满脸褶子的脸,还有那皮包骨的手臂,但他看起来格外的精神,只是他的眼睛可能不太好使,千夜站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他居然没有发现。
千夜用手敲了敲柜台,一脸着急的样子,同时地她还不忘在脸上扬起无害的笑容,“那个,请问有没有一个叫家峻熙的男孩子来过?”
因为这里实在太大了,人也比较多,找起来有些麻烦,所以千夜才会直接来到柜台,而不是一排一排地去找。
老人不仅眼睛不好使,似乎听力也不怎么好,他凑过耳朵听了半天,都听不出千夜到底在说什么,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打量着眼前的千夜,突然,他的嘴巴一裂,露出一口发黑的牙齿,用着很浓的山东话说,“你讲什么?”
千夜抚额,只能扯开嗓子,把刚才那句话给重复了一遍,“我说,今天有没有一个叫家峻熙的男生来这里借过书?”
这次老人好像听到了,连连点头,一边作出思考状,“人啊,一旦上了年纪,这个记性就不好使喽。”
千夜明白他的意思,便接着说,“那借书登记表可以借我看看吗?”
这次她是用平常的声音大小,所以老人可能听不太清楚,只能再次把耳朵凑进去,示意让她再说一遍。
“可以把借书登记表借我看一眼吗?”千夜长长地顺了一口气,她第一次发现说个话都可以这么累。
老人听到是听到了,但他好像有点不同意,只见他眯着眼睛,那副老花眼镜明显比他的脸还要大,显得有些滑稽,但千夜实在笑不出来,因为老人太瘦了,连藏在皮肤下面的骨头都依稀可见。
老人盯着她看了好几分钟,只见他低叹一口气,一副老者的姿态,“我是峻熙他爷爷,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爷爷?”千夜吃了一惊,认识家峻熙这么久了,还从来没听他说起过他还有个爷爷,她又认真看了老人一眼,眉宇间确实跟家峻熙有些相像,怪不得家峻熙一放学就往这里跑,原来他爷爷在这里当图书馆的管理员。
老人鼻子微哼,似乎对她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称呼有所不满,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声音也比之前冷淡了许多,“我可没那福气,也消受不起。”
千夜一头雾水,不知道他的态度为何说变就变,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峻熙爷爷,峻熙现在在店里吗?”
“峻熙也是你能叫的?”老人睥睨一眼愣在原地的千夜,眼里升起了一丝厌恶,“害人精,只要你离我们家峻熙远一点,我就阿弥陀佛了。”
“什么意思?”千夜也渐渐听出了他的话中有话,她觉得有些委屈,连发生了什么她都不知道,就被他扣上了害人精的帽子,难道不是很无辜吗?
老人冷笑一声,拿过柜台上的抹布转身就要走。
千夜也没有再问,而是像他那样,在柜台的抽屉里取出一条发黑的抹布,跟着他来到了那些排列有序的书架前,半蹲着身子,认真擦拭着沾在上面的灰尘,一边还把有些凌乱的书籍给叠了回去。
现在才早上九点,千夜是这里的第一个顾客,每天早上老人都会自己用抹布把书架给擦拭一遍,因为一天下来,书架上已经积了些灰尘,他的工作不仅是为书虫提供良好的场所,还要每天保持整洁,或许这也是店里生意这么火的原因吧。
老人淡淡地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埋头苦干地千夜,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带着几分不满的意味,“你可是千金大小姐,哪能跟我们这些平民相比,看你的手这么纤细,想必是第一次干这种粗活吧。”
千夜没有因为他的讽刺而停下手里的动作,相反的她手上的动作更带劲了些,店里没有空调,夏天的解暑,也只是依靠窗户从外面吹进来的风,所以即使是体质有些偏寒的千夜,她那饱满的额头上还微微地渗出了些汗珠,好在她出门前有绑头发,要不然她现在已经被汗水淹没了吧。
“我们家峻熙从小命就苦,一大家子人挤在一间五十立方米的房间里,他爸爸身体不怎么好,激动的时候常常会咳出血来,一大家子的来源只能依靠峻熙的妈妈,峻熙有个哥哥,长得那个壮啊,可惜在四年前在一场车祸中丢掉了性命。”老人的眼睛红红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他抹了把老泪,接着往下说,“你可能不知道,峻熙的哥哥之前患有肝癌,好不容易在手术台上下来,就这么被一两闯红灯的货车说带走就带走了,老天有眼无珠啊,这么善良的一个小伙子,说没了就没了。”
千夜一阵难过,原来家峻熙还有这么段经历,她还以为他只是个呆头呆脑的呆子,就算被自己欺负都不会还手的呆子,却有着这么悲痛的过往,是啊,命运就是那么的不公平,从小她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正如他刚说的那样,她还是第一次拿着这么赃的抹布,蹲在地上擦拭着书架,这些事情统统都是她们家佣人所做的事。
“我是峻熙的同学,不管他有着什么样的过往,他都是我的同学,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所以拜托你,告诉我峻熙他为什么没来上课。”
谁知老人把手里的抹布狠狠地砸向了地板,显然是被她这句话气得不轻,胸脯也开始起伏,“我问你,峻熙上个星期没有去考试,是不是因为你?”
“没有考试?”千夜一脸疑惑,“因为我?”
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她记得在上个星期四的时候,她早上接到小北的电话,然后她收拾好东西就叫管家载她去了,可是半路的时候车子突然抛锚了,所以她在路上偶然看到了家峻熙,是她叫他载她去的,那就是说他那天真的有考试?原来他没有说谎,他真的有重要的考试,是她耽误了,所以峻熙的爷爷才会这么不喜欢她的吧。
千夜脸上有些自责,“对不起,我那天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让峻熙载我去的。”
老人根本不买他的账,他脸上的厌恶比之前更浓了些,声音也因为激动,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对不起?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的孙子不能报考美术学院,因为你,峻熙被他妈妈锁在家里,不是挨打就是挨骂,我已经是个快要进棺材的人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在家好好地安享晚年吗?因为峻熙、峻熙妹妹的学费,一家人的开销,全都落在了她妈妈一个人的肩上,我想我还在人世的时候,为他们母子分担一些,算是我亏欠他们的,是我无能,没能让他们过上好的生活。”
千夜鼻子一酸,她不知道自己一句话,会给家峻熙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因为她的任性,家峻熙失去了报考美术学院的机会,她才是那个千古罪人。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帮峻熙想到办法的,也请您告诉我峻熙家的地址好吗?我想当面给他道歉。”
无论是从她的穿着,还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来看,她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而她跟峻熙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但从她刚才的表现来看,她应该并不坏,比他在这里看到的那些富家千金,都要坦诚地多。
老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也缓和了许多,“我也不是针对你,我只是觉得你跟峻熙的出身这么悬殊,我怕你只是在骗他的感情,峻熙这个孩子打小心地就善良,看起来也是比较单纯、老实,我是怕他太善良了,到头来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千夜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的,因为之前家峻熙也跟她说过,如果接近他,只是为了同情,那么他们就此别过,谁也没有见过谁,谁也没有认识谁,但是她真的没有在同情他,也没有要嘲笑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