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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娘果然是个有心人,但,此番找她,到底是何事?
虽说是盟友,可也只是盟友呀。
姜汤中到底是有些刺鼻的味道,冲进楚琉素的鼻息间,她眉梢微动,轻轻吹去热气儿,小心的把一整碗都喝了下去。
冬棂立马接过碗来欢喜道,"小姐好爽利!如今喝了药这体内的寒气当是驱散的干干净净!"
楚琉素不禁一笑,"你这丫头,净学了些贫嘴的话。"
张妈妈立即端来木底小蝶,上面放着几颗盈亮的蜜饯,笑着道,"小姐,快吃一颗去去药味,省的嘴中发苦。"
木碟端在楚琉素跟前,她却是看的入了神,前世自己喝药后总觉得嘴中苦得厉害,吵着闹着也要吃颗蜜饯,只觉得只有这样才会心满意足。
到如今,她倒是没了这些小女儿家的娇气,也忘却了从何时起她生病不再去吃颗糖,不再吵着闹着。
心念电转,却鬼使神差的拿了一颗含在嘴里,询问道,"这是谁吩咐的?"
张妈妈前世不在她身畔,这习惯,她定然是不知晓的。
张妈妈端起木碟,笑道,"是冬棂丫头。"
楚琉素眨了眨眼,靠在迎枕上歇着。不再说话了。可嘴边端是藏不住的暖意。
似乎都照亮了整个屋内,大约过了两刻钟,张妈妈携着饭菜端进了屋内,叫醒了楚琉素,道是这样睡下到半夜总是会饿。
楚琉素用完晚饭,倒是没再睡下。这小憩片刻,便觉得精神头好了些,早前的时候她觉得心口绞痛,便服下了暮苒送予她的丹药,她自是随身携带。
雨也不再下,楚琉素从随身物品中找出了最厚的披风,穿在了身上,她这身子自知一日不如一日,能多调养便多调养着罢。
毕竟,她又不是猫,端是不相信她会有第三条命。
这无声的黑夜中,楚琉素自个举着灯笼漫步在院子中,张妈妈和冬棂想要一起跟着,却被她回绝了。
照理说,今夜宫中大摆筵席,按照原本的计划是露天举行,结果因为地面积水过多,而改为在别苑中举行。
此刻,正是无人时,楚琉素以身子不适为由婉转拒绝了前来请人的女官,女官见她虚弱的躺在**榻上,也深知女孩子身子娇弱,这是去不得地。万一无心中把病情感染给权高位重之人,论是谁也担当不起。
如果静下心来,倒也不难听见前方一片欢声笑语,定是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穿过回廊,旁侧还有微亮的烛火,她无声走着,彼时便停住了脚,叩了叩东阁三姨娘院子中的门,便安心等着。
半晌,开门的是三姨娘,楚琉素进屋坐下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三姨娘找我何事?"
三姨娘不急着回答,倒是先给楚琉素倒了杯茶,她坐了下来,似乎感慨着道,"这时光啊,当真是一去不复返,记得七小姐回府也有好些时候了。"
楚琉素看着桌上香气腾升的茶汤,淡淡道,"一个年头也不到,算不上好些时候。"
三姨娘似乎在想些什么,半晌才道,"说的也是,倒也看得出七小姐的手段,不到一个年头的时间便把大夫人给弄得永远出不了院子一步。"
楚琉素眼波流转,轻笑了一下,"三姨娘在说些什么,琉素不明白,我只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夫人落到今天这一步,是她咎由自取。"
"她在后宅作恶数十年,总归是恶有恶报。"三姨娘饮了口茶,垂下头,眼神定格在茶杯上漂浮起的白沫,道,"到如今七小姐都不问问我为何和你联手么?"
楚琉素静静坐着,她长长的睫毛在一双明眸下投去淡淡的阴影,因身子不舒坦,她的脸色比往常都稍微白了些,只听她浅浅道,"原因还能有几,左不过是你恨大夫人,或者想给自己儿子争取一席之地罢了。"
闻言,三姨娘忽的咯咯娇笑起来,她自顾摇着头,感叹道,"我真是问的傻。但,七小姐所说的一席之地可不是这般简单,想要……夺得爵位,不单单是信口开河,端是需要手段和智谋。不然,想要跟嫡出长子抢夺,怕是还没行动,便已失败。"
三姨娘此话不假,虽说本朝诸多公卿之家也有庶子继位一说,但那些多是长子逝世或是病入膏肓型的,也有,但少,庶子承爵到底是不合礼法。除非庶子改继到嫡母名下,从而成为嫡子进而世袭爵位。
不过,大夫人生有长子,这改继之事是决然不可能。除非楚靖宇行事作为真的让外人唾骂不已。不然,尽管他再纨绔,再不济,这爵位最后还是要落入他手中。
但世上,天灾**,除非楚靖宇'意外死亡'!
"三姨娘对我说这些好像并无用处,我可以权当你是发泄,或是与人拉呱。"楚琉素心绪百转,面上却依旧淡定。
"七小姐果然是聪明人。"三姨娘手中一直攥着茶杯,忽的话锋一转,正色瞧着她,"那七小姐愿不愿帮着我?"
"不愿。"
连思考都没思考便否定回绝。
这种既吃力又不讨好之事,她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如果我用一个秘密跟你呢?"三姨娘放出筹码。
"依旧不愿。"没有为何。许是这一世不愿在被人掌控在手心。
"七小姐果然有性子!"三姨娘不但不恼怒,反倒赞赏地道,"不管七小姐愿不愿意,我只希望你这件事决然不能告予别人。"
"不会。"她除非闲的。
"就凭前几次联盟之谊我也会告诉七小姐这个秘密。"三姨娘饮了口茶,美目流转,压低了声音道,"听说七小姐前些时日去沾雨寺祭拜夫人灵牌之时,发觉灵牌失踪了对么?"
楚琉素心念电转,却化作淡淡一声,"三姨娘如何知晓的?"
三姨娘莞尔微笑,"我听说的。"
说话间,楚琉素了然,谁还没有个眼线呢。三姨娘这样说,倒也不差。
"七小姐可知,夫人这灵牌中藏有一样东西。"
楚琉素没作声,深深思虑着这话的意思。
三姨娘见此接着道,"具体是什么我倒不知,总归记忆中是一味药,而且还是生长在北宋与南宋边境的一种药。听说这药五十年一开花,五十年一结果,到二十年前恰巧是瓜熟蒂落之时,而那时夫人还是云戟将军时,正巧去到边境打仗。"
"这对我算不得秘密,因为对我无用。"楚琉素心下疑惑这所谓的秘密到底有何用处,可化作嘴边却是另外一番话。
三姨娘摇头,一副你听我讲完的意思,"所以,盗取灵牌之人定是对着灵牌中的东西感兴趣,但总的来说,这是对夫人的不敬。七小姐若是有心,一定要给夫人找回牌位。"
这话有意思,楚琉素不禁一笑,疑问道,"照三姨娘这意思,莫不是家母生前与你交好?"因为三姨娘称秦菀乃夫人,要知道秦菀可是已经下了堂,端是称不得夫人了。
一句话问的三姨娘哑口无言。
本身气氛就极为微妙的屋子里,此刻更加诡异。
良久,三姨娘才郑重道,"是,我跟夫人的关系极好。"
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么?楚琉素对这些竟丝毫不知。她问,"方便告诉我好到何种程度么?"
三姨娘微怔,却是正色的摇头,"此时不方便告诉七小姐,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自当如实相告。"
楚琉素半信半疑,并没有全数当真。
俩人交谈的时间极长,等到所有人都散了宴席时,楚琉素才提着灯笼返回了西阁。
翌日,清早。
楚琉素半梦半醒中便听见外头传来的话——
"我家小姐这身子骨还没调顺过来,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家小姐今日就不去了。"张妈妈说着就把荷包塞进女官手中。
女官不着痕迹的收回来,却还是道,"妈妈,我念在您以前跟我一起做事,这才通融了昨儿晚上姑娘没去一事,今日是皇家狩猎,端是不得不去,更何况,来这东郊别苑算下来就五日左右,要是让上头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的呀!"
这意思张妈妈明白得很,今日去的不是摄政王便是皇上,当是不得不去的。
张妈妈左右思忖,她昨晚见楚琉素睡得熟,定是累着了,这今日一去,还要受尘土飞扬,马蹄嘶叫之苦,这哪里受得了!打定心思,张妈妈还欲说些什么,却听见屋内楚琉素传来的声音,"张妈妈,进来伺候我洗漱,今日是一定要去的。"
张妈妈应了一声,就算是她不想,也定是要去的了。这便脸上堆积上笑容,又塞给女官一个荷包,"麻烦你了,让我们小姐晚些去!"
女官笑着接过来,欢喜道,"晚些倒无事,就是在皇上等人去之前到了便好。"
"你放心。"
冬棂伺候楚琉素穿好衣裳,张妈妈负责挽好发,梳妆打扮。楚琉素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颧骨清瘦,没有一点肉,加之昨晚睡得并不好,这面色更是差的厉害。
她给自己上了层脂粉,淡淡描了唇,还稍显人气。
一番装扮下来,她在外又披上了披风,这才出了院子。
这皇家马场在别苑北处,离着女眷住所有些甚远,楚琉素刚刚出了院子,便见着前方有个挺立的身影,如松柏树一样的挺拔,负手而立,这一刻,他恰巧回过眸来,见着楚琉素停在西阁门口,正冲她眉语目笑。
好像昨天那场雨没下,好像昨日那些话不曾讲过,好像昨天那被风吹坏的罗伞不曾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