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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还在飘飞,府邸外跪着的谢老太太在看到府邸门开启之时,浑浊的老眼中一瞬清明起来,可是在看到走出来的乃是楚琉素后,却是瞪大了双眼,惊愕的一句话也道不出口。
韩国公微微眯眼,看向身畔的谢老太太道,"此女子就是宁国侯府的县主?就是你所说那个把月儿脚弄残了的那个?"
谢老太太愤恨冷哼,沉声道,"不是她还能有谁!一看这模样就知道是个狐媚的!尽是些勾人的手段,引得摄政王也都被她所迷惑!"
韩国公眼神刹那间就沉了下来,冲着楚琉素怒声喝道,"你出来干什么!我们要见的乃是摄政王!"
他声音很沉很哑,像是聚满茶锈的茶壶底子发出的声音,极为刺耳。
楚琉素冷冷一笑,真不愧是一家人,这与生俱来的高昂姿态倒是如出一辙。
她清了清嗓子,淡淡一笑,"有些人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有说过是来看你的么?韩国公未免也太掂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韩国公长了一张国字脸,却是相貌平平,空有一副看似很吓人的嘴脸罢了。他双手撑地,快速起身,指着楚琉素就骂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胆敢在长辈面前大放厥词,目无尊卑!"
谢老太太拄着拐杖强撑起身子,冷哼一声,厉声训斥道,"老大,你跟她费什么口舌之争,不过是个山间来的野丫头,仗着自己长成狐媚子的样,来祸害侯府,祸害北宋!"
楚琉素眸底之色当即冷了下来,这些谢老太太不说话看似是个老实的,一开口便给她扣上一个祸国妖妃的罪名,真是一张利嘴!她冷声道,"谢老太太有功夫在这求情,不如去牢里看看你的孙女和你的重孙女!"
韩国公未反应过来这是何意,谢老太太却立时明了,她可是浸在后宅数半生,是个多么精明的人,一定是楚琉素做了什么,她笃定!
紧张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对我孙女做了什么?"
楚琉素再次重复一遍,"您老去牢狱看看不就知道了。"她就是不说做了什么,干急死谢老太太。
大雪纷飞间,楚琉素似乎觉得冷了些,在俩人还在猜测的思绪中,她的声音也跟着微微飘远,"母亲死了,做儿女的自当是要给她一个安息之地。"
言罢,她施施然迈进府邸,不过两步,她便听到谢老太太在后的怒骂声,一声一声贱人的叫着,似乎无处发泄。
月色似冰,散发着清寒的黄晕,楚琉素垂眸走着,听着一脚一脚踩在雪上所发出的声音,似乎很好听。书房前,似乎有一抹黄晕在微微发着光,楚琉素凝目过去,不由得脚下一滞。
原是宋肖掌着灯在院子外等她。
宋肖披着黑色貂裘,厚厚的毛领挡住了他白皙的脖颈,却更加衬托出他尖瘦的下巴,他鬼斧神工的眉目含笑,宛若清风霁月般柔和。他笑之时,似乎千树万树梨花开般惊艳,一瞬便灼伤人的眼睛。
楚琉素冲他笑笑,心中忽然有什么被填满,在这寒冬腊月之际添了几丝暖意。
宋肖眸中掠过惊艳之色,女子目如秋水,眉如春山,姿容更是芳姿秀媚,美艳惊心。他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指,冲她招手,楚琉素款步走去,把她泛凉的手心伸过去,他的手掌很宽大,却枯瘦,似乎还有着一层微薄的茧子,磨着她的手心,微痒的感觉,却让楚琉素微微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宋肖单手挑灯,一手拉着楚琉素,轻轻笑道,"隔着甚远,却依旧能听到府外谢老太太的咒骂声,你是做了什么事或是道了什么话,惹得她竟如此不顾姿态?"
楚琉素淡淡嘲讽一笑,"他们生来看不惯我,可我却也不屑在甘于人下,索性连装都不想装了,与他们顶多是撕破脸,反正她们也不敢上来掌掴我。"
她没有对宋肖隐瞒,在他面前,也不用那般煞费心思。
宋肖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手中不自觉攥紧,道,"以后有我护着你,谁都不敢再欺负你。"
楚琉素笑笑,却是苦涩,这种话……她还该相信吗?
途间,楚琉素蓦地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去向书房的地方,这不禁轻嘲笑了,都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了,竟然才反应过来。
宋肖停步,回眸一笑,眉眼凝聚璀璨光华,道,"今儿不再书房歇下。"
楚琉素一颗心顿时提起来。
宋肖松开手,捏了捏她的发髻,轻笑,"你我还未大婚,我不会碰你,我等你心甘情愿。"
楚琉素心中嗤笑,心甘情愿还是被逼无奈?大抵是相互利用罢了。她利用宋肖救出侯府的人,宋晓利用她,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她不由得想到南清,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一席话竟说地如此冠冕堂皇。
楚琉素跟随宋肖的步子迈上台阶,是上次来过的宫殿,上方一片灯火通明,彻夜不眠的宫灯在微微寒风下来回摇曳。殿门被两个婢子轻轻推开,楚琉素刚刚迈过门栏,便怔楞住。
远山黛雾之背景,绯红江绸之仙人,镜中花水中月,一副天成的水墨画,高高挂在南墙之上。
原来,这幅画,宋肖一直保存着。
"虽然不是太满意,但总归是画的不错,就是不知道阿素何时能给我画幅倒画了。"纱灯下,宋肖的眉目似乎更加柔和,跟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截然不同。
手心微微冒了汗,似冷似热,似乎是冷汗却被他炽热的手心而微微暖和了些。楚琉素赶紧敛下眉目,生怕迷失在这柔情之下。
宋肖好似没发觉她的窘态,拉着她走去暖阁内,边走边道,"陪我下棋罢。"
"好。"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绪冷静下来。
暖阁之中,晶莹剔透的棋子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宋肖白玉手指拈了颗棋子轻声敲落。你来我往间,婢子都不知添了几杯茶,周围缭绕着雾气腾腾的清香,楚琉素手中捻着黑棋,把玩在玉手中,却是迟迟未动。
这一步,如果失策的话,局面大半江山可就要被宋肖吞没了。
神色越加凝重,无意轻轻将眉一紧,却忽然缓缓扬了嘴角,棋子落下的清脆声轻轻响起,这步棋,她势在必得!
宋肖眉眼一掠诧异,她……果然是不露山水!悄无声息间便夺人性命。他懒媚的斜躺着,两指夹住棋子,轻轻笑道,"下棋方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与手段,你很让我惊讶,却也让我对你更加刮目相看。不如这样,要是这局棋你赢了,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不管是何都可以,但如果我赢了,那你也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楚琉素看向他两指间的白棋,在通透的白色之下他的手指显得越发白皙如霜,挑了眉,饶有兴致地点头,神态自若,"如您所愿。"
宋肖随手一落,白棋便稳稳地落在棋盘上,看似随意,实则成为了整局局势的关键之处。楚琉素凝眉,冥思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久,斟酌良久,稳稳落下。
宋肖从最开始的惊愕,渐渐转为认真。这局棋一直下了两个时辰,婢子来回早已换了无数杯热茶,直到新的茶叶再次被热水贯穿,奉上后,这局棋,终是平埃落定,却成了名副其实的残局。
楚琉素垂眸看着手中白棋,淡淡地道,"你吃了我三颗棋子,我却两个。愿赌服输,你说吧。"
宋肖唇畔渐渐荡出笑意,邪佞凤眸更是含笑,既魅又美,恍若荡漾的碧波淌过心扉,让人的心境无端跟着柔和起来。
"即是我吃你三子,那我便可以问你三个问题。反之你也一样。"
楚琉素诧异,这不是耍无赖是什么?她轻柔微笑,却应下了,"好。"
宋肖倾身轻微往前,缓缓问道,"第一个,报了仇后,想做什么?"
这第一个着实把楚琉素难住了,他俩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在这种事断然没有撒谎的道理。深深吸气,缓声道,"离开,做自己想做的事。"
宋肖却是丝毫诧异都没有,恍若早就料到。他眸色一改轻佻,一瞬不瞬盯着她,却是光明坦然,又道,"第二个,如果知道你最亲近的人背叛你,你会作何选择?"
略微沉思,曼声道,"如若是我最为亲近的人,我会与她永世不再有交集,可若是无关紧要之人,我亦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平常人的选择,可从她口中说出,却似乎不平常。
"第三个,"宋肖微微顿下,眸底带着探究之色,方道,"你喜欢宋烨吗?"
他终究还是在乎的。
"喜欢他为人光明磊落;喜欢他骄阳似火的性子;喜欢他永不熄灭的希望,但却没有男女之情。"
宋肖俏长的眼睫微微颤动,敛了眉眼,不知是何情绪,可唇角的笑意却是若有若无的在加深。
"换我问你了,"楚琉素清清嗓子,状若无意地道,"你为什么恨皇上?"
她的问题如眼眸一样犀利,字音绵长,却宛若利剑出鞘,无声划出一道血痕。
良久,宋肖才道,"恨就是恨,无关乎原因,等以后我自会告知你。"声音微微发寒,宛若寒剑剑鞘一转,却是架在楚琉素的脖颈上。
一如往初般毛骨悚然。
楚琉素不好多问,轻声道,"最后一个,你利用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宋肖忽而抬眸,眸底似乎凝聚着风雨俱来的阴沉与冷冽,声音更是宛若九幽地狱般寒冰彻骨,道,"你真想知道?"
'恩!'坚定地声音,却忽然感觉一阵馥郁之香幽幽袭来,脑袋一转,她已被宋肖卷在怀抱中,气息还未调顺好,他的食指便抵在她的唇瓣上,耳晕目眩中,他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我告诉你,但你要收回你要离去的想法。你,只能属于我。永远只能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