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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吧。也不知是何时,她就算对自己的父亲也要用利益来算计了,大抵是这些年的中宫生活,早已把她心底的柔软早就磨灭干净了。仿佛是那未能放手一搏的情爱,再经不起一丝动荡。
其实她是怨恨过得,却在这之中也庆幸过。庆幸自己能身处高位,执掌生死大权,一句话便能决定他人的命运。就像是太傅的一句话,她便要遵循使命进宫一样。
琉素见她似乎沉寂在自己的思绪中,反倒不想去计较之前的争锋相对、你死我活。她笑道:"皇后,您坐了大半晌,说的如此云里云雾,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皇后垂头,讪讪一笑:"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问问县主,是否想离开北宋?"
琉素道:"皇后好生聪明,看来你也没少琢磨绾邑。"皇后摇头,说道:"这倒不是,只不过本宫是感同身受罢了,且看你明面上对摄政王百依百顺,这本没什么不对,可本宫却能看出来,你是在演戏。只因你的顺从真的太过于平常,平常到反常。"
琉素不再倚着门槛,趋步移去锦杌旁,她的脚步很轻,轻到裙裾好似都未有任何摆动。一如她耳畔挂着的景泰蓝珊瑚珠子,都轻的没有一丝摇晃之感。她说:"皇后娘娘,您猜错了,绾邑并不想离去。"
皇后迟疑问道:"莫不是……"一语未了,就被琉素一声轻笑打断,她道:"哪有为什么呢?我倒是很喜欢摄政王,他对我好,我想要的他全都能给我。不论是权力地位、金银细软、还是别的,只要是我想要的,他都能给我。我是个知足的人,现下这种情况,我很满意。"
皇后打量着琉素,想来想去,却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女人最了解女人,她从第一次见到琉素起,她便知晓,琉素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琉素却笑了一笑:"皇后娘娘在担心什么?在担心绾邑的时候,不如想想您该怎么办。"皇后下意识问道:"是何意思?"
琉素道:"你不想安王殿下做皇帝,难道不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还是说,你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让摄政王做皇帝?"
其实,皇后不是没想过此事,只不过被她潜意识忽略掉了。她觑了觑琉素,好似担心的皱眉,缓声道:"不劳县主担心,本宫自然有数。本宫倒是不信,县主真的不想离开北宋么?难不成是因为之前的圣旨,让你有了不舍?"
不舍?琉素堪堪一笑,嘲讽之色溢于言表。
"是呢,我倒是有些不舍。"
其实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只不过两个人都在打太极罢了。皇后也不点破,方才说道:"县主可是要与本宫联手?"琉素道:"我不过一个罪臣之女,对你能有何等帮助?"
皇后笑了笑:"县主可知道摄政王为何放着这巫蛊之罪不去理会,放你们阖府一马么?"琉素微微缄默,半晌才说:"宁国侯府乃是百年簪缨,势力盘根错节,牵连一出便会动辄全身。这个全身指的自然是各城各县均匀分散的势力,想必皇后也明白。绾邑想,摄政王这样做,自然是为了牵制朝堂上的各个势力,毕竟在这个圣旨下达之后,宁国侯府,我的父亲一定会感激摄政王,此后自然唯他马首是瞻,尽心尽力。"
"可是这样的场面却维持不了太久,你们侯府早已是门可罗雀,发生此等泼天大事,自然而然的也在逐渐落败。县主可知道摄政王在筹谋什么?"
琉素微微沉思,四两拨千斤地回道:"掣肘。"
皇后捉摸不透宋肖的心思,想从楚琉素这找突破口,琉素却不清不楚的挡回去,没说个里外通透。掣肘,可以是掣肘许多,可就不知道是谁了。
"县主真的不想离开北宋么?"皇后尤不死心,又问一遍。
琉素道:"皇后娘娘是想助我一臂之力么?真是让你失望了,绾邑并不想离开。"
皇后笑着起身,拿起大氅,睥睨琉素道:"这样也好,多一个帮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得多。"琉素举目,亦是含笑:"就是不知皇后在朝堂上可有接应的人?如果有的话,我们会方便许多。"
皇后早有准备:"你且等着瞧吧,本宫难道能让莲贵妃如此一帆风顺下去?"琉素接话:"不该是莲贵妃了,该称莲太妃了。"
皇帝暴薨,举国皆丧,全袭素服。朝堂之上,两房人马势均力敌,无形中自然是宋平煜与宋肖形成对敌。宋平煜虽说这些年低调行事,可暗地里早已安插众多棋子与人手,此时已到了水深火热之时,自然而然的也全都露出了水面。这些人除了大理寺掌事人、京兆尹便还有晋国公、韩国公,当然这是为首的,余下的地方小官,在这些阀门势力之前,是没有任何言谈的资格。
宋肖这方多数人乃是三朝元老、三公九卿。在这九卿中却不乏有宋平煜的暗线。这大朝一直僵持到此刻,却还未有个分明,宋肖端坐高位,冷睨地下与他对视的宋平煜,没有言语,亦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宋平煜嘴角缓缓翘起,佯装躬身,道:"还望摄政王拿个主意,这样与南宋打下去也不成个事,到最后还是双方低头,派使臣前来商讨和义之事,还不如就此撤兵,也好减少北宋的损失。"
明面上显然再为北宋争取利益,实则是想让北宋给南宋低头。宋肖如何听不出来,他笑了笑:"安王殿下此话差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道理,你不懂么?如今两方战事已到了争分夺秒之时,我军在边境大胜南宋两座城池,你是想让将士们用鲜血打下的关隘就此转手送与他人么?"
宋平煜冷笑:"可摄政王有把握能一举攻破南宋要塞么?"宋肖反问:"你如今是想些什么本主能不明白?你就放任外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们北宋的地盘上撒野么?撤兵的乃是南宋,利用北宋出兵之际陷害将士们的也是南宋。非要打到京都内,你才觉得甘心,还是说你这样说,是你早与南宋有所来往,私下串通外敌,准备联合夺下北宋?"
宋平煜觑了眼宋肖,淡淡笑了,那眸色中除了阴鸷可还有挑衅的意味。待宋肖的眸底之色一寸寸变冷,宋平煜方才敛下眉眼,嗤道:"小侄儿不敢。"
韩国公倏然上前一步,施礼说:"微臣却觉得安王殿下所言有理,南宋本已撤兵,是北宋不依不饶,方才中了南宋的阴谋诡计,不如摄政王听从安王一言,撤兵并不是件丢脸的事。"
宋肖笑道:"好啊,那你说说,北宋撤兵,是不是要向南宋聊表诚意?那是不是除了进贡礼品外,还要选出一名女子前去和亲?"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为之寂静。可不就是如此。可北宋皇亲贵胄素来人脉稀疏,皇子不过寥寥几人,更别提公主了。要论官家小姐,又有谁愿意前去和亲?这可不就是一大难题。宋肖冷笑:"当年韩国公献女有功,不如就照安王所说之话,北宋认输低头,你韩国公在献女一名,前去和亲?"
晋国公道:"先皇寿宴上,微臣记得周皇后破例封一名女子为县主……不如就她可好?"子解决的事情,那……自然是好的。
宋肖没言声,缄默半晌,才淡淡一哂:"迂腐。"
周太傅附议说:"这虽然是个法子,可说出去,叫万民如何看待皇亲贵胄?别人只会说我们懦弱胆怯,竟然要用一个女子去维持两国的和平。如果真要这样,臣倒是觉得这仗打下去,也未尝不可。"
周太傅身为三朝元老,一言一行在朝堂上自然分量极重,他一言声,顺承自然的有人附议——
"臣也如此想,北宋人想要眼界高,哪里需要一名女子来保全北宋的地位?"
"太傅此言有理,臣附议。"
晋国公皱眉,与韩国公对视一眼,晋国公走出来,道:"可这乃捷径,再说了,先皇刚刚仙逝,南宋与北宋这一战更是关乎国之根本,如果北宋败了,南宋说不准会长驱直入,给我们来个措手不及。再议,北宋现如今的局势本就岌岌可危,内乱不断,如果在受到南宋的滋扰,动摇的可就是了国本了。"
的确是这样,如果派人前去和亲,那一定是最为捷径之路。方可避免一切坏的结果。宋肖道:"这一战还未有结果,你们倒先自己贬低自己,这事不能太早下结论,方且看看局势再议。"
宋平煜赶忙道:"还望摄政王再三考虑,这对于国之根本之事,此方法是最为简单与稳妥的,还望您再三斟酌。"
韩国公、晋国公为首等人皆是沉声附和:"还望摄政王再三考虑!"
宋肖面对下方乌泱泱一片人,气极反笑。这群人明知道他与琉素有着复杂的关系,还这番言谈,这不就是明摆着要他做出选择。
周太傅皱皱眉,抬高声调道:"摄政王,老臣有话要说。"
宋肖微微颔首,示意他有话便讲。
"这事不能太过武断,既然晋国公都说了,这乃国之根本之事,那更是需要再三斟酌,才方能下结论。不如且先等二皇子的消息传来,再议也不迟。"
宋肖身子一仰,露出攒金沧海龙袍,他剑眉轻挑,狂妄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