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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了,天色转晴,刺眼的阳光顷照万里,周而复始,一切都归于平静。
琉素轻轻阖起眼,不想去想,不想理会。南清为她添了锦衾,无声叹息,悄声退出去。琉素忽然苦楚一笑,记忆里有明亮的光,忽闪忽闪的,映出曾经过往的一切,像是浓雾渐渐散开,见到的了更为漆黑的黑雾。这微不可见的光点,忽而抹灭。再看不见曾经的一丝一毫,一分一点。
她睡了一觉,似乎很久,又仿佛只是一个夜晚。可梦中似乎有什么缠绕着她,叫她动不得分毫,叫不出声音,哭不出眼泪。她梦到了宋平煜。这个如今已经无关紧要的人,再次出现在她的梦中。
梦中的他似乎在说,你重活一世,却也抵不过这些温软细声,逃不过他宽阔的肩膀,走不出他布下的漫天阴谋。枉费你自负聪明,自负看穿一切,却明知这是饮鸩止渴,还是甘之如殆的饮下。
是啊,明知是毒,却还是逃不过、走不出。
天下之大,她却无处可去。
只得蜷缩在这偌大的玫贞宫内,独自黯然伤神,悄自簌簌落泪。宋肖来过,只不过琉素挡住了门口,不叫他进来。他却不再强迫她,转身离去,只余了一缕迷靡之香。
落井下石之人不是没有,毕竟宫中早就传开摄政王与绾邑县主冷战的消息。丽华郡主来过了,病魔好似一直缠在她身,她消瘦了许多,荏弱了不少,却依旧趾高气昂,大言不惭说着:"怎么?摄政王有了新的**姬,丢弃了你这个残花败柳?"
她只是空洞的望着前方,不言不语。丽华郡主兀自坐下,嘲讽地说着:"你也不瞧瞧你这幅样子哪里配得上摄政王?你应该知道,像我们身处高位之人,对于所谓的情爱,不过是尔笑之谈,算不得数。更何况,你的容貌在一朝一夕间老去,又有谁会看的上你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她的声音尖锐,响彻偌大空旷的玫贞宫。
但见琉素不语,她更是来劲:"那女子温婉大方,一颦一笑落落大方,进退有度,含笑待人,这才是摄政王妃该有的容姿,你楚琉素哪里配?"
你楚琉素不配。那还是在冷宫的日子,一个雾沉沉的天色降下来后,闷雷滚滚,但见些许铅云低垂。每到这个时候,她膝盖便疼得厉害,如跗骨之蛆啃噬着脆弱不堪的骨头,吞噬着神经,模糊了眼前。他俩站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明黄色攒珠金靴映在眼前,宋平煜讽刺说着'你楚琉素不配!不配做朕的皇后,只有琉月,她才配'。
她这种不识好歹的女子如何配?可她到底是收敛过性子,认真做好一个女子该有的本分,她为他努力去学习女红,上门恳求刘廉峰老师教她作画,她陪他一同吃苦,驻扎在边境,出谋划策,极尽所能。
这些年便如同一场噩梦,永远醒不过来。到如今,终于是天转明媚,梦境初醒,迎接她的却也还是无尽的地狱,永远的黑暗……她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根本什么都不曾有过。
他的眉眼逐渐模糊,映在心底的是宋肖那魅惑的眉宇,可一想起他,仿佛就像被人用敲碎的冰凌,狠狠刺进心脏一般,痛到麻木,余着那早就冰凉的鲜血缓慢流着,直到剩下一个躯体,再无任何温度与念想。
她想回家,可她没有家;她想感受亲人的温暖,却无人给她怀抱;她想放下以往的纠缠,用冷却的心,让自己重新温暖起来,去好好爱一个人;她想,她想了许多,她曾经还想杀了宋肖。然后狠狠质问他,为何要把上一代的事情转移到她的身上,让她去承受痛苦。
其实,他本不爱她,只不过以便达到目的,同她虚与委蛇。丽华郡主说的不错,只有那样温婉的女子才是做摄政王妃最好的人选。
不要管她心痛不痛,如此决绝,最好不过了。
丽华郡主但见琉素不语,讪讪地闭了口,无趣的走出宫殿。可没过多久,便又迎来皇后的身影,尽管皇后安慰了琉素一番,却终究掩饰不住她眼底的轻蔑与嘲笑。琉素想,人心这种东西大抵她这辈子都捉摸不透了,她不需要安慰,自然更不需要嘲讽。她楚琉素的骄傲,不许任何人这样做。路是自己选择的,她就是跪着,也会绝不回头的走下去。
利用过后就该把他们之间的关系隔断的干干净净,这样才不枉曾经的一切,她亦是不要藕断丝连,她要的是恩断义绝。
那天花败落地,她的玫贞宫迎来了一个陌生的面孔。隔着层层珠帘,十八扇绘金檀木屏风,那女子身上散发出的百合清香,却还是不可避免的传进了琉素的鼻息。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脆生生带点懒洋洋地媚,端可叫人酥麻了骨头。
琉素消瘦了太多,眉眼不复往昔光彩明媚,一度流转的明眸再不见有一丝光亮,有的不过是黝黑深邃无波的眼眸。那女子笑笑,笑靥如花,明目流转,所谓的目如秋水,眉如春山说的就是如此了。她说:"我听闻你曾是摄政王的**姬,过来瞧瞧可别亏待了你,摄政王此人从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我听闻**爱你多时,倒是想一睹你的容姿到底如何,怎么就勾走了摄政王的心思了呢。"
琉素恍若未闻,似乎在看她,又似乎透过她在看后面的景泰蓝落地屏障。因宫殿内暖和琉素只穿着薄衫,披着天水一色的水蓝外衫,而那名女子也是解开了大氅,身着紫绡翠紋群,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姿态楚楚,端坐在琉素对面。
"妹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两国联姻你还不开心是怎的?姐姐先跟你讲明白,将来我是正妃,你不过是个妾,莫不要给脸不要脸。"
琉素忽然冷笑了一下:"你是谁与绾邑无关,可你也该认清楚你的位置,你现在可还没过门,别自己不要脸。"
女子楞了一下,继而大怒:"你算个什么东西,连个妾都算不上,顶多是男人玩剩下的玩物,你有何资本敢在这大放厥词!我就算没过门却也是人尽皆知的内定正妃,轮不到你在这说三道四!不过是瞧你可怜,但且过来走一遭,你别不识好歹!"
琉素冷笑都扯不出来,把头扭到一旁,看窗外阳光明媚,阳光四射,心中却一寒再寒,冷的发沉,就此沉落,再也浮不出来。她足不出户好多日,虽然对外界凡是不闻不问,却也架不住南清日日与她禀报。南宋不日便要派来使臣,以求和好之意。宋烨这一战大胜南宋,宫里前些时日传来大捷,在宋烨绝地反击后,南军军心大乱之际,紧接秦皓全军出击,用的是杀伐决断,端的是出其不意。这一战,打的毫无悬念。
她楚琉素虽然傻,却也不至于连眼前此人是谁都不知道。不过是前来和亲的南宋公主罢了。北宋虽然胜了,却也是折损了不少兵卒,两国双方各自提了一个要求,北宋的要求是不嫁公主,和亲的女子从官家小姐中选取,南宋的要求虽然有些过分,却也不是说不过去,便是点明要嫁摄政王宋肖。
内阁大臣一度认为宋肖会不依,却不料当日朝堂之上,他一口应下,没有丝毫不情愿之感。这反倒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宋肖不愿的事,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叫他改口。要说起来,宋肖早就到了娶妻的年纪,只不过这些年一直在打理政务,顾不得这些。直到身畔有了楚琉素,可叫人出乎意料,宋肖从未有过娶妻之意。
琉素看见眼前的女子,心中觉得荒唐至极。还说什么准备大婚,不过是宋肖早就料到北宋与南宋这场战争的结局,在早做准备吧,她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在那次听到筹备婚事之后却生出一丝心动。虽然只有一丢,但还是有。
"我的确是不识好歹,绾邑从来都是如此,不如你去问问摄政王,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这个性子。"
女子淡淡一哂:"其实我也挺为你难过的,毕竟是爱过。"琉素垂下眼帘,不管讥讽还是嘲笑,爱这个词,从今往后,与她再无任何关系。
是她在这条路上迷失了自我,她要的是复仇,是身处高位,是手掌大权,而不是为爱痴缠,苦苦落泪。她会凭借他对她的一丝愧疚,让他永远愧对于她。她发过誓,自她重生起,再也没有人能做出伤害她的事,再也没有人!
就算是献过身,付予心,动过情的宋肖,也不行。
"绾邑先在此恭贺公主顺利嫁进摄政王府,祝贺你与摄政王白发齐眉,情比金坚,寿比天长。"
女子方才舒眉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恭贺之词,我先收下,当然,一定会如你所愿。"
宫殿外早已伫立多时的宋肖,闻此言,眸中瞧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忽然记起,那华灯初上的夜里,她随口称赞了一句,这汤圆真好吃。
他无声离去,随手丢弃食盒,小巧玲珑的食盒被撇弃在梅花树下的残雪中,食盒里缓缓流淌出散着热气与那软软蠕蠕的汤圆……融化了白雪,却再也融化不了任何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