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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小巷子紧赶慢赶,两人饭都来不及吃,总算坐上回转新港的大巴。
趁着车子没开,贺子安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跑到站外的药店,买了一瓶云南白药气雾剂回来。舒珮的脚踝已经肿得老高,鼓起的那一大片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看着特别醒目。
小心翼翼给她喷好药水,又拿出来时没吃完的苏打饼干,分了一大半过去。舒珮筋疲力尽的接过来从中拿了一片,盘亘脑海一整天的问题,再次如藤蔓一样缠上脑海。
不等她发问,贺子安便笑着扬了下手中的手机,安静坐好,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键入文字。比她见过的任何时候都快,仿佛有些迫不及待。
舒珮也不拦着,说到底有些疑问终究需要说清楚,坦白了方可心安。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手机记事本里打满密密麻麻的文字。被他的体温烘得温暖烫手的手机,轻轻落入掌心。舒珮垂眸,一条一条的看下去,心中渐渐的充满了疼痛之感。
从头到尾,上千字的文档里,只字不提他这些日子里的难过,有的只是满满的歉意和懊恼。她也懊恼,甚至生气、愤怒、伤心,所幸她最后选择的是原谅、释怀。
就像她永远无法玩到通关的《月老电台》页游。进入游戏的第一关,开始就是否介意男友不讲卫生。如果选择不介意男友抠脚皮,就要学会接受他接下来的抠鼻,或者边嗑瓜子边抠耳朵;选择恶心、生气,接下来就是争吵、分手,系统送来下一任。
但是无论怎么选,每个新的男友总有一款习惯或者怪癖超乎想象,甚至成功的恶心到自己,不得不灰头土脸的从头再来。舒珮不记得自己玩过多少次,但从来没能成功召唤出NPC,更没能一睹超人男友的尊容。网上的通关攻略说,男神一旦变成男人,屎尿屁才是检验真爱的标准。
说白了无非是你爱他的容颜,爱他对你不变的心,也要学会忍受他的坏习惯、坏缺点。比如抠鼻、刮脚皮、打屁,挠头皮屑等等,学会无视学会宽容,感情方可稳定如昔。
道理虽明,落到自己身上,真真是左右为难。还好贺子安没什么坏习惯。想着,浅浅的笑意若有若无的飞上眉梢。
正想得出神,大巴车的发动机咳嗽似的响了几下,平稳驶出南谷汽车站。舒珮拉回思绪,微微低着头靠到椅背上,双手拿着贺子安的手机,慢慢打出自己的提问:一、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玩《月老电台》;二、去我家看房的人,是不是你安排的;三、你还有什么事没和我说。
贺子安微笑着看完,又安静许久才慢慢在手机上打字:《月老电台》有男版,我在你的平板上无意中看到的。第二条回答是,第三条的答案是无。
舒珮看罢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着他的手,五指悄悄缠上去一刻都不愿意松开……
山路崎岖蜿蜒,天黑下来之后车速明显减慢。贺子安兴许是太累了,即使打着盹,手臂依然稳稳的圈着舒珮的肩膀。
车厢摇摇晃晃中,舒珮只觉肩膀一沉,贺子安温热的呼吸细细的掠过耳畔。她会心一笑,稍稍调整了坐姿,方便他枕得更加舒服一些。交缠在一起的手,掌心黏腻腻的全是汗水,却又全是幸福。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大巴进入新港市区已是夜里9点多。舒珮拍醒贺子安,笑着告诉他到家了。将将睡醒的贺子安,眯着眼点了下头,再次枕上她的肩。
舒珮楞了下,随即莞尔。大巴进站后,等着车上的人都下得差不多,她再次叫醒贺子安,抽出手用手语告诉他:“到新港了。”
贺子安迷糊一秒,旋即清醒过来拿好从南谷带回的中药,背过身半蹲到走道上。舒珮心里暖洋洋的,扶着椅子站起来,自然而然地爬上他的背。
打车回到新华小区,舒传德见舒珮脚受了伤,免不了又是一气长吁短叹。贺子安没法解释,只能安静坐在一旁,无措极了。
舒珮余光看见他那副样子,心疼得都要揪起来,赶紧开口:“爸,你别这样。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子安的事。”
舒传德倒是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平顺了大半辈子,忽然一下子妻子重病入院,家中还欠下巨款。他非但没能及时扛起一个父亲、一个丈夫的责任,还让女儿不辞辛苦的去求药,到底愧疚。
交谈中得知他们都没吃饭,舒传德自责又心疼,起身快步去了厨房叮叮当当的一阵忙活。
舒珮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用手语告诉贺子安:“爸爸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再说也是我自己不小心。”
贺子安望着她轻松的神情,眼底倏然变得有些潮湿,但是很快恢复如常,双手抬起放缓了速度回她:“我确实没有照顾好你,叔叔生气是应该的。”
舒珮佯装不悦,手语都不比划了,直接开口:“不许再说这个事,不然我收回今天跟你说的话。”
贺子安温柔点头,胃里却不受控制的发出咕噜声。舒珮也饿,听到那声音忍不住笑出来。自从郭月瑶出事,这些天里,她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家里剩的食材不多,不过在舒传德的烹制下,依然弄出了三个像模像样的菜,还有一锅冒着热气的墨鱼粥。各自洗手开动,即使不说话也能感受到,笼罩在家中的低气压有了消散的迹象。
吃饱喝足,舒珮看时间不早,略带不舍的催贺子安回去。
一旁的舒传德见状,适时出声:“天这么晚,而且子安今天陪了你一天,不如今晚就在这边住下,我去收拾客房。”
舒珮急急拦住:“他回去很方便的……”兴许说得太急,两边脸颊忽然有些热,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红了。
舒传德叹了口气,没接话就转身去了客房。他素来很少过问舒珮的感情,以前她带着方亦然回来,他一看就觉得那个年轻人脸上有邪气,靠不住,所以不太乐意接待。
在这点上,郭月瑶的看法倒是难得的跟自己一致,但是架不住舒珮喜欢,即使不乐意也默许了。亏得后来没真在一起,否则这个时候没准跑得比兔子还快。
至于贺子安,给他的第一印象倒是特别好,看着就像老实敦厚的孩子,可惜早早结了婚。否则舒珮和他在一起,还挺互补、般配。
别看舒珮平时挺随和,其实骨子里和郭月瑶差不多。用新港话讲就是一个明泼,一个闷狠,都是半点亏不肯吃的人。
收拾好客房出来,客厅里只剩舒珮自己。舒传德四处看了看,问:“子安呢?”
“他回去了,人家又不是我的跟班,也有自己的事要忙的。”舒珮说完,双眼盯着电视屏幕,里面演了什么却一点都没看进去。
舒传德同意的点了下头:“说到底他也是结了婚的人,留在这里确实不合适,刚才是爸爸多余了。”
“他没结婚,上次是骗我的,那个女孩是他表妹。”舒珮说完,单脚跳着躲回自己房里。
表妹!舒传德吃惊不已的望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关了电视默默回房。
到了第二天舒珮的脚依旧不能用力,仅勉强可以独立行走。吃过早餐,和舒传德商量好,一个去医院,一个跑刑警队,便一起下了楼。
走出电梯厅,贺子安的车就停在楼前,舒珮冲他笑了笑拉着舒传德一起上车。开到小区门口附近,隔着车窗看到大门口又挂起了讨债条幅,人数虽没上次多,但是遇上了心里难免有些火气。
坐在副驾座的贺子安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回头和舒珮交换了下眼神,通知司机走后门离开。出得小区上到马路,沿途看到不少警车和城管的车子,事情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
舒珮蹙着眉,下意识解开手机锁,点开每日新港的APP。硕大的新闻标题上写着,省委领导莅临新港,参加二号码头的启用庆典。
新华小区正门口的丁桥街,是市政府车队去往码头的必经之路,一旦省委领导看到那些条幅,后果不堪设想。想着,不祥的预感再次光顾心底,转瞬化作无尽的恐惧。
将舒传德送到医院,舒珮正欲上楼去问主治医生肾源的事,手机里竟接到廖辉的来电。未免舒传德听到不好的消息,她假装是朋友来的电话,下了车单脚跳到一旁接通:“廖队您好,我是舒珮。”
这头廖辉神色严肃,曲成拳头的手在办公桌桌面上,无意识的敲来敲去:“我刚收到消息,省公安厅那边已经将这个案子,列为大案要案,责成我们这边限期破案。”
舒珮心里咯噔一下,急急问道:“限期是多久?我想在这个期限内把全部的集资款退了,这样一来,我妈是不是就能争取宽限,减低量刑?”
“这个我也说不准,你最好是找一位得力的律师辩护,顺便尽快退还集资款。”廖辉飞快说完,又补充道:“今天周末,你下周一最好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我知道了。”舒珮抿着唇结束通话,垂头丧气地跳回车旁。
贺子安见她眉头紧锁,赶紧从副驾座上下来,体贴的帮她拉开车门,随后一起坐到后座。
责成限期破案,主犯在逃下落不明,郭月瑶和张雪秋从犯都算不上,但确确实实做了违法的事。廖辉和自己素无交情,但是在这个案子上,他却明里暗里透露了不少的信息。
舒珮心念一动,旋即扭过头定定望着贺子安,问:“你和公安局经侦支队的廖队,是不是认识?”
贺子安不敢隐瞒,轻轻点了头,随手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打着:“钱的事不着急,我们先上楼去看看阿姨。”
“谢谢你。”舒珮无力的牵了牵唇角,房子肯定是要卖的,几百万的钱不是小数目。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走投无路,才故意选择这个时候与他和好。
因为不在探视时间,没等他们下车,舒传德已经从楼里走了出来。舒珮拍拍脸颊,尽量让自己的气色显得好看,用手语示意贺子安坐到前面去。
午饭大家都没什么胃口,但舒传德还是做了四菜一汤,盛情邀请贺子安留下用餐。
舒珮随便吃了几筷子菜填肚,提前回房给阎素素去电话。这边还没开口,就听阎素素在那头怪叫:“梳子,你妈平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讨债的视频都传微博上了。”
“视频上了微博?”舒珮下了一跳,马上打开自己房间里的台式电脑。耐心等到电脑开好机,用手机号登陆微博一搜,果然搜到好一段分三个镜头拍摄的视频。
新华小区、张雪秋家的名酒档、Attendre,每段内容都不多,但是条幅上的字特别清晰。难怪省公安厅会督办此案,事情闹这么大,已经不是抹黑新港形象那么简单。
这事即使不闹到网上,也断然不会无声无息的抹平,只是如今捅到省厅,想给郭月瑶脱罪等于难上加难。舒珮恹恹的退出微博,想起那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当务之急必须先把钱都还回去,不然到时找谁说话都不顶用。舒珮稍稍冷静后,焦急的在房里踱了两圈,再次拿起手机打开计算器。
卖掉商铺和另外一套大房,再把金库的黄金出手,大约能凑到六百万,余下的一百万,算上给郭月瑶治病的固定资金,只要把她自住的公寓卖掉,再将之前买的基金赎回差不多就够了。
现在Attendre每个月平均能有四万左右的利润,如果她再去找份工作,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实在不行就跟阎素素开口,总之她一分钱都不想拿贺子安的,即使他不缺。
书房里静悄悄的,舒珮斜倚在阳台的门框上,眉头紧锁。贺子安吃完饭进去,见她拿着手机在那里摁来摁去,明知她在算账又不忍也不敢贸然打扰。
等了大约半分钟才见她收起手机,他几步走过去,淡然的用手语说:“别担心,一切有我。”
舒珮侧过身,面对面望着他,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我自己会处理好,相信我。”
贺子安点头,微笑着拥住她的肩膀。深邃的眼眸透过阳台外玻璃窗,一直望到很远。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感谢acu妹子的提醒,三素太马虎了~~~~好多伏笔埋着埋着不记得了,然后解的时候就乱了。汗死了~~~~~~~~~~~蹲墙角反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