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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在河谷,事态紧急,她只顾着手刃弓弩兵,杀一个是一个,根本无暇留意射出去的都是什么箭,还以为就是在兵器库里所见的普通铁箭头。
如今细细想来,对方不仅使了空城计,还留了后手。
那连弩车也很可疑,若是攻城用的连弩车,血肉之躯如果中了箭,只有炸成一团肉酱的可能。
相对的,以云霄的身手也绝对躲得开。
但暗卫们毁掉的破甲流星箭,比起一般守城用的还小,肯定是黑甲兵为了拆卸方便,早就进行过改造。
难道这个时代已经发展出暗杀用的组装式连弩了?
这种高阶的冷兵器,她好想弄一台来玩玩啊,有机会的话自己造一架也开心呀!
不过现在不是玩儿的时候,慕榕屏气凝神,苦苦思索该怎么医治铁脊箭造成的伤口。
现代医学简单多了,透过外科手术清疮、缝合,再用抗生素治疗,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但是过去在战场上医疗条件有限,士兵只要中了箭就是九死一生。
部队里的军医分秒必争,抢救时多半会用烧红的烙铁阻断伤口神经,但暂时止血以后,光是感染就会迅速夺走一条性命。
她可不能拿云霄的性命冒险。
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慕榕想得出神,云霄却越来越不自在。
她的小手还搁在他赤裸的肩头,那柔软的触感存在感太强烈,他很难不去在意。
“慕榕?”云霄试探地唤她。
没反应。
“慕榕!”他稍微提高了点声量。
还是没反应。
云霄深吸了口气,决定改变策略。
“墨景熙!”
慕榕瞬间回神,张口就骂,“墨景熙你个王八蛋,再不给我休书,小爷跟你没完...”
呃,被骗了。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好奸诈!”没事提这个让人倒胃口的名字做啥?
“看够了没?”云霄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轻轻放下,“妳该休息了。”
“闭嘴,该休息的是你。”慕榕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跟他的箭伤比起来,她脖子上的伤口简直跟指甲划过没两样。
她定睛打量了下房里的摆设,陈设简约,低调中带着矜贵的气质,用的多是紫檀木家具,不用想也知道是云霄的住处。
“你去躺下。”慕榕扬起下巴指了指那紫檀木架子床,“我给你上药,快去!”
云霄置若罔闻,沈声道,“妳今晚就睡这屋,晚些让白辰上药就好。”说着就要重新穿好衣裳。
府里虽然有很多院子,但出入都是一帮大男人,突然住进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实在多有不便。
他怕慕榕心里别扭住得不舒服,干脆把卧室让给她,自己去睡书房。
虽然她个性大而化之,但毕竟男女有别,她待会要睡的床,他就这么去躺下,实在太不合适了。
慕榕也是拿他没辙,幽幽的叹了口气,“我说云大爷,云少侠,我知道你man你厉害不怕痛,算我求你了,我实在没法看你这样流血致死,太难受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一个弱女子,遭受了一整天的心灵打击,乖乖听话,OK?成不?”
她滔滔不绝的说完,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低头又去触摸伤口旁的肌肉组织。云霄却跟触电一样躲开,二话不说就走到床边规规矩矩地躺下。
躺姿十分标准,差不多跟躺尸一样挺直。
慕榕眨眨眼,莫非这家伙是在...害羞?
她忍不住偷笑,一股脑儿把桌上的伤药都揣在怀里,屁颠屁颠地跟过去,大喇喇地坐在床边,继续拿布巾擦拭不断冒出来的鲜血。
哎哎哎,这家伙到底是有多少血可以流?光这么一会儿功夫,一条布巾已经又染满了鲜血,看得她心惊肉跳。
不知道喝猪肝汤补不补得回来呀?
慕榕眉心拧了一个死结,随口道,“这是铁脊箭所伤,箭头带了弯钩,所以很难愈合。拔出来的箭有没有留着?让我瞧瞧?”
云霄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说道,“妳如何得知?”
她小小年纪,对于弓弩的认识之深,一再刷新他的认知。铁脊箭这玩意儿,连他都没见过,慕榕又怎能如数家珍,光靠伤口就能判断?
慕榕彻底卡壳了,这该怎么解释?
她就疯狂着迷于这些刀啊枪啊军武科技什么的,人家玩积木,她拆的是手榴弹模型。
小女孩玩扮家家酒,她跟一群兵哥哥们行军布阵。
同学玩线上游戏,她走的是实弹射击。
问她为什么会知道?基因呗。
“我家老头这么有学问,我从小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什么好奇怪的?”她很理所当然的赖给慕太师,态度傲娇得很,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
云霄冷哼了声,编啊,再接着编。
慕家大小姐不学无术,这可是连她爹都亲自认证过的事实,京城人尽皆知。博览群书四个字用在她身上,当真委屈了书。
“女诫也读熟了?”他看破不说破,不仅没拆穿她的谎言,还颇有兴致的说起风凉话,“背一段我听听?”
慕榕决定忽略云霄那不端正的态度,不友善的眼神,这闷骚的家伙实在太坏了。
女诫这种东西,根本是困住女子的万恶渊薮,她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还真的不熟。
“少废话。”慕榕翻了个白眼,弯低身子,仔细地涂伤药,极有耐心地敷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玉容膏。
既然无法用外科针线缝合,也只能土法炼钢,希望这玉容膏果真有奇效,能让这伤口化腐生肌,早些止血。
“你今晚就这么躺着别动,这伤口很刁钻,周围的肌肉组织血管都被破坏了,你要乱动扯开一处,就很难愈合,懂了吗?”
她专注的小脸近乎虔诚,一绺长发无意间垂在他肩上,那种酥酥痒痒的感觉,像是有根羽毛撩动着心脏。
“嗯。”云霄轻声应道,目光在她绝美的容颜流连,完全移不开眼。
桌边摆着一盏玉勾连云纹琉璃灯,暖色的烛火映照下,她苍白的脸颊微微染上朦胧的柔光,侧影如剪,眉眼如画。
在她未曾觉晓的地方,他似乎已经习惯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即使伤口鲜血淋漓,心却无比的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