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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恰恰戳中了在场不少人的心思,树大招风,何况谢元官衔在时得罪的人可不少,如今说好听了是勇退,其实何尝不是被逼着,看向谢蓁也不由多了几分深意。
谢蓁格外从容不迫的,“多谢提醒。”她从未将这个林芷放在眼中,所以她的一切痛斥对自己而言都无关痛痒。
林芷被她的神态模样气得浑身发抖,“你——你——”
谢蓁远远瞧见走过来的雍容贵气的宫装丽人,挑了眉梢正对林芷,“别一口一个你的,你我虽身份同阶,可莫要忘了我还是皇上亲封的县主,论起品级,你没诰命的母亲见了我也是要行礼的。”
林芷满心怒火,哪肯再被压了气焰,“谢元被皇上下了兵权,哼!我看然后你谢府还有什么好下场!你这会尽可以再嚣张嚣张,可别到时候人头落地身首异处!”
“满口胡言什么!”忽然插入了另外一道雍容大气的声音,隐约透着怒气。原来是不远处王皇后被七八个宫娥围着过来。身后不远的林国公夫人一脸煞白,看着女儿怒而不争!
谢蓁立即起身,稍往前一步行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王皇后朝着她点了下头,继而目光一凌,朝着那林芷不怒自威道:“你是哪府的,身为女子不修妇德,不知礼数,非但随意谈论朝廷命官还肆意揣测圣意,真是罪该一等!”
“娘——娘娘!”林芷显然是才刚缓过来,双腿发软普通一声跪了下去,“皇后娘娘,臣女……臣女方才是口误,绝没有妄议朝廷!”
可王皇后却没听她继续解释,任由她身边女官将人拖了出去。那林芷万万没想到那些话会被皇后娘娘听见,如今更是被当众点名,心中又怒又气竟是晕了过去,更是无力去反抗被人拖着离开了。
谢蓁并不可怜她,只觉得她愚蠢得很,即便没有今日这遭也有明日也有后日,既然是在宫中参宴,何必冒着风险生事,而且是任意揣测她爹的下场。要知道谢元主动上交兵权可是让梁元帝念着的,真要是谢元下场凄惨,岂不是让朝臣对皇上此等行径心寒了。
“明溪县主。”王皇后虽未开口明赞,可却朝着她轻点了两下头,可脸上神情收拢叫人辨不出喜怒。“随本宫一道走走。真要论起来,还是应当明溪县主更熟悉京中的世家贵女。”
谢蓁只好默默跟在后头,心中暗探她谢老爹虽然卸了兵权,可皇后此举则是表明了恩宠态度。
说是走走,其实也就去往宴厅的一段路,谢蓁也没真以为皇后要问她谁当太子妃合适,只小心陪着,却也足叫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女们惊讶羡慕的。就连谢蓁也心下纳闷,毕竟在营地那处自个见了不好看的,暗里说讨厌上了才是,瞧着却像是压根没发生过那茬似的,看得人怪毛骨悚然的。
殊不知王皇后正扳倒了多年心腹大患,又能每日去折磨一通,真当是什么郁气都没了。何况太子与她剖析不少,知晓了谢蓁于昭王的重要,虽说意外,可太子都那么说了自己也不会再找麻烦。昭王既助太子成事,她不能拖了后腿,故此对谢蓁愈发和颜悦色了起来。
一行人等到了宴厅,宴会已经快要开始,厅里皆是王公大臣,随着王皇后携谢蓁迈入,目光全聚集了过来。饶是谢蓁自诩已经见过诸多风浪,叫这些官场上摸爬滚打之人瞧得心底打鼓,面上却愈发镇定。
“那不是谢家的大姑娘,这京里传闻……若是这样品行都能当选,我定要参一本上报皇上!”
“皇上已经不理朝政,没看都是太子代政,这太子身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选妃确实迫在眉睫,许是那谢元女儿真有什么过人之处?再说京中传闻也有可能是假——”
“哼!空穴不来风,谢元那老匹夫被卸了权,难不成还得惧他不成!”
“说得正是。”最后应声的是一直没怎么开口的秦尚书,此刻神色掩掩扫过远处的谢蓁,掠过几许冷然。秦家与王家姻亲,一直帮着王皇后打击谢元,如今皇后抬举谢蓁这出反转……倒叫人看得好生寒心,妇人就是妇人,短见愚昧!
在其身后一名年轻俊朗的男子始终噙着浅笑,偶有旁人问起,道是随秦尚书前来的,故被当做秦家的后生。可更多是触及目光闪躲的,心中掀起波澜,先前那人自由出入自己府邸,并非商量而是通知,识趣地自然早早倒戈,可怎么都没想到这人竟大摇大摆地随着秦尚书入宫。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心中有此惊惧念头的甚多,此刻都围在秦尚书身边不远,或试探,或不安,好像唯有聚在一起才能安全些许。
而主座旁,梁元帝的位置空着,王皇后坐了凤席,与太子相对颔首。太子正同谢蓁说完话,虚掩着咳嗽两声回了位置,宣布开席。谢蓁心中露出不耻,简直是扮上瘾了。
她紧忙回到自个的座位与宋瑾瑜紧紧挨着,后者瞟了她一眼,又瞟了一眼,看她面庞绯红,堪当是绝色,语气不掩饰欣赏与促狭,“蓁姐姐,这身衣服是昭王送的?”
昭王入狱,父亲作为看管,至少是知晓些许内情的,作为唯二的知情人,这会儿压低声音说着悄悄话,带了一丝眉飞色舞的生动。
谢蓁脸上热度不减,想到太子说的,同样咬着她耳朵磨着牙问,“你怎么知道?!”
宋瑾瑜给她嘴里塞了一个甜枣,笑得眯起眼,一双卧蚕弯弯甚是可爱。“谁都知道昭王殿下有一盆宝贝花卉,世间独一无二,喏,就是你裙上绣着的,叫国色天香,倒是和姐姐般配!”
谢蓁恍然,难怪从她入宫后一路来收获那些异样目光,恐怕是已经被贴上昭王所有物,不,照着外头传的,恐怕是她执迷不悟,把昭王的心头好绣在了裙子上!而方才太子唤住她正是表明这件礼物是昭王亲自嘱托所赠,叫谢蓁忍不住一阵磨牙。
简直都能猜到那潜台词——小兔崽子不要打你婶婶的主意!想到这层的谢蓁对上太子饶有兴味的调笑,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经宋瑾瑜点破,根本就是昭告天下自己的归属权了,真是……太羞耻了!
殊不知这幕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只当是太子说了什么叫谢蓁娇羞成那般,贵女们嗤之以鼻,当太子也是个贪图美色的,而朝臣则是担心再出第二个万贵妃。独独一人,满心满眼全部是她一颦一笑,肆无忌惮地打量。
谢蓁有所察觉,抬眸与那人目光相对,却是没有见过的生面孔,很是生得风流俊俏,此时丝毫不掩饰地与自己对视,隐隐生出一丝熟悉感。
尚来不及探寻那熟悉缘由,突地就听杯盏落地击叩在地砖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直直穿透人声,回荡殿内。随即响起的兵甲撞击声覆盖,竟涌出数百名禁军将宴厅团团围住。
顿时一片混乱。
“秦尚书,你这是要造反吗!”王皇后却是瞧清楚了那杯盏主人恰是秦尚书,此刻满面怒容直指喝问。
宴厅中被□□指着的王公大臣及贵女等都是惊讶望去,不知变故为何,但秦尚书要造反简直匪夷所思!
可偏偏被点到名的秦尚书一脸沉冷,竟是不作辩驳,反而躬身一退,像是要迎出他身后那人似的。
“呵——要造反的不是秦尚书,是我。”年轻男子面目清俊,尾音蕴笑上扬,可与王皇后对上的目光里却无半点笑意。“唔,说错了,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谢蓁这时也明白过来这人是谁了,谢——不,现如今应该是宋啓,竟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太监尖着嗓子喊护驾,奈何,能在宴厅了布下如此大局的,外头情势未必会好到哪去。恐怕——
有宫娥跌跌撞撞从殿外跑回,说外头都是禁军把守,仿佛一夕之间,皇城内的禁军都叛变了。
宋啓眯着眼愉悦笑着,这还得多谢万贵妃,原先负责统率的昭王入狱让他连布局都轻松异常。“梁元帝枉顾先皇遗诏,逼害我父王,残害沈太傅这等忠良,罪恶滔天,引致天罚。今日,我便是承袭先祖遗愿,重掌皇权!”
此言一出,殿内哗然,这年轻人竟是反贼宣王的儿子,和宣王妃死于王府后宅的宣王世子,竟还活着,而他口中却是颠覆认知了。当年事情牵连有多广,梁元帝雷厉风行的手段至今还叫人心有余悸,在场经历过之人不乏也生出点别样心思,莫真是为了掩饰什么?
“顺我者,官爵承袭,逆我者,唯有死路!”
谢蓁瞧着心底发寒,忽然想到去追查龙袍背后之人的谢老爹,恐怕也是中了此人调虎离山之计!而此时宴厅正中的局势也发生了变化,近乎大半的朝廷命官缓慢站在了宋啓身后。
“逆臣贼子!好大胆贼子,你、你你们竟敢!”王皇后简直气急,骄矜雍容不负,慌张的神情从精致的妆容下透出。反了!都反了!没成想昔日宣王还留有了余孽!
太子扫过一眼局势垂眸,亦是动气地一番咳嗽,那一声声地回荡在倏然寂静殿内尤是诡异异常。而落在那些投诚的人眼中更是觉得这病秧子指不定明儿个就随了梁元帝挂了,眼下宣王世子有能力担当又有魄力,自然是良禽择木而栖。
“太子——”王皇后乍看到昏倒的太子,嘴角挂血,完全顾不得对峙忙是喊道,“快传御医!快传御医!”
可大厅中无一人回应,那些太监宫娥悉数被拦在殿内,进出不得。
“这么死了,反倒无趣。”宋啓幽幽启口,招了招手,“送太子去东宫——好好诊治。”
余下之人全都听出那话里暗藏的意思,这是要慢慢算账的意思,父债子偿,又不知要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王皇后闻言踉跄一步,亏得谢蓁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跌在椅子上露了势弱。可即使如此,对着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的禁卫和自己信任的朝臣反叛,还是捂着胸口几乎窒闷气绝,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宴厅里仍是那么多人,却是悄无声息,与方才的热闹形成极大反差,亦是讽刺。宋啓皱着眉瞥过王皇后一眼,似乎也觉得没了意思,让禁军将厅中依附他的送离,没有站过来那就是要对着干的,悉数下牢。
谢蓁正要趁着混乱跟旁人离开,临到门口却被一名黑衣禁卫拦了下来。“谢大小姐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