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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走出藏书阁的时候天气晴好,大朵大朵白色的绵软云朵浮在天空上,后面是澄静天蓝的天空。
但苏青心里面却一点都不开心。
她在藏书阁的门口占了好久,旁边候着的老人放佛察觉不对,走过来:“大人,可还有什么事?”
苏青摇了摇头,“无碍,不过是冬尽春来,时光荏苒,颇有些感概罢了。”
那老人看了看她,道:“大人不必伤怀,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本是天理,大人年纪还轻,这世上还有诸多苦厄因果没去尝过,何必困于浅滩就当已是深渊?”
苏青听他说的有趣,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勾了勾,虽有些勉强,但到底面上褪了原本的并塑般的神色,“老人家的话倒是有着大气象,晚辈受教。”
老人家只是恭顺的低垂了头,“大人,您要记得,人生路途漫长,不管多大的伤感痛苦都会被时间抹平,就是现在以为是天大的事情,将来也会觉得不过尔尔。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原是不必刻意去深思的。”
苏青闻言颇受震动,“多谢老人家。”
老人轻轻点了点头,退后两步立回了原地。
再转过头看向天空的时候,苏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舒缓的吐了出去,尽力让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老人家说的不错,世上美景千千万,失去的也应坦然。
再睁开眼的时候,觉得整个天地放佛都开阔了些。
回去的时候听闻说穆放来了,在书房里跟苏宥下棋。苏青眉目挑了挑,倒是未想到他们俩会坐到一块去。但又想着在外人面前,苏宥总是要给她一点面子,想了想,还是径直往书房那里去了。
书房里接了地热,廿一推开门苏青就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过来,她褪了外面的氅衣,站在门口往里面瞥了一眼苏宥的神色。
苏宥好不容易冲她笑眯眯的,招手,“阿青回来了啊,快来,快来,看看爹爹这局还有没什么赢得可能。”
苏青也笑起来,向上弯曲的弧度怎么都止不住,走到苏宥面前去,微微弯了身,“该是哪方落子了爹爹?”
穆放笑道:“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正当世伯落子了。”
廿一搬了凳子过来,苏青坐下,拿着子想了想,落下。
苏宥静静的看了看她几秒,蓦地冲穆放笑道:“你们两个年轻人下棋也就罢了,我个老头子还是不要凑热闹的好。便你们俩来下吧。阿青,回头空了到我书房里来一遭吧。”
苏青有些惊讶,心里面划过贤妃说的那个条件,暗想她做事真是够快,笑道:“好的爹爹,我等会就去。”
待苏宥离开书房了,穆放才细细打量她的脸色,“怎么了?”
苏青轻轻摇头,“无事。”
但穆放这次却没有轻易放过她,眼睛看进她的眼睛里,“暮归,你我相交十余年了,从小到大的交情,就是你现在容貌不比从前,但一颦一笑的含义,我自认还是能够揣摩明白的。你又何必连我也瞒着?”
苏青目光回望过去,看见穆放眼里的一片真诚,鼻子忽然有些酸酸的。
她道:“梧舟,你有过疑惑么?对我今时今日的状况?”
“有。”穆放很诚恳的点了头,“但是穆家到底也是个家族,所以若说是要查证这些的话,却也不难。”
苏青便专注的望向他。
穆放继续道:“你现今的身份是南苏家的小姐,也是个显赫的身份,能够给你制造出这样身份的人,不是权位比苏家高出太多的,就是苏家自己的人,何况顾家在辛阙那件事上十分针对姬篱,这样一想,线索自然明了。”
苏青点了头,这事儿现今看来当然简单,苏家有暗里势力这件事情现在多多少少在盛京里也有了一些风声,所以听穆放这样说她并不惊奇。何况穆放现今都和苏宥坐在一处下棋了,暗里还会没勾结?
苏青心思饶了绕,但面上只有聆听的安静神色。
“所以也不难揣测你这一身份是有了姬篱的助力,但究竟有没有苏宥插手的影子却并说不准,所以我派人去了南边,宫里的暗线也有些回禀。”
穆放望向她,“宫里的势力实际上最是盘根交织,不少人吃的是百家饭,做左右不得罪人的事情。所以我多少能够探得一点姬篱与贤妃的状况,还有贤妃前几日邀华千仪入宫详谈一事。具体内容不得而知,但凭借我对你,对苏宥,对姬篱的了解,却多少能够猜的一个大概。何况方才你对苏宥的神情,已是说明了一切。”
苏青忽然笑了笑,笑容很飘忽。
“梧舟,到底还是你最明白我。”
她微微一叹,“不错,我看重亲情,尤其是已经失去我在北面的所有亲人之后,一点点的温情我都分外珍惜,想一直捧在手心里,让它保持跳动的活力。
我借着南苏青的身份苟延,也同样继承了她过往的一切,实际上我应该表现出一种任性的性子的,但是想到苏宥过年时候来府上,站在门口想进来却怕被责备的样子,我又一点都狠不下心肠。
这种亲情很可贵,大概因为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了,所以我宁愿用一切来换这样的真情的延续,哪怕是瞒骗,哪怕是自欺欺人,都好。但是实际上这种感情只是空中楼阁,看着是触手可及的美丽,实际上很远,怎么跑都跑不过去。”
苏青顿住,身形忽的有些颤抖,穆放握住了她的手。
“暮归。”
声音很温柔。
苏青看见他眼中的关怀,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梧舟,你放心,我不是那样一直沉浸在伤痛里的人,何况事情已经解决了。”
穆放道:“有了裂缝的镜子,难道你还妄想再补回去?不过是如你上头所说,自欺欺人罢了。”
苏青点头,“是,自欺欺人,但有个父亲,有个家,终究比无根浮萍要好。梧舟,就是现在,我想起来我的家人都葬在漠北了得时候,还是会心痛的无以复加,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但是我还是忘不了。所以,就这样自欺欺人只维持表面的和平,实际上也很好。”
“梧舟,我还是想有个家。”
她声音里有微微的叹息,“就是我再特立独行,就是我以前再叛逆,再扮小子混帐,但是我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家,能有一个能够支持我一直走下去的温情的力量。”
其实有我。
穆放在心里念道,那种温柔一直盖满了心中的每一个角落,感人而动听。
但是他没有说出口来,只是紧紧的握紧了她的手。
情愿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