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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催的
薛昆跪在灵堂正中,耳边响着和尚道士哼哼唧唧的唱咏声,眼角不时瞄瞄身后右侧跪着的抽抽搭搭的小胖妹,偷偷敲了敲已经酸麻到快要没有知觉的腿,心里越想越气。
他本是个新时代的大好青年,咳,就算不是大好,但也不算坏到无药可救,不过是不务正业偶尔打打架搞搞基,倒卖点管制刀具嘛,也罪不致死啊。出门买袋泡面而已,那辆笔直飞扑向他的大卡车是肿么回事?他被撞得空中转体八千六百度不止,好在祖先保佑大难不死,薛昆同学驾着草泥马划破虚空穿越去鸟。
说不定穿越就是悲剧的开始,薛昆,从今以后就是薛蟠了,内牛满面。做为一位标准的黛粉妹控,他最讨厌的人就是后面跪着的薛宝钗以及王家的所有女人了。结果不仅离理想妹子十万八千里,这些最讨厌的人他不但得养着,还得对她们的未来负责,为毛啊!从醒过来开始薛蟠不只一次的捶墙哀嚎,他不想当薛蟠,不想破产更不想被砍头,就算去不了林家,至少给他一个路人甲的身份一边待着喝茶看戏也行啊,跟四大家族扯上关系绝对会不得好死滴,呜呜呜,林妹妹啊!
“哥儿,天快黑了,趁着客人少,歇歇吧。”沙哑苍老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薛蟠抬头看向来人,心中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圆圆的小脸原本就干嚎得胀红,再加上眼泪显得更加可怜了。
“哥儿,小心身子,还有老奴呢。”来人挪到薛蟠身边,心痛的把他圆滚滚的身子揽到怀里,让自家哥儿靠着他歇一会儿。
薛蟠安心的靠在忠仆身上,这人只怕是当下唯一的依靠了,别人穿越都是王八之气全开,一溜小弟哭着喊着效忠,他到好,别说效忠连可信的人都找不出几个来。先不说外面的什么四王八公,四大家族之间的烂事,以及未来的杀身之祸,就说薛家大宅里这些仆人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眼大心空的,偷奸耍滑的,欺上瞒下污没钱财的,在外面横行霸道给主家招祸的,只要想想贾家的赖大就同理可知自家的情况了,都是史家王家的女人带出来的好奴才,全卖到黑煤窑子也没几个是冤枉的。
四天前薛蟠他爹薛讯蹬腿去了,实心眼的薛蟠少年受不了这个刺激哭晕,然后他就来了,因为要融合记忆也只能接着晕着。薛王氏本就是个没什么大主意的,见丈夫去了儿子晕了吓得只知道哭,宝钗才八岁,还没修炼成后来端着架子天塌不惊的装叉模样,哭得比她娘还惨,只能由着奴才们或躲懒或看热闹或趁机顺东西为今后做打算乱作一团,直到他醒来后将被踢到偏院去的薛安调回来揽总,又把不干正事的大管家二管家打了个半死才震慑住刁奴,薛老爹的葬礼总算走上了正轨。
薛安是薛家世仆出身,他的父亲从当年紫微舍人任金陵通政司一职起就是薛家家主的心腹,他本人更是为薛蟠的爷爷鞍前马后的操劳了一生。但自从薛讯这个纨绔子弟当家后,先是辞掉了通政司的差事,再又四处当散财童子巴结权贵,薛安与薛讯开始意见相悖,冲突日渐激烈,最终被丢到了偏院去自生自灭。原薛蟠已经十三岁了,对自家这点事当然一清二楚,以他的想法薛安这个只知道啰啰嗦嗦的人应该被丢得更远才对,但薛昆可不像这父子俩个傻到了家,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薛安请出来主持大局。
薛安果然给力,一边指挥人给薛讯穿寿衣搭灵堂撤换家里的摆设,一边点齐人马四处报丧。薛蟠在一边监督,有不服的耍滑的一率拖出去打了再说,打过几人之后奴才们终于意识到一丝不苟的活阎王即将在小主子的支持下复起了,当下没人再敢捣鬼都安静下来认真当差,在第二天大开中门接受吊唁时,薛家已然是一派井井有条的世家风范了。薛蟠这四天里披麻戴孝举盆哭丧迎来送往,还好正是隆冬时节,里面多穿几件棉布衣裳外面的麻袋子伤不到皮肤,灵堂里多点几个火盆再加上一身肥膘也算不上冷,日子并不如何难熬,偶尔还有时间打算打算将来的事。
首先要摆脱商贾的身份,薛蟠嫌弃的看了眼面前的灵位,现今这个世界虽然不是他所知的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但士农工商的阶级差距却一样森严。考取了功名的人既进入了统治国家的士大夫阶级,农工不分家都属于良民,商籍虽也在良民的范畴之内却最为低下,商之下就只有可任人买卖的奴籍和贱籍。在饿死是小失节为大的时代大背景下,商人一向被人瞧不起,死了都不得安生,连灵牌上都得标明“××.商com”,薛蟠看着便宜老爹的灵位一阵腻歪。
再来就是如何摆脱四大家族的名头,红楼原著是以康熙末年至雍正一朝为蓝本的,贾王史薛都与注定会悲剧的太子牵扯甚深,就算无法向以后的新皇卖萌装无辜,至少要表明立场,离那些胡乱站队不知死字怎生书的二货们远远的。
“以后的日子难过了。”薛蟠靠在薛安身上,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
“哥儿……唉!”薛安想安慰一下自家小主子,想了半天却只能长叹,这无权无势孤儿寡母的,能依靠的只有太太那边的亲戚,可问题是那些人真的可靠吗?
“其他七房的人都来过了?”薛蟠阴笑。薛安在担心什么他当然知道,薛家从先祖紫微舍人传到如今一共八房族人,他家是长房嫡长,不只皇商差事由便宜老爹接任,家产也是最为丰厚的。薛讯虽然在政治方面是个棒槌,但经商却是把好手,为人也足够强势,仗着有一门权贵姻亲,将其它七房压得抬不起头来,如今压在头上的大山已去,也难怪那些人蠢蠢欲动都想来分杯羹。原著中薛姨妈仗着娘家兄姐硬是挡了回去,但薛蟠可不是只知道搂着银子不撒手的无知蠢妇,他巴不得甩掉商贾的帽子离是非远远的呢。
“是,今天六老爷是最后一个来的。”薛安总觉得小主子跟传闻中的呆霸王不太像,好像更精明一点,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精明好啊,说不定能保住长房的产业。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薛蟠扬眉问道。希望薛家人的动作能快点,进京报丧的人一去一回不过两个来月,王家来人后薛姨妈有了仗腰子的他再想动作只怕就难了。
“他,他们说过几天再来看望太太和哥儿姐儿。”薛安有点憋气的回道。他对那七房老爷们的做法相当不以为然,他们摆明了就是要从孤儿寡母的手中夺家业,真真让人不耻。
“呵呵,犯不着为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生气。”他们想夺给他们就是。最后一句薛蟠没说出口,总不能看着薛安老人家在灵堂里炸毛不是,但就算他炸毛,皇商的差事薛蟠也不想,或者说不敢要了。
以前的呆霸王或许没什么感觉,但接受了他全部记忆的现任薛蟠却是个精明仔细的,稍稍回想一遍就发觉便宜爹薛讯死的太特么蹊跷了。上个月人还好好的,不过是前些日子受了些风寒,结果才几天的工夫人就没了,而且从生病到死亡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连家人都不大认得,几个大夫轮流坐诊却屁也查不出来,这明显是被人做了手脚。唯有死前才有了片刻清明,拿出个牌子交待完来历用途后就两眼一翻去了,死得那叫一憋屈。
从呆霸王的记忆里薛蟠虽然没得到任何线索,但他前世至少有看过红楼梦连续剧,听过百家讲坛,看过不少红楼同人,对四大家族参与皇位竞争,左拥右抱却哪个都没中奖的□□,以及最终的命运那是门儿清。但关键是清楚归清楚,却想不出拯救薛家,拯救自己的办法,唯今之计只有壮士断腕祸水东引这一条路可走了,便宜爹最后交给他的牌子正是摆脱薛家的契机,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胡乱想了一会儿,薛蟠看看已经黑透的天色想着不会再有人来了,逐扶着薛安站起来,一步一摇的向内宅走去。哭灵的苦逼日子还有最后三天,该来的已经来得差不多,明天应该可以轻松一点了,不用再从早跪到晚。商贾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停灵的日子只能是最少的七天,让他少糟不少罪,要是像秦可卿那样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他肯定一把火烧了灵堂。
“哥哥,等等我。”薛宝钗正哭得气嘘眼迷,被身边的丫头提醒才发现哥哥已经往后宅去了,连忙追过来高声喊人,紧走几步到他身边抱怨道:“哥哥这几天怎么都不理人,是不是父亲去了你也不疼宝钗了,呜呜呜。”
薛蟠是个很纯粹的男同,不只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情都没有,生平最不耐烦的就是女人动不动就哭,尤其这几天天天嚎丧,忍耐已经快要到极限了。不过在他还没完全掌握住薛家之前,就算到了极限也得忍住,绝壁不能一巴掌抽过去,只能撇了撇嘴角,转身不理她接着往内院里走。
宝钗边哭边偷看薛蟠的神色,她本就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对这几天哥哥的冷漠疏离和不耐烦看得透彻,却想不通一向疼爱自己的哥哥到底怎么了,今天稍一试探,只觉哥哥对自己的厌烦更加重了层,当下手足无措的傻住了。她一向早慧,将家里的情况看得明明白白,知道父亲走了母亲又愚懦,下人尚且摆弄不明白,她今后的依靠只能是哥哥,如今见哥哥根本懒得搭理她不由悲从中来,待又想哭却怕哥哥听见了更加心烦,只能强自忍了一抽一抽的跟在后头。
薛蟠将宝钗不断变换的小脸看得一清二楚,心想着不愧是忍性坚强心机了得的宝姐姐,才八岁就能忍住性子用最有利于自己的面孔来面对世人。而黛玉却向来以真性情示人,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从不会隐藏自己,他一向喜欢这样纯情的人,所以只能向虚伪的宝姐姐说声抱歉了。
“我的儿,让我看看,瘦了好多,这几天真是苦了你了。”端坐在正院厅堂里身着素稿的薛王氏见一双儿女一前一后的走来,马上站起来拉住薛蟠左看右看,见宝贝儿子天天青菜豆腐还要跪灵,连鼓鼓的脸蛋都有点凹下去了,心痛得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