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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醒一觉,睁开眼愣了许久方青梅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在江南扬州。
起身洗漱整装完毕,长寿和小凤一边将饭端上桌,一边说道:
“小姐,上午你睡着时,夫人身边一位姐姐送来一套首饰和一套文房四宝,说是老爷夫人给你的见面礼。我刚才和小凤把从京中带来的东西都打点出来了一份,老太太是佛珠,老爷是一套线装书,夫人是一斤木头盒子装的雪蛤,大少爷、少夫人是一对同心玉。你看是不是合适?”
长寿从前跟在陈夫人身边,经手不少陈夫人与京中夫人们的礼尚往来,这些事务很懂,方青梅没有什么不放心,听了一耳朵便点头,坐在桌前拿起筷子:
“我也不太懂,就按你说的。”
说完就开始扒饭,她从小饭吃的快,一会便吃了个饱,看看外面天色,拿帕子抹了嘴便站起身:
“老妇人老爷夫人都在吧?带上礼物,走,咱们去问个安。”
小凤收着盘子:
“老太太平时不怎么出门,保管在家。不过刚才我去端饭的时候听见厨房的大娘说,老爷好像不在。夫人是在的。”
“那么就去见夫人。大少爷和少夫人呢?”
“大少爷肯定不在,他去西北好久了。大少夫人刚才我碰见她了,抱着小宝少爷去老太太那呢。”
“那正好人齐。”方青梅走到梳妆台前翻了翻,翻出个一对小金锁递给长寿,“拿着,咱们去。”
林氏果然在后院东厢,正哄着孩子和老太太高兴。方青梅进去先行礼,然后把各色礼物奉上去。周老太太也爽快,一看方青梅送上的礼,顺手就摘下手腕上一只翡翠镯子,套到方青梅手上:
“这叫礼尚往来。”
一边套着一边对林氏笑:
“可别嫌我偏心。还有一个翡翠珠子项链在你那里,这两样东西都是我做姑娘时候老王妃给的,你们一人一个,不偏不倚。”
林氏也顺着开玩笑:
“这可怎么好?老太太你把好东西都分给了我们,将来可拿什么给曾孙媳妇?”
周老太太乐的哈哈直笑;
“小宝到时候娶媳妇,就让你婆婆去巴结,我可管不了啦!”
方青梅谢了老太太,又道:
“老爷夫人刚才遣人给我送了见面礼,这里也有我给老爷夫人的一点心意,我想着现在送过去吧。”
“去吧去吧,”周老太太笑着挥挥手,“让老大媳妇带你过去,小宝就在我这,我们娘俩乐呵着。”
二人便起身出来,一路往正屋去。刚要出院子,便见三进门口一个人影鬼鬼祟祟探头探脑,方青梅眼神好,立刻警觉道:
“嫂嫂,你看那是什么人?”
林氏站住脚回头一看,那人影反而站了出来:
“大少夫人!”
林氏一愣:
“小海?你怎么跑后院来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便往门口走过去。
方青梅听到名字便知道是周寒的随从,也跟了过去。小海眼神也好,看看她身边的方青梅又是惊又是喜,立刻便跪下:
“见过二少奶奶!”
“你这滑头倒是认人,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是你们二少奶奶。”林氏一边让出身后的方青梅一边笑,“青梅,这就是一直跟着老二的小海——对了,你这个点不在少爷跟前,怎么跑到后院来了?”
小海看了看方青梅,犹豫片刻,便扑通跪下去,脸色一变,开始连连磕头:
“求少奶奶,快去救救我们二少爷吧!”
林氏和方青梅都愣住。
林氏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只见小海又望望方青梅,咬咬牙一拍大腿:
“罢了,这会还是救命要紧!少奶奶,请你们快拿个主意,看是去回老太太、夫人,或是怎样——再迟上一时半刻的,只怕老爷就要把二少爷给打死了!”
“什么?”林氏倒抽一口气,“老爷为什么要打二少爷?”
小海登时又闭上嘴,眼睛望向方青梅。
方青梅更是如坠五里雾中:
“你们二少爷,他不是去西北处理粮荒的事了,怎么会被周老爷打?他什么时候从西北回来了?”
其中的曲折,林氏心中自然明白几分,却不能说出来,只要将就问道:
“你别慌,给我好好想想,将该说的说给我听!”
她重重咬住“该说的”三个字。
大六月天,小海早就跑的一身汗,这会儿脸上的汗更是擦了又淌,领口都湿的透了。他低头寻思片刻,估计是瞒不住了,便索性抬头看着林氏道:
“二少爷不肯回府里来,被老爷带着周安管家给找到了。老爷怪二少爷不听话,说要教训他,二少爷又顶撞了老爷,老爷气坏了,便吩咐随去的人按住少爷打板子!我来的时候已经动手了!老爷气的说,今日要么打的少爷改了性子!要么就打死,当没生这个儿子!少奶奶,快快的去个人拦住老爷吧,再不就算打不死,估计也不行了!”
林氏一听这事大了:
“大少爷这会不在扬州,老爷这说一不二的脾气,谁敢去拦!”
小海忙道:
“只有请老太太和夫人去!老爷可以听得一二!”
林氏急的团团转,一听这话便跺脚:
“你糊涂!老太太快七十岁的人了,脾气最急;夫人更是一身的病,万一气出个好歹岂不麻烦?”
小海更急:
“那我们少爷真要被打死了!”
林氏咬咬牙,一甩帕子就往外走:
“那便我去!小海前头带路,你们少爷在哪里?”
小海又望向方青梅。
林氏急的像热锅上蚂蚁:
“你倒是说啊,二少爷人呢?快去抬轿子!我去看看!”
小海还是望着方青梅,口中嗫嚅几个字。
林氏捉急拍着手:
“你倒是大点声!”
小海低下头,声音刚刚能听见:
“在……醉春院……”
林氏一愣,目光随即转向方青梅。
小海今日身上的汗出了一趟又一趟,哪怕骑着马迎面呼呼的风,汗也几乎要把身上单衣湿透。
六月里天儿也长,过午许久,此时日头仍有些刺眼,但是再刺眼也比不了眼前头这一出“新婚妻打马青楼救夫”。
领着刚过门的二少奶奶去青楼,今天老爷打不死少爷,明日少爷打死的就是他!
他一说二少爷在醉春楼,大少奶奶就傻了眼。青楼那种地方,岂是她一个年轻妇人可以去的地方?更不敢叫老太太和夫人知道,否则连急带气,岂不更要一下子就急坏了?有个三长两短,谁能担得了这个不是?
倒是万万没想到,这位二少夫人倒是镇定,喊了小海带路,几句话就说服了大少奶奶:
“论面子,我刚嫁过来,老爷怎么也要顾及我几分薄面。论情分,挨打的那位是我夫君,我不去救谁去救?论道理,青楼这种地方你们都不好去,但我去找自己夫君,也算说得过去。”
更出乎意料的是这位二少奶奶还会骑马,不坐轿子不坐车,跨上马便跟着小海一路打马往城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