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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寒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
就算自从去年他摔断了腿,家里隔三差五便找来一些不知所谓师出无名的庸医,打着治病救人的幌子做着骗钱的勾当,一遍一遍的拿他来消遣,让他吃下喝下千奇百怪的各种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为了让家人放心,他也冒着丧命的危险,该吃的吃进肚该喝的喝下去,忍住大大小小的脾气,还好声好气的,从来没有跟那帮道貌岸然的江湖骗子翻过脸。
但是这好脾气,在方青梅身上好像到了头。
周寒问了问时辰,扔掉腿上的毛巾,忍着疼起身往外走。
何二管家看他脸色不怎么好,连忙跟上去:
“二少爷,有周管家跟着呢,不会有事的。”
周寒冷道:
“连周二叔也跟着她胡闹!”
何二管家一下不敢吭声了,唯恐把自己也搭进去,只好一路跟着。
周寒到院子门口就让人牵马来:
“既然她这么爱乱跑,今晚我陪她出去跑个够。牵两匹马来,等她回来我带她出城去跑!”
何二管家不敢拦着,大声嚷着安排护院到侧院里去牵马,然后跟着那护院跑过去,小声又嘱咐道:
“这是气头上呢,二少奶奶估计这就回来了。你慢慢地去,慢慢地来,拖着点,可别真牵了马来!”
护院点着头便去了。
何二管家又赶紧跑回门口,远远看到周寒耐不住腿疼,挪到门口台阶上坐着,狭长的眸子被门口的灯光照的铮亮,像是烧着两簇小火苗。他还没见过二少爷气成这样过,也不敢吭声,便陪在一旁干站着。
果然何二管家估摸的不错。
站了不多会,没等着马被牵来,方青梅和周管家回来了。
周寒坐在门口不动,何二管家也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周管家和方青梅下了马车,听着方青梅有些不放心似的跟周管家说话:
“虽然留下书信,但也不知道李先生还记不记得我,周管家,看看如果有时间,我想我们还是再跑一趟吧。”
周管家声音半信半疑的:
“少夫人,我怎么觉得这人有点玄乎啊,听你说的怪吓人的……”
两人说着便进了门。
方青梅正回头说着话,倒是后头的周管家先看到了周寒:
“少爷怎么在这坐着?这石头凉,都立秋了,冷着可就——”
周寒客气的打断他:
“周二叔,累了一天你也辛苦了,快回房歇着吧。”
“……”
周寒转过脸,扶着腿慢慢站起身:
“方青梅,你给我过来。”
方青梅摸不着头脑,也没觉察周寒在发脾气,抬步就跟了上去,往后头书房的方向去了。
周寒步子迈的比平时大,走得也快,腿跛的便有些厉害。方青梅跟在后头,头一次看到他走起路来跛着腿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情景十分碍眼,看上去别扭的很:
“周渐梅,你慢点走。”
周寒听到她话,停住脚步转过身:
“你这么能乱跑,难道还追不上我这个腿不好的人?”
方青梅这才发觉他有些不对劲,悄悄的走近了,轻轻抽抽鼻子:
“你今天……又喝酒了?”
周寒听到这话,在门口冷静了许久才平静下来的眸子里,小火苗又飘了起来。
他今天是喝了些酒不假,不过是在酒楼陪着那位宋指挥少喝了几杯。可是方青梅这话,却让他一下想起昨晚酒后失言的事,还有夜半辗转的心事一被撩拨,不知怎么,火气便又升起来了,冷笑道:
“我正后悔没多喝点呢。要是喝的不省人事被人抬进来,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必生气了。”
“喝成那样很难受的。第二天头疼的要死。”
“……”
周寒无语。
听她的话,意思是她还喝到不省人事过?大哥这到底是给他娶了个什么奇怪品种的媳妇?说好的世代将门之后,书香世家养女,全是骗人的吧?
方青梅老神在在,仍然没意识到周寒在生气,抬着清亮亮的眼睛,很认真的叮嘱他:
“看样子你酒量应该不错吧。不过吃着药要忌口,你还是少喝点吧。”
“……”
周寒简直快被方青梅不着边际不痛不痒的态度气炸了,分明他一肚子气,可是这会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这种感觉真是……让他更生气了!
周寒往前走近一步,廊下灯隔得远,只有明亮的月光,照的他脸色有些苍白:
“你今天又和周管家去哪里了?”
“我们出去……找我爹的一个老朋友。”方青梅迟疑一下,又把目光撇开,“他总是东奔西跑的,时常不在京城。我没乱跑,这两天我们在他家老老实实想等他回来见一见他,所以才回来的有些晚了——”
周寒都快被她气笑了:
“这是哪位世外高人,我倒真是佩服他。天下竟然还有比你更会到处跑的人,能让你老老实实等着的?看来是我分量还不够重,这两天也是到处跑,也不见你在家老老实实等着。改天我必得准备六色好礼,亲自登门拜访,向这位高人拜师请教请教!”
方青梅这才明白,周寒这是怪她这两天出去回来的晚了:
“你让我在家等着你干什么,你有什么事要我去做的吗?”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我没有啊。”
“是,你没有,你好得很。”
方青梅开始觉得,自己跟周寒聊天真的聊不到一起啊——能聊到一起才怪,周寒根本不是在跟她聊天,而是在吵架——可她却完全没有在吵架的自觉,自然完全跟不上节奏了。
夜风悠悠的起来,周渐梅腿着了风,一时又疼的厉害,便扶着腿慢慢在廊边坐下。方青梅见状,磨磨蹭蹭凑过去,站在他面前垂脸看着他:
“周渐梅,你的腿……是不是又疼的厉害了?”
周寒忍着疼一声不吭,额角却渐渐有细密的汗水冒出来。
方青梅有些内疚,小声道:
“你今天又在外头走了一天吧……天还没亮就出门去了,应该是累着了吧,又跟人喝了酒。要不我扶你回去歇歇吧?”
周寒没有答话。
许久他抿抿薄唇,抬头定定看着方青梅,问道:
“方青梅,在你眼里,我是个终日醉酒,成事不足,让你信不过的人吗?”
“我没有这样想……”
“所以你才去拜访陈大人的故友,想找他们帮忙?”
“这位李先生不是父亲的朋友,”方青梅小声辩解一句,“他跟父亲不熟悉——”
“那他又是何方神圣?”
“是我爹啊,我亲爹,方上青的朋友,”方青梅比划着指指西边,“我跟他也有很多年不见了,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帮忙,所以多在他家亲自等着,显得有诚意,也才好叫他来——”
“方青梅,”周寒叹口气,“我对你说过不会让陈侍郎他们有事,就一定会尽全力周旋的,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周家一介商贾不假,低了人一等,但在朝中也是有些靠得住的关系的,如今的世道,哪位大人想成事却用不着钱的?不然,我一个小小周寒,凭什么把你一个官家大小姐娶进门的?我的话没有不敬重的意思,只是你想的也许有些单纯了,方将军去世多年,世态炎凉人走茶凉,你去找他的朋友帮忙,能有多大力量?”
“再者,”周寒耐着性子给方青梅解释着,“托人办事,最忌讳的就是一事托二主,病急乱投医。若是两边都使劲,却使岔了劲,那岂不是误了大事?这些道理,你要明白。”
边说着,周寒慢慢站起身:
“你若觉得这位李先生能帮上忙,提前跟我细说,我会亲自安排,上门去拜访他的。”
他跛着腿慢慢往前走几步,又顿住脚步,头也不回,低声道:
“你一个姑娘家,上门去做这种张口求人的事,会让人觉得家里的男人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