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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绣茹回来之后,很是安静了几天。乖乖地喝药,乖乖地养病,就算是生病的时候,也每天去给章夫人请安,乖巧得让人心疼。
章大人见了,心中就叹息不止,私下里对章夫人说:“多给二丫头相看相看,早日嫁了吧。”
章夫人抬头,看见章大人抚着胡须,面色沉郁:“那丫头眼睛里,有火。我就怕这火一不小心……唉。”
他又叹了一声。
章夫人慢慢地就笑了起来:“老爷这话说得。只是现在京中众人都看着宫里头,谁家又有闲心赏花开宴了。”
章大人哑然,握住章夫人的手轻轻摇了摇:“是我疏忽,错怪夫人了。”
见他心情不错,章夫人就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了章大人,先给章绣茹找什么样的婆家。
“这些年虽说我将绣茹当做亲生的教养,只是你也知道,绣茹毕竟是刘姨娘生的,只怕说出去,身份上就先低了一层……我想着,不如给她挑个寒门进士,日后凤冠霞帔也少不了。”
章大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微笑着对自己仰起头的刘姨娘。
好一会儿,他叹了一声:“我先想一想吧。你若是有空,也带她们出去多走走。”
章绣锦知道章夫人要给章绣茹挑夫婿的时候,正和章绣妍对坐着剥莲子。对面的小家伙一眼都不错地盯着碗中被剥出来的莲子,却不曾注意章绣锦身边的人来了又去。
“四妹妹,”回过神,章绣锦笑着说,“莲子性寒,可不要吃多了。”
章绣妍抬头笑得灿烂:“我把莲心挖出来吃。”见她为了这么一点吃食一颗一颗掰开来的样子,章绣锦不由得莞尔。
等到章绣妍走了,章绣锦细细问了问春纤从章夫人院子里传来的消息。
春纤笑着将章夫人有意给章绣茹挑夫婿的事情说了,道:“从宫里头将二姑娘送回来之后,二姑娘沉稳了许多。”言下之意,就是章绣茹这段时间真心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章绣锦瞟了她一眼,坐下来。春雅连忙上前帮忙摇扇子,道:“姑娘,大姑娘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了。”
章绣锦点头,片刻之后蹙眉,又松开:“你是说,邱家的洗三礼上……”
春雅不说话,只是给章绣锦打扇。春纤在边上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二姑娘与邱家的下人平日里倒是比较交好。”
一句话说出来之后,她就不肯再多说什么。
红琴送了今日的祛热的汤水过来,见屋内一片沉寂,也不以为意,含笑道:“姑娘,这汤水,可要给二姑娘和四姑娘也送过去?”
章绣锦低头看到红琴送过来的绿豆汤,点了点头。
这一份心意到了章绣茹屋子里,后者却只是怏怏地摇了摇头:“绿豆解药性,三妹妹怕是忘记这点了,这汤水,你们分了吧。替我谢谢二妹妹。”
随后,又在竹制的塌上卧下,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一阵,有人轻轻地掀了帘子进门,章绣茹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她的贴身丫鬟春柔低声道:“已经办妥当了。”停了一停,春柔有些不安地问:“姑娘,这样是不是……”
话未说完,一个枕头迎面砸过来,落在她额头上,留下一片嫣红:“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春柔一叠声地应是,退了两步退出门外去。很快就有人进来将枕头收拾好,章绣茹却沉默了下来。
又过了几日,宫里头的事情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今次入宫的秀女章碧身份最高,入宫当天就得以封妃,除章碧外,另又有五人入选,都是京郊小门小户的人家的女儿。
章碧封妃的旨意下来之后,章碧还回来了一趟。她谢过了章夫人和章大人平日里的关照,又与章泽挥泪告别,说了一番自己对父母的想念,就带着自己从家里头带过来的两个丫鬟进宫去了。
从此深宫似海,再难相见。
临走的时候,章碧在上轿前,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头看过来。
章绣锦心中一跳,就听章碧说:“绣锦妹妹。”
她看过来,目光平静,唇边的笑意淡得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而去。
“有人在陛下面前,提起了你。”
然后,她上轿,帘子放下来,盖住了她的身影。青色的小轿在七月的阳光下渐渐地没了踪影,章绣锦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紧皱的眉头渐渐地松开了。
提起了自己,又如何?
章碧已然在里面,自己是不会入宫的。
她转身跟在章夫人身后离开,章绣妍跟在她身后,回头看一眼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的章绣茹。往日里鲜衣张扬的少女如今依旧穿着桃红色的纱衣,但是整个人却不知道为何,看上去像极了风吹雨打过后的鲜花。
带着几分憔悴。
章绣妍飞快地回过了头。
章碧入宫,最为欣喜的自然是章家二房的人。不说远在外地的章二叔夫妻听到消息会如何欣喜,封妃当天晚上的家宴,就连沉稳如章泽,都忍不住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甚至微醺地拉着章家大房二子章汌的手,说着自己的担心与未来的展望。
章大人在边上微微皱眉,平静地又喝了一杯。
章源给他满上,轻声道:“父亲不必挂怀,二叔与大房向来观点不和。泽堂弟又如此想法,也是常事。”
章泽的表现,赫然让章大人意识到,章家二房与自己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
他们并不忌讳与皇家扯上关系,甚至于希望借着与皇家的关系,更进一步。
章大人叹了一声,对自己的长子举杯,又瞟了边上剩下的两个儿子。
章家大房如今有三子,长子章源性格平稳又有几分狠劲,早已成婚,去岁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次子章汌今年不过十二,与章绣茹俱是刘姨娘所生,只是生下来的时候先天有疾,行走不良,平日里极为沉闷;三子章沁与章绣锦为双生,平日里性子倒是活泼得很,唯有面对章绣锦的时候才安静几分。
此时章沁见章大人看过来,仰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随后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来:“爹,我能尝尝你杯子里的酒吗?”
章大人尚未答话,隔壁桌的章夫人就一眼瞪了过来:“不行!小小年纪就念着酒水,怎么能成。”
章沁脸上的神色越发哀怨,章大人抽了抽眼角,觉得头有点疼了。
片刻之后,章绣锦不紧不慢地对身边分菜的丫鬟说取一份香菇酿肉的声音传过来,章沁立刻就变了脸,一本正经地坐好,转头对章夫人道:“母亲教训得是。”
章夫人也觉得自己有些头疼了。
章汌被章泽拉着,似听非听,目光沉默地从章家所有人身上扫过。
他看到章夫人正和章王氏说着话,章绣妍拉着章绣锦的手,后者低下头去,章源与章大人交谈甚欢,就连章沁也偶尔插两句话。只有他在这里,被一个春风得意地人拉着,说一些让他烦闷的话。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章绣茹身上。
后者给了他一个虚弱的笑意。
他心底的戾气翻滚起来,总觉得眼前这和和美美的一幕也多出了几分凉意。
“这个家里,只有你我是无人关注的。姨娘去了,你我就没人关注,谁都可以欺负。若我不强硬一点,你也不狠一点,这个家里,哪里还有你我的容身之地。”
妹妹曾经说过的话,忽然间清晰地在耳边响起来。
还真是,没有容身之地了。他这样想,猛然间就下定了念头。
章碧入宫之后甚是得宠,短短月余就已经被赏赐多次。不过这些已经与章家大房的人无关。送走了要回父母身边的章泽之后,除了初一章夫人代替章二夫人去探看章碧之外,双方之间就再无更多的联系了。
后宫中有了这样一位章家女,对前朝的章大人也没有半点儿影响,日子依旧平稳如同流水一般过去了。
转眼章绣瑛的产期就要到,这一日邱家人急急忙忙地派人送了消息过来之后,章夫人就带了章大嫂王氏去了。
过了一夜,下人穿了喜讯过来,邱大奶奶生了个儿子。
喜讯传过来,章绣锦也免不得代替母亲与大嫂行了一回管家的职责,给下人洒了些喜钱。
从父亲的书房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发现,章绣茹正在等自己。
章绣茹是来问邱大奶奶的洗三礼的事情的。
洗三礼虽说去的多是夫人太太,也有人借着这个机会带了自家姑娘去认一认人,日后也好定亲事。
“我知道母亲这些日子正是在帮我选亲事,我……”章绣茹没有把话说完,脸颊绯红地闭了嘴。章绣锦也适时地红了脸,道:“这话二姐姐就不该来问我。这种事,又怎么回事我一个小孩儿知道的。二姐姐快些回去,等母亲回来自会知道。”
章绣茹不好意思地离开之后,章绣锦脸上的红晕就慢慢地消失了。
她让丫鬟们进来撤了章绣茹上门而送上来的茶水,目光跳动了一下。
自己这位二姐,入宫不成,难道盯上了自家姐夫?
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章绣锦这样想着章绣茹的时候,章绣茹也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铜镜露出冷冽的笑意。
既然章夫人不给自己机会,那么,就自己创造好了。
邱晋扬出身高门,自己做他的结发妻做不得,做个续弦却是足够的。那么,首先章绣瑛要出事。其次,要让章家人发现,不将自己嫁过去,就无法继续维系这门姻亲。
她知道这很难,但是她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到。
章绣茹的丫鬟春柔小心地进了屋,给章绣茹送上章汌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二少爷说,这些东西不值钱,给二姑娘玩一玩,平日里不要太拘着自己了。”
章绣茹接过来,漫不经心地说好。
等到春柔退出去,她才拿起那些东西,捏在手中,出了好一会儿神。
章王氏和章夫人回来的时候,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章夫人拉着章绣锦的手,也忍不住唠叨了好一阵。章绣锦默默地听着,等章夫人停下来的时候,才含笑虚应两句。
说了一阵,章夫人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停了一停,忽然转向了章绣茹:“这次洗三,我就不带你们过去了。邱家说洗三小办,只请至亲家的夫人们去,不带姑娘们。等过了这一阵,我再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的小侄子。”
章绣锦自然是无所谓,只是略略瞟了一眼章绣茹。后者似乎有些失望,但是也还是含笑应了一声事。
看她温柔谦恭的模样,章夫人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柔声道:“绣茹也是大丫头了,你爹前些日子说起你的事,还叮嘱我要为你挑个好夫婿呢。”
章绣妍瞪圆了眼睛盯着章夫人,被章夫人一眼瞟到,失笑:“绣锦,带着四丫头出去。这话,我只跟你们二姐说。”
章绣妍立刻就露出失望之色来。被章绣锦拉着手走出了院子,她有些可惜地叹息:“也不知道二姐姐会嫁什么样的人。”
摸摸她的脸颊,章绣锦笑道:“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你该听的。”章绣妍抬头看章绣锦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只是笑眯眯地问红琴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品出来:“前些日子的槐花饼可好吃了。”
被章绣锦笑骂了一声小馋猫。
章夫人与章绣茹说话的时候,章汌进了章大人的书房。
章汌从生下来的时候就一腿长一腿短,走路的时候难免有些跛脚之态。后来不知道是谁开了一家鞋店,一鞋底高一鞋底低,章汌穿上之后若是走得慢些,也显不出什么不妥当来。
章大人看着他走进来,摸了摸胡须,笑道:“这家恒源祥的店子这鞋倒是不错。只是可惜了这个名字。”这样说了一句,章大人就让章汌坐了下来。
章汌坐下来,有些不解章大人叫自己过来干什么。
“前些日子,听夫子说你缺了好几堂课?”章大人一开口,章汌的背后就有些发毛。定了定神,他恭敬地拱手应是,随后为自己辩解了两句。
章大人却一摆手,止住了他的话语:“我并不是要责怪你什么。”
章汌讪讪停了下来,心中不安的感觉越甚。片刻之后,他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轻飘飘地,却仿佛重鼓在心底擂响。
“你年岁也不小,可曾想过日后作何营生?”章大人的声音甚至带着几分慈和,落在章汌心中,一股不服的情绪就涌了上来。这种时候,来关心我干什么?
你如果关心我,姨娘死的时候,为什么不给姨娘报仇,反而让那个女人占据着正妻的位置这么多年,面慈心狠地将妹妹磋磨到如今的地步?
他在心底这样想着,没有抬头。
“你自己的情况自己也知道,入朝为官只怕是不能,当一个小吏,我想你心中也不甘。”章大人不看他,翻着手中的书页,不紧不慢地说。边上的章汌咬着牙,目光晦暗不明。
“你可曾想过,日后怎么做?”
章汌抬起头:“我……”
半饷之后,他从章大人的书房走出来,站在门口看了看天空,眼神空茫。桐生上前恭敬地招呼了一声,章汌侧脸看他,后者有些不明所以地愣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二少爷?”
“以后,好自为之吧。”看着丢下这句话扭头就走的章汌,桐生诧异地愣在原地,心中的念头转了十万八千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夫人从章绣瑛的洗三礼回来,章绣锦就听到了消息,邱家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洗三礼的时候,有位夫人误入了前院,不知怎地和当日过来的男客打了个照面。
如果这件事没有后续,也就当真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了。毕竟成婚之后,夫人们的规矩也比做姑娘时松了许多。
只是没过两天,章绣锦就听到春纤传了外头的消息进来,那位男客——平安侯爷给那位夫人写了一封情信,大张旗鼓地送到那位夫人家里头去了。
事情被闹大了。
章绣锦听到春纤这样说,慢慢地皱起了眉:“真的是工部都水郎中韩家的大奶奶?”
春纤低声应是,片刻之后,轻声道:“姑娘,若二姑娘当初是这样的打算……”章绣锦摆了摆手:“不,不是。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种连累自己的事。”
屋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知了在窗外叫着,不时停下来歇一会儿。热风穿堂而过,也不曾带来多少凉意。
章绣锦摇着手中的扇子,在屋内坐了一个下午,终于勾了勾嘴角:“春雅,吩咐小丫头去厨房,让厨房做些凉面,我今天晚上就吃这个。”
春雅答应了,和春纤交换了一个眼色,就出去了。
沉默了许久的春纤这个时侯终于上前,说了一句话:“姑娘,邱家好歹是大姑娘的夫家,若是大姑娘因为这件事……”
章绣锦摇了摇头:“不会的。大姐她,是个聪明又厉害的。”这样说着,章绣锦脸上的笑意就越发深了一些。
当天晚上,三姑娘要的晚饭送过去之后,听说凉面里头配的肉菜不干净,惹得三姑娘闹了肚子。章夫人听了消息,一面急急地去招了大夫给三姑娘看病,一面去厨房发作了一番,最后罚了几个人,赶了几个人出去了事。
厨房里的事情传到章绣锦耳朵里,后者躺在病床上却让春纤去给红琴打招呼:“我今天要吃梨粥,让她快些去给我做了。”
屋子里的丫鬟都去了,章绣锦才慢慢地翻着手中的杂书,笑了笑。
扫清了章绣茹与前院的联系,不管她要做什么,都会不方便许多吧。更何况,接下来的日子,就算是想出门,只怕也不能了呢……
过不了多久,可有一件大事。
想着这些事,章绣锦忽地失笑起来。当初自己除了为自己的儿女和弟子如此操心过,哪里还有人值得自己如此算计。
这个上辈子从未出现过的姐姐,如今也算是第一人了。
虽然章绣锦觉得,章绣茹肯定不想要这样的关注。
摇了摇扇子,章绣锦想起自己的上辈子,没有受宠的刘姨娘,没有刘姨娘留下来的两个孩子。那个时侯,章绣妍是老三,后面还有一位秋姨娘生了两个更小的姑娘。
这辈子为什么会出现不同,章绣锦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她还小无力对这个家做出什么影响的时候,刘姨娘就已经去了。等到有了能力,那些过往也只剩下了苍白的剪影,拼凑不起来一个完整的真相了。
对章绣茹,章绣锦也就只剩这点儿好奇了。
翻了个身,章绣锦决定还是小睡一会儿好了。这些书留着过些时候不能出去的时候,慢慢看,来得及。
厨房里发生的小事章绣茹怎么想,章绣锦是不知道了。
因为章家又发生了另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章汌退出了书院,向章大人自请去章家的铺子里学做生意了。
本朝并不打压商人,只是对商家课税稍重。许多人家都是做生意赚了钱,立刻就买地丢了商家的生意,做个不大不小的地主,专心去考科举。
官宦人家与读书人家对商人虽说不上轻视,也确实不多看重。
章汌这个决定,虽然让许多人震惊,细细想来,却也是一个出路。
于是,难得章家没有人反对他的意思,章源也只是让他好好想清楚,然后再决定。
章汌恭敬地对章源躬身,道:“大哥,这件事我已然是深思熟虑。我这副样子,官场去不得,天赋又不佳,日后想在书院做个清闲夫子也不够格,想来想去,我觉得我去做个商人其实也不错。至少,日后可以富裕一生。”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急促的声音:“弟弟,你不管我了吗?”
回过身,急急赶来的章绣茹扶住了门,摇摇欲坠,泪盈于睫地看向了章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