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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国西南,月黑风高,深山中一抹细微的光亮蒙蒙发暗。
“大,大哥,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王二举着灯笼,感觉浑身冷得发颤,这时忽然一阵风吹过,他猛地打了个喷嚏,连忙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拢了拢身上的袄子,“要不我们回去吧?这破村子怎么看也不像有好东西的模样。”
“呸,瞅你这疑神疑鬼胆小怕事的样子,肩抬不起二两,还想发大财,难怪你媳妇要跟人跑了,”王大一脚踹开那看起来不甚坚固的木质墓碑,唾了一口在手上抹了抹,“我查过了,这是村里的大户,好东西肯定不少,你要是怕的话就赶紧滚,想养活你那两崽子就给我把灯举好,别哆嗦。”
“好,好。”见王大有些生气了,王二想了想家里那两个嗷嗷待哺的娃,连忙挺直了身子,将灯笼往前送了送。
随着挖掘得越来越深,王大下铲的力度越来越谨慎,突然咯噔一声,漂亮的红漆木露出了一角,在忽明忽暗的灯笼光下显得格外诡异,王大眼睛亮了亮,加快了挥铲子的动作。
很快一具完整的棺木便彻底暴露在了夜色之中,唯独不同的是,它的棺盖上贴了好几道符咒,看模样那些符咒还是用不知什么血写的,如今干涸成黑褐色,一眼望上去显得格外骇人。
“大哥,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王二吓得几乎要尿出来,在他们村,只有生前犯了大罪过,或者枉死的人才会死了之后给他们棺材上贴符咒,怕他们返生,不过最多也只会贴一两道。
见王二如此胆小,王大心头不屑,几把将符咒撕了,把铁楸塞进棺材缝隙,使劲一撬,那看起来不怎么重的棺盖却是纹丝不动,不禁咦了一声,朝王二招呼道:“过来,帮我把棺盖撬开。”
王二虽怕,但在王大再一次提起他两个孩子时还是咬了咬牙。好在他瘦是瘦,气力却是有的,两人合力之下,只听咯的一声,棺材盖子被掀翻。
灯笼方才被王二放在了墓碑旁边,隐隐的光线正好由得他这个方向看过去能看到棺材内那衣着齐整,发白无须,睁着眼的老人,他分明看到那老人在开棺的瞬间朝他的方向直直看了过来。
“大,大哥!!”王二失声叫了起来。
王大狠狠给了王二脑门一下,“闭嘴,你这样会惊动死者的!”随后朝四周作了几个揖,口中胡乱念叨着从不知哪位江湖道人口中听来的经文,念毕还非得让王二跪下磕两个头。
王二又痛又怕,看着那双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腿一软,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顾地上的污泥,硬生生拖着软倒的腿连滚带爬着退出了墓穴。
见王二如此失态,王大恨铁不成钢的踢了脚地上的铁楸,铁楸撞在棺材上,发出哐当一声,倒是将他自己吓了一跳,随即他视线落在了老人眉心的那枚青碧色玉质令牌上。
王大的嘴顿时咧大了,“我说的没错吧,这儿果然有好东西。”说完便伸手去拿那枚玉牌,心里盘算着将这玩意儿当了接下来一年都不用出来倒腾这晦气活儿了。
玉牌入手冰凉,隐约有一种刺骨的感觉,王大呵呵一笑,不甚在意,飞快将东西放进胸前衣兜里,才转头嘲笑王二两句,却见王二满身狼狈,瞪大了眼一脸惊恐的望着他。不,是他身后!
被王二吓了一大跳,王大开口便想骂他少见多怪,忽然感觉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道一把将他的右手拉住,把他往棺材里面拽去,赫然是那具在他们看来早已死去的老者尸体。
诈,诈尸了?!
“大哥!”见王大被拉住挣脱不得,王二目瞠欲裂,飞扑上前拽住王大,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不能让大哥被这怪物拉进棺材。
就在那怪物探出头来的瞬间,他可算是看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老人,而是因为被吸干了血,所以皮才会紧皱下去,死了还能动的怪物。
“它,它在咬我!”王大愣了片刻,随后猛地挣扎起来,豆大的汗水从额上脸上扑面而下,那怪物正沿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啃噬上来,咔吱咔吱的进食声让他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大哥,我帮你把那只手砍了!”见拉不动王大,王二四下一看,趁着微弱的灯光,正好看到了棺材旁还沾着泥土的铁楸,连忙扑过去将它捡起,高高举起,朝王大的手臂狠狠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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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直晌午时刻,王家村处处炊烟袅袅,几个老者在树阴下对弈闲谈,两三个小童在一边看得颇有滋味,黄白相间的猫从一老者怀中跳到太阳底下,懒洋洋地舒着身子。
村庄边缘处是一条清澈的溪流,据说水是从远处神山的山巅上流下来的,王家村世世代代都靠着这条溪流存活,不管是喝水灌溉还会洗衣都离不开它。
此时有不少妇人趁着太阳将家中衣物拿出来浆洗,俗说有女人地方就少不得闲谈,不管哪些地方都一样。一群妇人聊得正起劲,远远见得一粗布青衣圆脸妇人过来,便都忽的打住了话题。
“王大嫂,又来洗衣服呢。”
“嗯。”圆脸妇人回了一声,默默找了个位置蹲下,很快将盆里几件衣裳泡好,却发现没带皂荚,愣了愣,起身便想回去拿。
“王大嫂,我皂荚有带的多的,你拿去用。”这时一妇人擦了擦手,从身旁小篓里拿出几枚皂荚来,“你家在村东头,离这远着呢,还是甭跑这趟冤枉路了。”
王氏嗫喏了几下,还是低低道了个谢,收下了那几枚皂荚,很快将衣服洗好,没拧干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唉,作孽啊。咱们村山好水好,怎么就出了那么两个不是人的东西呢?这王嫂子当初才嫁进咱村的时候多温婉可人一大美人,不就是生不出孩子吗?这才几年,就给折腾成了这幅模样。那王大也是,要死也不死在外头,偏生要死不活的回来了,这不是祸害人嘛?”
那妇人话音一落,众人一阵唏嘘。
将这些人的话听在耳中,秦肆转头看向清肃,“师尊,你怎么看?”
清肃若无其事从秦肆身上移开视线,顺着溪流往上,落在了那座被这村中人称作神山的山峰上,照清微所提供的线索看来,清晖最后的气息便是消失在那座山上,“先去方才那妇人处看看,她身上有长老令的气息。”
“好。”秦肆点头。
王氏刚到家,还未及关上门,就见得两个不若凡人的男子站在了门口,猛地一惊,手中的洗衣盆砰的摔在了地上,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却不敢再看二人,手指紧紧拽着衣摆,“您,二位找谁?”
从女人满是新新旧旧伤痕的手指上收回视线,秦肆勾起一抹笑来,“我们是路过的问道者,过来讨口水喝。”
“原来是二位仙师,愚妇失礼了,快请进。”半晌,王氏似乎终于回过神,声音怯懦地招呼道。随即慌忙将散落一地,再度沾满泥沙的湿衣裳拢进盆里,吃力的将盆子端进了院子里。
二人跟着进了院门,院子里零落的养着几只蔫蔫的半大鸡仔,见有陌生人来也只蔫搭搭的垂了垂头,似睡非睡。
“请稍等,我去倒水。”将二人引致客厅,擦出两张凳子,示意二人坐下,妇人低着头出了门。
秦肆站在厅旁一扇关得死死的门前,方才一直隐隐闻到的那股腐臭味扑鼻而来,只听轻微的咔嚓一声,门应声而开,房间里只有一张简陋的床,上面躺着一个看起来颇为壮硕的男人,他上半身没有穿衣物,因而一眼便能看出他没有右臂,并且半边身子都已经开始开始腐烂,黑色褐色的疮口脓水一滴一滴顺着他半边身子朝下流淌,将他身下的棉布染成了深褐色。
“你们是什么人?”王二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看到二人先是被那好模样惊了惊,随即满是警惕,精瘦的脸上那两只过于大的眼睛死瞪着二人,活像二人偷了他的至宝。
见王二做此模样,王氏吓得手一松,刚煮好的茶碗一斜,竟是从托盘上翻了下来,若是那滚烫的茶水洒出,她那双腿估摸着不废也得脱层皮,王氏登时一脸惨白。
然而事实是那两杯茶确确是打翻了,清脆的两声响起,滚烫的热水在凹凸不平的石板地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却仿佛受到了一股无形的阻隔,没有将她身上打湿分毫。
王氏显然被吓呆了,半晌猛地朝二人跪下,连连磕头,“多谢二位仙师相救。”
“你们是仙师?”王二将信将疑,随后看到王氏身旁那两个碎裂的茶碗,眼神一凛,视线在二人之间一转,砰地一声跪在了秦肆面前,“求求大仙救救我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