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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霜天难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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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如玉便被窗外的莺声鸟语给唤醒了,雕草花盆窗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个细缝,清晨里略微湿润的空气渐渐弥散进来,将干净清新的气息吹进了屋子。

    如玉眨了眨眼睛,脑子里一片混沌,好容易侧过身子将手臂慵懒地搭在了床沿,人却打了一个激灵,睡意一瞬间便没有了。

    身侧并没有脑海里的那个人,空荡荡的好似昨晚所发生的只是一场梦境。

    如玉缓缓坐起来,微不可闻地轻声叹了一口气,本以为会一夜无眠,谁知道自己却能睡得如此踏实,连他何时离开的都不知晓。

    窗子被人细心地侧向她开着,轻脆的婉转鸟声如同最动人的韵律,点缀了整个白日。

    如玉心不在焉地起身唤了含祯进来,洗漱早饭后便又倚着方杆小炕坐了,月认见她怏怏的,心里一气打不过来,只了个理由打发了众人,自个儿则了留下来。

    如玉见她似有话要说,也强打了精神,挤了笑说道:“姐姐?”

    月认狠狠瞪了她一眼,走到离她两步砖的时候停了下来,压低了声音喝道:“你当真是有出息!才多长时间的功夫就把任务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如玉扯着嘴角说道:“姐姐误会了,我是断断不敢忘了任务的。”

    月认冷哼道:“敢不敢可不是嘴上说的,这几日你和那耿醉君走得倒近,天天黏糊在一起,竟一点也不顾男女之别!我可警告你,你对他存了什么心思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若要是耽误了教主的任务,我可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玉懵了一会,眼角一跳,急急说道:“姐姐何出此言!我本就是迫不得已,何况他已承诺,若我答应他的一个要求,他便将‘绝情诀’给我!”

    月认不置可否,拉长着脸说道:“这都几日过去了?你答应了他吗?他将东西给你了吗?”

    如玉一噎,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说到这个约定,她心里还真没有几分把握,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暂且还没有,我打算这两日就答复他。”

    月认怀疑地看着她,说道:“我劝你最好快一点,万一这条道儿走不通,咱们还可以另想法子,总不至于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就是了。”

    如玉微微垂了眼睑,只道是。

    外头艳阳高照,云团聚集在远处,气势磅礴地覆盖了脚下的土地,云朵轻轻地互相碰撞挤压着,缓慢而又柔和地翻腾起伏,无声无息地散开续而聚拢起来。

    ‘舍南舍北’如往常一样,几个侍女忙完了手上的活,便在院中捡了一块庇荫地儿聚在了一起。

    瑶矜面上不爽,云罗也不好开口训喝,只是一个劲地瞟着含祯。含祯倒一点也不在意,头也不抬地只顾着整理手上的绸缎。

    梦倚虽心思简单,但也知道现下的气氛古怪,便老老实实地闭着嘴盯着含祯的动作。

    月认打了帘子出来,见四人围坐一团,但并不似之前的欢声笑语,心下觉得奇怪,只是她从来不参与其中,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便一个人挺着背回了偏房。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众人皆各怀心思,院子里倒也安静不少。

    如玉等了数日,本以为耿醉君会再次来到‘舍南舍北’,可一晃几天过去了,人影都难得瞧上一瞧。卢栩倒是来过几次,只是每次还没站稳脚跟便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本打算自己去‘绝酒堂’问个清楚,可却发觉‘舍南舍北’外居然多出了几名武艺高强的侍卫,说是奉了耿爷之命,请她不要迈出‘舍南舍北’。

    哼,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变相的幽禁,不让她再继续在旁人面前露出马脚罢了。

    月认被磨地越来越没有耐心,对如玉的态度愈来愈恶劣,如玉知道她的心思,只是心里私下认为,耿醉君并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

    这日,约近卯时,天渐渐擦边地黑了下来,一行人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舍南舍北’一院的宁静。

    带头的却是那日在‘绝酒堂’门外见到的尖脸侍卫。

    “见过安夫人。”杨庭坚作势弯了弯膝盖,继而说道:“请安夫人随我们走一趟。”

    如玉见他额头已然冒出细细的汗珠,想必一定有要紧之事,便正了表情说道:“耿爷已派侍卫守在院外,令我不得出‘舍南舍北’,还请大人谅解。”

    杨庭坚听了慌忙摇着头说道:“夫人莫要折煞了奴才!奴才杨庭坚,是府中的侍卫长,奴才正是得了耿爷的命令,才来请夫人的。”

    如玉一愣,觉得事情越来越蹊跷。

    单就眼前的这个杨庭坚,口口声声说是耿醉君来请她过去,然而这么多天过去了,若不是‘舍南舍北’外那些侍卫日日不离,她兴许会认为,他早就将她遗忘了。

    良久,如玉才点了点头说道:“请带路。”

    杨庭坚忙不迭地转身走了两步,侧着身子弯腰候着她,待她跟上之后,便回过头渐渐加快了步子。

    如玉面无表情地随着往前走,微微仰了仰头。天空没有什么云,皎洁的月光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照射到地面上,似乎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从来都喜爱繁星的如玉,在这一刻却无暇顾及,只是默默在心里猜测此行的目的。

    如玉转了眼珠看了眼杨庭坚,却见他面色焦急,脚步匆匆,便将疑问吞进了肚子里,船到桥头自然直,且走步看步罢。

    一行人穿过西边的廊庑和侧院,所经过的院子皆有侍卫严正以待,没有任何嘈杂之声,明明有这么多人,可整个耿府却如荒山野岭般一片死寂。

    因杨庭坚脚程快,不过一会儿便到了‘绝酒堂’。

    如玉远远地就看见了堂外层层伫立的侍卫,个个都皱着眉头不言不语,染得‘绝酒堂’外一片肃穆。

    卢栩正直直地站在高台上的红漆木柱旁,蹙着眉头望着这个方向,一见着她便不由得松了口气,捻了衣角迎上来说道:“安夫人,您可来了!”

    如玉狐疑地看着他,沉着脸说道:“总管有礼,不知耿爷为何唤我?”

    卢栩紧张地抬起眼睛,对着杨庭坚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吧,记得别出纰漏!”

    杨庭坚垂首道是,转身便走开了。

    卢栩仍是不放心,低着头说道:“还请夫人进屋。”

    如玉思忖一番,淡着眉目走了进去。

    这是她第二次踏进‘绝酒堂’,屋子里仍是那样富丽堂皇,青绿的古铜鼎稳稳当当地立在正室中间,袅袅烟雾从里面升起,从门外带进来的徐风将此搂了个遍,灰白的烟丝不堪负重,微微晃了晃,才勉强站住了脚跟。

    卢栩关上门,正了面容唤道:“姑娘。”

    如玉身子一顿,转身对上他的脸。

    卢栩也不闪躲,低着嗓子说道:“姑娘即是和耿爷打了约定,便不该存有他想。”说完眼光一转,停在了如玉的右手上。

    如玉猛地将藏在手中的匕首攥紧,咬牙不语。

    卢栩却异常沉着:“奴才知道姑娘心善,若无意外不会伤了耿爷,只是我这个做奴才的,却绝不能允许那个意外发生。”说到这里,又停了停,续而说道:“究竟该怎么做,还得请姑娘自己拿主意,只盼看在爷对姑娘不薄的份儿上,能好好思量思量。”

    说罢,便低了下头。

    如玉紧了紧牙关,动了动衣袖,缓缓将匕首抵到了卢栩的面前。

    卢栩面色无异,接过匕首淡了表情说道:“谢谢姑娘体谅,耿爷前两日出了点小事,身子略有不爽,还劳烦姑娘照拂。”

    说完,也不等如玉的反应,便垂首缓缓退了出去。

    一室静寂。

    如玉抬起脚,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往内室走去。

    简陋的屋子里虽没有用热炉,但窗户却被毡子遮住了,将外头的凉风都杜绝在外。只有一盏蜡烛在榉木小方桌上点着,昏黄的烛光左右晃动,就如同她的内心一般不安。

    她的视线已经全被木架子床上的人给吸引住了。

    心里猛地一拧,一口气没提上来,迟疑半晌才迈开步子缓缓踱步到床边,低下头仔细打量起他。

    苍白的面颊不似常人那般红润,干裂的嘴唇泛着淡淡的青色,偶尔蹙起的眉头暗示了他在忍受着痛楚。

    如玉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又见他鬓角冒汗,便解了身侧的帕子,替他拭去了汗珠。

    她的动作很自然,完全没有一丝犹豫,似乎他们从来都是这么亲近的。

    收回了手,看着耿醉君憔悴的面容,心里不禁百感交集。

    虽然不知他为何会虚弱至此,但她也知晓,若是眼前这个人撑不住,之前的合约都将变成空谈,这次的任务也将失败。

    如玉看向耿醉君的目光游移起来,忽地眼神一顿,拨开了覆在他身上的被褥。

    大片的纱布层层包裹了耿醉君的整个胸口,许是伤口深了,有几处已经细细渗出了鲜血。这样重的伤势,若不是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如玉还以为他早已没了生息。

    如玉倏地感到周身冰凉,刚将被褥重新盖好,抬眼便望进了一双混沌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