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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青修只一眼便明白了,这就是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人,他脸上泛出青灰,细细地打量着景谈纾,从身形到发梢,一丝也没有放过。
如玉倚着白钟,浑身不住地打着冷颤。一见到他,那些国仇家恨全被湮没在了脑后,她没想到还能有再见的一天,本以为今生缘已尽了,谁知被老天给续上了,从耿府的相遇直至今日喀勒军营的重逢,再一次地续上了。
皇师兵将士护在几人周围,隔绝了外围的一切血腥杀戮。诺大的军营里好似只剩下他们两人,久久相对。
景谈纾耐性极佳,手腕抬得四平八稳,却在指尖泄了尾。本以为她在自己心上只占了一角,而如今两人相见时才发觉自己早已将她深深地刻在了心里,遍地相思。
如玉被白钟圈在怀里,感到他环住自己的手紧了紧,好似在提醒着她,她并不是孤身一人,身后有个最坚强的后盾,稳稳支撑着她。她死死咬紧下唇,止住自己颤抖的肩膀,不住地摇头:“不是我……蛊毒不是我下的,你……放了我罢!”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好似怕极了他。景谈纾一个不稳,抬起的手臂左右晃了晃,哑着嗓子道:“蛊毒的事,我不再提,你过来我这里,到我身边来。”
他往前一步,似要拉她入怀,如玉一惊,反射地往后钻去,好似巴不得离他远远的才好。
景谈纾心里被猛地一刺,嘴唇愈抿愈紧,面如死灰。他倒退一步,轻声哄道:“好,我不过来,你别怕。”隔了半晌,又苦笑道:“我害你吃了那么多的苦,你恨我怨我,倒也平常。”
他茫然地孤立着,手中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抓住。本打算遇到她之后,二话不说便是用抢的也要将她带回去,可没料到自己一见着她摇欲垂泪的模样,那些预料好的法子全部都变成了空想,一个也用不上了。
如玉将指甲深深刺入手掌中,红了眼眶。她原就这么死了心,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来扰她?钩刺,长剑刺入自己身子的时候,都没有他这句话让她觉得痛。她抬起眼睛去看他,透过飞扬的沙土与眼前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湿雾,她看到的是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眼中满是苦楚地垂下了头。
多少个时日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倾泻出来,她想要扑到他的怀里,放肆大哭,将身上所受过的痛一遍遍地说出来。
她的脚向前动了动,似是要向他迈去。白钟大惊,将她锁在怀里捂了个严严实实,低吼道:“不许去!”
景谈纾眼睛一动,隔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心中一阵狂喜,撂了步子便要来夺她。白钟护住如玉步步倒退,恨恨的说道:“你别过来!要不是你,小玉儿也不会受那么多苦!”他愈说愈恨,拔了剑就要向他冲去。如玉眼明手快,在胸前抱住他失措地喊道:“大哥,不要伤他!”
白钟心里烧火,低头厉道:“你这是干什么?你忘了他是怎么待你的?他恨极了你,只想取你性命!你知不知道?”
如玉痛得喘不过气,咬着牙一阵吸气,他的冷漠与无情,无一不是最具有杀伤力的兵器,只消一个冰冷的眼神,便能将她推入无间地狱。
景谈纾心中尽是悔恨,缓下步子去瞧她的神情。她对自己的犹疑与恐惧,都在提醒着他过去的所为。
他怎么就能狠下心,那样对待她?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喊,他倏然一惊,骤地恍过神来,原来是孟之章骑着快马向他奔驰而来,他的长矛上沾满了鲜血,就连他的面上也飞溅着已渐干涸的褐红,整个人好似从修罗地狱中爬出来的一般。
“主子!史罕跑了!咱们是追还是不追?”
景谈纾怔了怔,追问道:“跑了?往哪个方向跑的?”
“往南边去了,身边还跟着木尔忽。”孟之章喘着粗气,面上满是凝重:“他们骑的是千里青马,现下若是不追,怕是会被他溜了。”
景谈纾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如玉发狠挣开了白钟,跨上一旁的红鬃烈马,扬起马缰便要提步去追。他反射性的去拦,脚下点地落到马前拉住缰绳,蹙着眉角怒道:“你疯了吗?你一个人凭什么去追?是想连性命也不要了吗?”
如玉低头去扯,两人谁也不愿松手,如玉急得不行,呜咽道:“放手!我不能让他走!”
她哀到了极致,不顾一切地想要拉回马缰,四周的将士愈来愈少,终究只剩下了皇师兵。抬起下巴远远地朝南边望去,却除了风沙什么也看不见。她心里猝然紧缩,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一黑,只感到身子恍恍向一旁坠去,不知跌入了谁的怀里。
天边闪过一道白光,随后一声惊雷仿若在耳边炸响,暴雨就这么浇了下来,没有任何预兆,生生地拍打在这片染了血色的土地上,混出一片浑浊。
南隅关内的将帐为了抵御这次的暴雨,被活活打入了若干个木桩,又在外头严严实实地围了毛毡,这才作罢。
景谈纾跌在一旁的椅子里,愣愣地盯着床上的女人瞧。在她昏迷之际,他抢在白钟之前,将她揽入怀中,凝着面容道:“我欠她的,我会尽数还给她,你终究只是他的大哥,莫非还能护着她一辈子?我会在关内找到最好的大夫,她能得到最好的治疗。”白钟倒是个难以琢磨的奇人,略一思忖竟不似方才那般抗拒,只提出要随着如玉一道回到此地。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有谁跟随又有何干系?
韦子敬将盛好的茶端到他面前的案桌上,也不言语,转身走到帐帘处,合上了帘子退了出去。不大不小的帐子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景谈纾立起上半身,伸出手将细碎的乱发梳理到一旁,才又去触碰她的脸,细细摩挲。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似是怕惊扰了她。他的目光四处游弋,随后落在了她的颈脖处。一根细细的红绳紧紧贴着她的肌肤,在两根凸出的锁骨之间又凹了进去,他勾起红绳,将那一小块饰物握在手心。
这颗冰凉的珠子就在他的掌心中,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自己这里。
摊开手,檀玉珠正如一位沉睡的美人,发出幽柔的辉泽。神使鬼差一般,他俯下身子,轻轻吻上了它。
正如吻上自己最爱的人。
他一动不动,静静地闭上眼睛,一下又一下地轻啄。良久,才抬起头,将玉珠轻轻放回她的胸前。冰凉的触感使她猛地一颤,朦胧地睁开眼睛,看向他。
“吵醒你了?”景谈纾一愣,贴向她轻声问道:“身子觉得如何?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如玉迷茫地看着他,好似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景谈纾不安地向后退了退,自顾自地说道:“你别恼,也不要怕,我不会再伤你,白钟就在旁边的帐中,你若是想见他……”
他顿然停住。
如玉的眼中似有雾气,恻恻地盯着他瞧。她不知身处何方,只当自己正在做一个久违了的梦。
她伸出手,极慢地抚上他的脸颊,一路往上,晦暗的重瞳,英气得剑眉,直挺的鼻翼,一切都是她千思百念的模样,没有半分差别。
景谈纾的心头突突直跳,用手裹住她的,叹道:“还好……总算是寻到了你……”
这声音过于真实,使如玉猛地僵住了身子,她的手在他手中紧紧握着,就连那熟悉的体温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自己心里。
这不是梦!
如玉不自禁地发起颤,猛地向后抽出手,强撑起身子不住地后退。
景谈纾用手去捞,无奈她的反应过于激烈,使他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她将双手紧贴在胸口,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剧烈的动作使她顾不上滑落的衣衫,任由衣领滑落至肩头。
景谈纾看到她裸露在外的肩,脸色霎时变了颜色,也不管她对自己的抗拒,膝盖点床进去紧握住她的手臂。他的力气太大,将她紧紧禁锢在胸前。如玉骇极,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发疯一般扭动着身子,想要逃离他的掌控。
“别动!”景谈纾的眼神阴鸷,死死盯着她的肩膀,沉声道:“这些伤是怎么来的?是老十一将你伤成这样的?”
如玉承受不住他的怒气,身子抖得吓人。他的脸色冷得像冰,深深冻进了她的心里。
她想起了他无情的眼神,恨意满溢的眸子,难道这样的噩梦现下又要重蹈覆辙?
不,她无法承受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你……哭了?”景谈纾停住,不可置信地说道。她是这样怕他,他对她的伤害竟已深至如此,哪怕自己还未有动作,她便已经惊到不能自己。
他松开禁锢住她的右手,轻轻抹去她的泪,用额头贴上她,仿佛极痛地扭曲着面容,喃喃低吟道:“颜如玉,我不会再伤你,你……不要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