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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妈……妈……妈……”桑意的额角不停有冷汗滴下,紧扣扶手的十指因为过分用力而变得苍白无比。她的嘴里还在不停呼叫着,但那些她看见的场景中却没有人答应。
“桑意,现在我会数一二三,当我数到三的时候,你会暂时忘记刚才所看到的听到的一切,然后,好好地睡一觉。”乔祈临适时出声,喊停她的梦呓,让她渐渐安静下来。
这场催眠除了让桑意感到辛苦以外,乔祈临也是精疲力竭,他没有想到自己会从她的嘴里听到这么多故事。桑意和那个叫唐礼笙的男人竟然不止是单纯的叔侄的关系,她爱着他,深爱,不是亲人的感情,而是像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深爱。他一句句引导,带领着她诉说那一段曾经,从他们的初见到慢慢相处,他像是一个旁观者,观摩了这一整段情青涩的质变。不可否认,他初初听到桑意回忆里的表白时整个人也都为之一震,原谅他是一个平凡的俗人,这样超越世俗的情感他需要一个时间去消化、理解、接受。可是故事听到最后,他所有的感情都化作对桑意浓浓的心疼的,心疼她在那段可以称之为黑色爱恋中的坚强;心疼她在伦理枷锁下喘息的艰难;心疼她在失去母亲后的孤独。
华灯闪烁,窗外斑斓一片。乔祈临坐在桑意的身边守着她,眼睛流连描摹她的眉眼。最后沉静下来的她睡得很熟,但是眉宇间的惆怅却是明显比催眠之前更明显了。这次催眠,不是要诱发她心底的秘密,而是帮她解开尘封的记忆,所以。醒来后的她不会像其他病人般,忘记整个过程。她会记得,她会得到属于自己的完整的过去。乔祈临叹了一口气,眉心皱得更紧,他不难想象她将要面对的压力,可惜他除了心中层层叠加的疼惜和无力的陪伴,他,做不了其他的事。看见桑意苍白的脸色,他不禁有点后悔当时答应了这件事,不论她的记忆是怎样失去的,起码他眼中的她在过去一段时间里生活得很开心,但是以后……她还会有无忧无虑的生活吗?那个小满口中的唐先生,她的小叔,既然出现了,恐怕她以后的日子很难再平静了。
纵然无法感同身受,但乔祈临作为看客,已然感受到了压在桑意身上的沉重。房间很暗很静,他思绪忽然飘到当年第一次见到桑意时的情景,就是那个冬天,这个带着初春气息的女孩在无意间闯入他的心扉。那时……
“乔医生……”
回忆刚开始便被打断,桑意醒了。
零零碎碎的感觉最终都凝聚成一幅幅完整的画面,挨着顺序在她的脑海中回放走过。那些消失了的本该一直存在的记忆还是被找了回来,她又像是经历了一遍自己的人生,酸甜共存,在这场梦之旅中既幸福又倍感痛苦。
“……你……感觉怎么样?”不知道以什么作为开头,乔祈临最终问了一句很官方的话。
桑意不怎样,准确来说,她很不好!非常不好!回忆里最初的幸福和甜蜜全被之后发生的痛苦替代。原来她爱过自己的小叔,原来她母亲的去世不是意外,原来她和桑影知并不如眼前的亲厚,原来她所要找回的东西是那么纠结伤人的存在……
可是她并不知道该怎么样对乔祈临说出口,桑意很想要笑,但这简单的面部肌肉运动在此刻十分不听话,明明是想要上翘的嘴角最后还是耷拉下来。
乔祈临见她面有难色,心揪了一下,不管能做到何种程度,他还是想要安慰安慰她:“你——”
“不要安慰我,乔祈临,不要。”桑意阻止他的靠近,她现在不想要任何人的安慰,“我也是个心理医生,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如果是其他病人,我或许会觉得治疗有效……但换成我自己,祈临,那些真相突然大白于天下连我自己都接受不了,我根本没有任何准备,祈临……我真的过不去了……”她的声音染上哭腔,往后更是哭得不能自已,在乔祈临的心房砸下重重的一击。
她很少叫他祈临,往时多半是“乔医生”“乔老板”这种调侃式的,而眼下,她的无助和彷徨表露无遗。
“其实,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只剩下心疼。后面的话乔祈临没有说出来,因为这不是个好时机。
“回去好好休息,刚刚面对的冲击太大,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就算将来有什么那也是以后的事。桑意,我们应该活在当下,还没发生的事,还没出现的问题我们就不要杞人优天了。”
“但我……”
乔祈临的双手压上她的肩,像是要把自己的坚定和信念都传递给她:“退一万步说,就算以后发生了什么,你一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他的目光灼灼,闪耀着让桑意信服的力量。
在他毫不退缩坚定不移的眼神中,桑意终于松了眉头,或许,这样的支持真的可以给她积极面对以后的信心。
她想,也许乔祈临说的对,也许真的是她担忧过多。谁知道明天就一定是狂风暴雨呢?
“走吧,我送你回家。”
“谢谢。”
“谢什么!本公子我今夜无约会,同情心泛滥,可怜你孤家寡人。”
再诚恳的谢意也被这样的突然来的吊儿郎当冲得所剩无几,面对他的逗趣,桑意很给面子地弯了嘴角。
坐上了乔祈临的车,很快就离开了诊所,而心情不佳的她并未注意到后面有辆车一直跟着,就连之后离开桑意家楼下的乔祈临也没有留心。
车里的人将车停在了一棵树下,那个位置正好能看见桑意的卧室,但从楼上看下来又是一个盲点,所以上面的人看不见这里的情况。几分钟以后,属于桑意房间的灯亮了,明黄色的灯光照着那个窈窕的身影更加纤细瘦弱。
车上的男人降下车窗,一只骨骼分明的手伸出窗外,指间香烟的红光明灭,身着单件烟灰色衬衣的他显得清瘦俊雅,昏暗的小区灯光照映下来,那一张脸的主人正是好久不曾出现的唐礼笙。
四月的天,初春的时候。夜风拂过车窗,有着微凉的感觉,它卷走唐礼笙指间的烟灰,点点烟尘迷过唐礼笙清亮的双眼。
大约半小时以后,桑意房间的灯暗了,她,大概是睡了。
唐礼笙依旧坐在车里,没有离开。他之所以好久没有再联络桑意全是因为去参加了G‘view在香港召开的季度大会。自从那一年他的右手受伤后,很快就向医院递交了辞呈,因为院长是陆砚的父亲,所以整个程序走得很顺畅。如今的他,驰骋的天地只是G’view。而在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他也想了很多,取舍了很多。
今天,他一下飞机就迫不及待开车去了TC。
他知道桑意没有回家,所以他一直在门口等,直到那个叫乔祈临的男人送她回家。此刻他呆坐在车里,明明没有想什么,但却清楚自己在冥冥之中就顺应了老天的安排,他百忙之中还是跟来了这里,这已经是他做出的决定了。
大约是天快亮的时候唐礼笙才离开,而整夜没睡着的桑意也在这个时候醒来。按照往常的习惯,她一起床就拉开了落地窗的,清晨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几分凉意和花草的清香,也吹淡了她心中的忧愁。她走到阳台外面,只看见一辆黑色的车扫尾而过,片刻中觉得很熟悉,却也没实在的印象。
“这一大早的是谁如此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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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唐礼笙得知了桑意恢复记忆的事情,也知道了她会失忆多半是因为被催眠。
催眠,西方幻术,真是乱人心智的东西!
但这件事又是谁在主导?
“唐先生,桑影知即将回国。”
有人递了一份资料给唐礼笙,他接过翻开看了一眼,又将它放在一旁,吩咐道:“查她的事继续,动作小心一点,不要打草惊蛇。”
“知道了。”
桌上的资料是桑影知的,包括她的身世和成长经历。不过唐礼笙并不十分在意内容,因为这和他之前调查的那一份没什么不同,是的,之前桑影知和桑意还在法国时,他就已经调查过一次。
因为一些事情引起了他的怀疑。
当年,在桑乔去世后的一个月,桑意因为精神崩溃,就被桑影知以治疗的理由带去了法国。他本意在那个时候是想把她留在身边照顾,可是桑影知的执拗让他一时找不到借口反驳,又因为他和桑意的关系,他最终还是随了桑影知的意思,让桑意跟着她离开。虽然那两年里,他并未和她们见面,但他一直有派人保护她们,所以,关于桑意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就在两个月前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