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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停在了老小区的一栋筒子楼下,聂扬帆和刑侦队的其余几名刑警一同下了车,有眼尖的小警察突然反应过来:“诶,聂队,这不是你家楼下么?”
聂扬帆额上青筋一跳,无可奈何地承认:“没错,我家就住在这上头的三楼,你们有兴趣参观?”
“不不不,聂队说笑了,我们只是惊奇这命案发生的地点好巧合啊。”
聂扬帆心想,这巧合指不定是某位灾祸体质的人带来的。他们几个风风火火冲上楼,果不其然,看见宁奕脸色惨白地站在楼道里。
对门宋家的大门敞开着,一眼望过去可以看见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迹,邻里的几个老人家闻声赶出来看热闹,都挤在上下的楼道里。
“大伙儿都让让,不要破坏现场!”聂扬帆扶着几位老人家把他们送到远处的空地,警示他们不要随意靠近。
宁奕如同僵尸般呆立在那里,他无法忘记早晨他看到的那一幕。
当他看见半凝固半流动的血液从门缝里溢出来的时候,他的心中悬起了一根令人窒息的丝线,然后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丝线越绷越紧,缠在他颈间令他呼吸困难。怪的是,对门的大门好像没关上,隐约露出一条白色的缝隙。他伸出手,拿指尖点了一下,门竟缓缓地飘开了。泼墨似的血迹淋满了整片地板,支离破碎的尸块散乱在各处。宁奕站在门口仿佛被点了穴,无法动弹,他眼珠子慢慢向下移,发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贴在门边,大眼死不瞑目地瞪着他。
之后他想张嘴大叫,可哑然无声,庆幸的是他还似乎没有忘记发现凶杀案应该报警这个常识,于是他掏出板砖诺基亚,打了110,不过他声音苍白无力得跟磕了药似的。
“过来,你又得做笔录了,宁奕。”聂扬帆揽过他的肩,用尽量柔和的声音说道。他心中其实有点后怕,怕这种画面又刺激到这小子脆弱的自杀神经,怕他忍不住又要over自己的小命。
宁奕斜眼看了看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聂扬帆,干巴巴地说道:“好的……”
聂扬帆问他:“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宁奕沉思一下,“你走后大概过了四十几分钟,我起床了,出门时看了一下钟,好像是七点不到十分。”
原来聂扬帆起床时宁奕被他的动静闹醒过,无意间扫了一眼闹钟,发现还很早,于是翻个身又睡去了。聂扬帆一个大老爷们只顾洗漱,以为自己的动作没打扰到宁奕。
“发现尸体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门没关上,我看见血迹流出来才去推的门。”宁奕道。
门没关上到底是凶手粗心大意呢还是故意为之?聂扬帆的笔尖飞舞着,大脑里展开高速度的旋转和思考。
惨死的是宋家的女主人,也就是昨天和丈夫吵架,还被诬赖和聂扬帆有一腿的年轻妻子,到现在为止,姓宋的丈夫还没联系到,当然他的嫌疑也是最大的,不排除他半夜回来杀妻分尸,然后逃之夭夭的可能。
聂扬帆看着满屋的血点,散落在地板上的摆设物品,还有十几块大小不等的尸块和一堆血呼啦的肠子。
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饶是看惯这种场面的聂扬帆,仍是有点反胃。
“我可以走了吗,聂大哥,今天上午还有课。”宁奕询问道。
聂扬帆道:“你的不在场证明看来有点麻烦了。”
“你不能证明吗?”
“因为本案是我侦办的,所以我不能当证人,谁让你昨晚和我睡在一起,早知道应该把你送回学校的。”聂扬帆懊恼道。
宁奕倒是坦然,道:“没关系,不是我干的,总不能屈打成招。”
聂扬帆严肃道:“现在这个时代,我们办案都是凭证据说话,绝对不会有屈打成招这种事情发生。”
看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宁奕心里莫名的沉重忽然减轻了些,随即笑了笑:“我相信你们会秉公办案的。”
“这么刺激的场面,你们还有空甜蜜,真是让我佩服。”
楼道下突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身白褂子的白诚凛。
“你怎么来了?”聂扬帆问。
白诚凛答:“这个血糊糊的案子引起了某人的兴趣,所以我跟来了。”
聂扬帆似乎明白他话里的话,问:“傅弘书人呢?”
“这里。”
简洁地回答,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傅弘书带着塑胶皮手套,捧着那颗女人的头细细地查看着,聂扬帆登时倒吸一口气,悚然:“你能尊重一下死者么!”
傅弘书白了他一眼,我行我素道:“还她一个真相才是对她的尊重。况且我发现她面部上了很精致的妆,看来有约啊。”
能够在满脸都是血的脸上辨别出妆容,傅弘书眼真是长得锥子般的尖。
聂扬帆觉得这是一个突破口,说道:“死者的手机呢,查看一下她的通讯记录。”
“还没找到手机。”一个小刑警回答。
“呵,看来手机很关键啊。”
白诚凛分析道:“一个女人半夜三更会化妆,不是勾引男人,就是为了与另一个女人攀比,哦,当然还有可能是她就是爱好半夜化妆。”
宁奕听着这三人一搭一唱的分析,觉得很有趣,还想继续听下去时发现,他必须去上课了。于是他只好悄然退场。
在回学校的公交上,诺基亚突然爆炸般的响起来,吵闹的电子音惹得周围群众不满回眸。宁奕赶紧接下电话,只听得对面有个咆哮声:“同志,你这个月的稿子呢!!被狗吃了吗!!你不是从来不需要人催的吗!!——”
女编辑这种职业,一直是内分泌长期失调的种群之一,她们每月的经期不定时出现在月初、月中、月末,非常辛苦。
宁奕恍然道:“稿子……哦,没写。”
“什么?没写?!”女编辑震怒,“你想下个月的连载开天窗吗?啊?你简直令我太心寒了,你明明是我带的作者里面最乖巧懂事的啊,银色子弹同学!!”
银色子弹是笔名,宁奕听见她这么喊自己,颇为愧疚,“后天给你稿子,可以吗?”
“后天?那就后天,要是那个时候不见稿子,提头来见!”女编辑怒发冲冠只为一稿,非常心酸。
宁奕起初写小说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爱好,他缺钱,光靠便利店那点工资根本无法填补钱的漏洞,于是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写了点东西投稿,没想到居然成功了。这一年里,他没寻死,八成是因为还有一大批读者守着他的小说等着看呢,他死了,这篇小说就成了万年坑,谁跳谁倒霉。
不过四月开始以来,他身边接二连三地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导致他恶疾复发,都忘记了写稿这件事,要不是编辑来电,他大概还沉浸在学长被杀的悲伤和方才发生的碎尸案的阴影里无法自拔。
上午三节课,下午两节课,宁奕打包了点饭菜回到天幕楼201,他打开门,发现陶远明不在,倒是他的书摊了一桌。
陶远明有台台式电脑,宁奕想借他的电脑写个稿,不过启动电脑之后才发现,电脑加了密,无奈只好关闭。
在望湖楼201时,陆星很大方地把电脑借给他,当然他自己用的已经是笔电了。宁奕所有的稿子都存在那台电脑里,可惜那台电脑的主机被警察搬走了,可能是他们觉得电脑里会藏着什么线索,需要研究一下吧。
一切只能等陶远明回来再说,昨天在警局宁奕是留了字条的,不知道陶远明有没有看见,他最后肯定是没等着宁奕,一个人回来了。
无所事事的宁奕扫了一眼陶远明的书籍,眼尖的他瞅到了“死亡”、“尸体”这几个词,顿觉疑惑,于是不由自主地拿起了陶远明摊开在桌上的书,翻到首页。
《一千种自杀方式》,这是书名。这本书介绍了世界各国出现过的奇特自杀方式,并分析了其中的方法和原理。
这么诡异的书,难怪陶远明要把它用书皮包起来。可是他为什么要看这种书呢?他明明是学化学的,难道是个人爱好?
宁奕知道他这么做是不对的,可是出于一种害死猫的好奇心,他逐一翻阅了陶远明书柜上的书籍,发现大多数是专业类书籍,只有四五本是和刚才一样类型的书。
可是它们的书名同样惊悚:《死亡的快感》、《如何完美地杀死一个人》、《溶尸的艺术》、《颈部的窒息:绳索的死亡用途》。
陶远明为什么看这些书,莫非他在研究怎么杀人?
这个想法令宁奕自己吓了一跳,他无法想象平时温和敦厚的陶远明如何萌生杀意,一个人暗落落地钻研杀人之法。
他不愿意相信,可是忽然间,他想起了悬挂在半空中的学长……
手心不知在何时冒出了一层冷汗,宁奕有点手足无措地把书放下,装作从来没有动过它的样子,把它放回原处。
“你在干什么?!”
身后蓦地炸起一道吼声,宁奕浑身一抖,僵直着身体转过去。
陶远明站在门口,平时温和地脸上居然出现了凶神恶煞的表情,他正不可置信地皱着眉看着宁奕。